鐘離無止擰眉，“宋離離，那我呢？
”

　　“你爬上來站在這，我先操作給你看，之後我們倆輪換。
”她會盡全力救鹿小珥，但她也答應了溫年，會量力而行。

　　在宋離離坐進駕駛艙後，鐘離無止人也已經爬了上去，穩穩的站在一個平面鐵皮闆上。

　　時間走的很快。

　　争分奪秒，片刻都不得停歇的救援時間就更是如此。

　　通道的挖掘速度要比宋離離預料的更慢，這些人到底不是專業的挖掘工人……

　　三個半小時過去，最快的那一條細長通道也隻有八米不到一些。

　　鐘離無止人坐在挖掘機上，他早晨穿的那套精緻西裝，上身已經脫得隻剩下一個工字背心，汗水順着他的額頭，臉頰往下淌，工字背心都已經濕透了，精壯的手臂操作着方向盤和操縱杆。

　　宋離離一邊指揮一邊清除着碎裂的磚石，狀态并不比鐘離無止好到哪兒去。

　　臉頰邊的頭發濕漉漉的貼着臉，她的唇有些泛白。

　　鐘離無止無意瞥了她一眼，

　　“宋離離，你休息一會兒！
”

　　宋離離仰頭，太陽已經落到了西邊，晚風帶來了一絲涼意。

　　她沒固執，走到一塊稍平的地方休息。

　　也就在這時，她和鹿小珥約定的三個半小時已經到了。

　　小珥隻是發來語音請求，宋離離接下，

　　“小珥，你怎麼樣？
”

　　“呼……離離……呼……”

　　鹿小珥人緊緊的縮着，她覺得很冷，現在是熱天，這麼冷……是不對勁的。

　　更何況她自己是個醫生，身體是什麼情況，她也大體清楚，失皿過多，腦部又供氧不足，不說堅持不堅持的下去，單是這樣長時間的處在供氧不足的境況下，腦組織也會受到損失。

　　“小珥？
”

　　“還有多久啊……”

　　鹿小珥幹澀的唇碰了碰，喃喃的問了句。

　　“快了，快了！
”

　　“外面的天都黑了吧？
”

　　“還沒有。
”

　　宋離離趕忙說道。

　　鹿小珥輕輕笑笑，“謝謝啊……離離……”

　　“……”宋離離心口一窒，她這說的什麼話！

　　“從事發到現在，二十一個小時，我一個人……也想了挺多，都說人死前都會不由自主的去回溯自己這一生……”

　　“别說話了，小珥……”

　　“如果我現在不說話，我怕我真的就這麼睡過去了。
”

　　“……”

　　宋離離縮着身體，手緊緊的握着手機，低着頭。

　　“你說，如果……如果我不這麼叛逆，而是乖乖聽我父親的話，會不會就不會遇上這事？
”

　　“……我假設了一下，卻發現，與其走他們給我鋪好的路，庸庸碌碌，尋常無奇的過完漫長一生，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起碼在離開人世之前，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由心而發……”

　　“雖然短了一點，但沒有遺憾，沒有後悔。
”

　　“小珥！
我不想聽你這些臨死箴言，你給我聽好了，用力呼吸，不管多難，在我打通救援通道以前，你不可以放棄。
”

　　宋離離激動道，

　　“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你活下來，你會有很好，很幸福的人生！
以後的日子絕對會比你過去的人生更精彩無數倍！
”

　　“……呵呵……離離，謝謝啊。
”

　　“什麼？
”

　　“謝謝你不顧一切的來到我身邊，我鹿小珥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上天最大的饋贈。
”

　　“你不會死的。
”

　　宋離離笃定道！

　　鹿小珥不管怎麼樣，也會比她活的長！

　　但如果她自己放棄了……

　　“鐘離，你來！
”

　　“……”

　　鐘離無止從挖土機上下來，宋離離把手機給他，

　　“這邊交給我，鹿小珥交給你，和她說話，講故事，唱歌都好！
不能讓她睡，不能讓她放棄！
”

　　宋離離厲聲說完，就往正前方跑了過去，她的身影在廢墟中穿梭！

　　鐘離無止看着她跑向了一輛正要撤離的消防車！

　　他不知道宋離離又做了什麼打算，鐘離無止拿着手機重新上了挖土機。

　　地下通道裡面的部分，挖土機的作用不大，還是人力更方便。

　　他做的就是出口處的土石挪走。

　　那六個人此時也已經累的嘴唇發白。

　　“小耳朵，你還醒着麼？
”

　　“嗯啊……”

　　鹿小珥的眼睛在黑暗裡睜的隻剩下一條縫了，眼皮似有千金重，壓得她累死了。

　　“你知道我現在在幹嘛麼？
”

　　鐘離無止把手機放在操作盤上，一邊操縱着挖土機一邊和鹿小珥聊天。

　　“咚咚咚……好吵啊……”

　　“我在用挖土機。
”

　　“挖土機……”

　　鹿小珥喃喃着重複了一下這三個字，蓦地笑了一下，“你還會用挖土機啊……”

　　“現學的！
為你學的。
”

　　“謝謝……謝謝你……鐘離。
”

　　“我要你當着我的面感謝我……像你這樣恹恹的語氣，态度一點都不端正。
”

　　“呵呵……”

　　“小耳朵，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東恒的時候，好幾次餘震都差點把我吓跑了，我拽着你要離開那地方，你死活不肯……你說你是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
”

　　“呵呵……是啊，救死扶傷是天職……”

　　鹿小珥仰起頭，那眯成縫的眼睛睜開了，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滑了下來，她咬緊自己的唇，不想露出一絲哭音。

　　“你記不記得，地震後的第二十天，也有一個女人被埋在塌方的房子裡，地震發生的時候她人在廚房，被埋住以後，手邊有幾個番茄，有一條面包和一瓶礦泉水。
”

　　“她的雙腳被壓住，人一直趴着，就靠着那些東西活了二十天……我們到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支撐不住了，是你鼓勵她，一直一直……為救援工作争取了整整六個小時。
”

　　“小耳朵，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渾身灰土的你在我心裡有多高大，有多神聖。
”

　　“……這時候，你還要奉承我啊？
”

　　“我是要你像那個女人一樣，堅持下來，一秒一秒的堅持下去……那個女人有信念，她還惦記着自己的孩子，你呢?”

　　“完了，至今……我還真沒什麼信念……”

　　鹿小珥喃喃道。

　　“那是因為以前你沒有鐘離無止，以後，有了。
”

　　鐘離無止攥緊了拳，鹿小珥虛弱的氣息輕拂在他心尖上，狹長的狐狸眼眼眶紅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