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敞開,心底的傷
周平的情況非常糟糕,傷口不僅紅腫發炎,還潰爛了。
一掀開被子,就能聞到一股腐爛的臭味。
纏在傷口上的繃帶已經解開了,林初九能清楚的看到,周平傷口上的腐肉和白骨。
“你最近吃了什麼?
碰了什麼?
”林初九皺了皺眉,想要去碰碰傷口,卻發現自己沒有帶手套,伸到一半又收回來了。
“沒,沒碰什麼,也沒有吃什麼。
”周平結巴了一下,才開口。
面對最南蠻的象兵,北曆最兇猛的騎兵周平都不怯,可和林初九說話,和冷着一張臉的林初九說話,周平卻怯了。
對上林初九漆黑平靜的眸子,周平總感覺自己無所遁行,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能被林初九看穿。
“真的什麼都沒有吃?
什麼都沒有碰?
”林初九皺眉,眼中閃過一抹不解。
雖然她還沒有碰,可周平的傷一看就是外傷感染。
她前兩天還來看了周平的傷,恢複得極好。
現在突然外傷感染了,如果不是吃錯了東西,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那會是什麼?
“我,我……”周平再次結巴的開口,可剛說出“我”字,就被提着藥箱進來的親兵打斷了,“王妃,您的藥箱。
”
“放桌上。
”林初九走過前,打開藥箱,将裡面的工作服套上,同時把口罩、手套也一一帶上,然後才拿起手術包,走到周平床前。
“我看看你的傷口。
”林初九示意衆人讓開,這才彎腰用鑷子撥開周平的傷口,這一看林初九的臉色就難看了,“你的傷口上有泥土,還有蟲子的死屍,你确定你沒有碰到髒東西?
”
林初九用鑷子将蟲子的屍體夾出來,放在盤子上,“你好好想一想,這兩天做了什麼。
”
要沒有碰到髒東西,周平的傷口不可能蹭到土與蟲子。
“我……”周平眼神閃爍,低頭不敢看林初九。
明顯心虛,林初九還有什麼不知?
“說,不說我怎麼給醫治?
”林初九心裡惱火,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我……前天晚上,喝了一點酒。
然後睡上回來時,摔了一跤,碰到了傷口。
”這一次周平沒有結巴,但聲音很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除了離他最近的林初九外,旁人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喝酒,摔傷?
”林初九冷笑,“你可真是……不怕死呀。
你真以為你這條腿包紮好了,就一定能恢7;150838099433546複如常嗎?
”手術不到五天,居然喝酒,磕裂傷口,簡直是找死。
林初九語氣不變,可明眼人都聽得出林初九不高興,原本站在帳篷裡的人,見狀紛紛後退,把自己縮在角落裡,隻當自己不存在。
就是朱禦醫也悄悄站在一旁,生怕惹火上身。
他就是大夫,他當然清楚周平這傷有多嚴重。
這個時候跑出去喝酒,還磕傷傷口,還真的是在找死。
要換作是他的病人,他鐵定拿棍子敲死他。
真當大夫是萬能的人,自己不愛惜身體,死命的折騰,還指望他救人?
周平一張臉煞白,頭也不敢擡,弱弱的求情道:“王妃,小人錯了,肯請王妃救小人一命,小人,小人……”周平一陣哽咽,想要解釋,可對上林初九沒有表情的臉,周平半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錯了,解釋沒有用。
“救你?
你以為你是誰?
自己不要命的折騰,還奢望我救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救你的時間,能救多少人?
”林初九最讨厭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最後卻要麻煩大夫的人,周平可以說是撞到槍口了。
周平的臉色又白了三分,弱弱地低頭不敢說話,也不敢再求情。
林初九是王妃,她說不救,誰敢勉強?
同住的幾個傷者很同情周平,可林初九不是一般的大夫,她是蕭王妃,他們就是想要求情,也不敢開口呀。
最後還是朱禦醫看不過,上前拉了拉林初九衣袖,“王妃,念着他是初犯的份上,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這個人我知道,在戰場上十分勇猛,這次殺了十幾個北曆士兵,立了一個不小的功勞。
”
周平手底下的人,見到朱禦醫開口,也紛紛上前求情,“王妃,求求你救救我們大哥,大哥……之所以會去喝酒,都是我們唆使的,與大哥沒有關系。
”因為王妃智退了大皇子,他們高興,一高興就跑去喝酒了……
“是呀,是呀。
大哥不想喝的,是我們說遇到高興事,要喝酒慶祝一番。
”周平幾個屬下你一言我一語的求情。
林初九雖然生氣,可卻沒有想過不救周平,見朱禦醫給她遞了台階,林初九默了默,便順着台階下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還有下次,你自己等死吧。
”
“謝謝王妃,謝謝王妃。
王妃大恩,我們兄弟一輩子都忘不了。
”周平那幾個手下,見林初九松口,一個個高興的拼命磕頭,并再三保證,以後就是遇到再高興的呈,他們也不會在受傷時,唆使兄弟喝酒。
周平亦是一臉感激,這個在戰場上皿濺一身,眼也不眨的漢子,在林初九松口的刹那,眼眶瞬時泛紅。
不顧自己的傷,掙紮着下床,單膝跪在地上,“王妃,謝謝您。
從今天起,我周平這條命,就是王妃您的了。
”
類似的話周平之前也說過一次,當時林初九沒有當回事,現在仍舊沒當回事,隻讓人将周平扶上床,并且壓住他,别讓他亂動。
不聽話的病人,總是要受懲罰的,而且人這麼多,她也不可能給周平打麻醉。
周平今天就隻能在保持清醒的狀态下,刮骨療傷。
至于這個過程有多痛?
林初九表示,不痛怎麼記得住教訓;不痛其他人怎麼會吸取教訓。
林初九讓人搬來一個矮凳,把閑雜人等趕出去,留下死活不肯走的朱禦醫給她打下手,便坐在矮凳上為周平清理傷口。
一刀一刀将腐爛的肉剔下來,将剛起來的傷口挖開、切開,讓它皿淋淋的敞開,讓它痛徹心扉。
就如同對待心底的傷一樣,不是任由它腐爛,而将其挖出來,哪怕這個過程再痛,也要撐住……
熬過去,一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