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娘……小閻王,屬下……屬下無能,不能……”白淼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了下去。
我想到了還在等他的小姑姑,我想到了沉寂在我心裡所有的愛恨情仇,那麼多人死了,我身邊那麼多人死了,一個個都在離我遠去。
我恨,我憎恨讓我失去這些的人,莫嫣兒一直以來給我的壓抑、死鬼閻王對我的欺騙和利用、聶寒和柯從舟給我造成的蝕骨之痛……所有的所有,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所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
我内心深處被深深的烙印上了一個‘怨’字。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是恨而是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意識迅速的流失了,心魔比之前更快更洶湧的占據了我的意識。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眼睛所能看見的,隻有我殺的那些人。
有地府的鬼差,有從地獄裡逃出來的惡鬼……
被心魔完全控制之後的記憶,我記得并不那麼清楚,我隻知道,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遍體鱗傷,天帝又變回了人身,他的面具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了,跟死鬼閻王很相似的容貌讓我差點産生他就是死鬼閻王的錯覺。
我的意識有些模糊,躺在地上,周圍是熊熊燃燒的烈焰,我看見在空中不停拍打着翅膀的鳳凰,心一點點的沉了下來。
我們輸了,現在還站着的沒幾個人了,像我跟天帝這樣狼狽的半死不活的倒是不少,當然,死了的更多。
陳源竟然還活着,癱坐在遠處的角落喘息着,沒看見洪塵,多半也死了。
突然,鳳凰墜落了下來,落地時,掀起了一片的塵埃。
我笑了,聶寒也到了強弩之末,完全魔化是不要命的玩法,在傷别人的同時,也像雙刃劍,同樣會傷了自己。
要結束了嗎……?
我掙紮着起身,越過火焰,走到了化成人形的聶寒身邊。
他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眼底流露出了那麼一點光彩,仿佛他透過了層層的灰色看到了什麼東西一般。
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也支撐不住再次倒下了,但我不想跟他一樣的高度,所以再艱難我依舊保持着坐着的姿勢。
他突然問我:‘這一切,真的……都怨我嗎?
’
我緩了緩才說道:“不,其實也不都怨你,人唯一不能決定的是自己的出生,當然,可以選擇自己未來的命運。
這點你選錯了,瞧瞧這裡,這樣的局面,就是你想要的嗎?
”
我跟他的對話顯得像是在閑聊,而不是兩個互相敵視的人該有的氣氛。
不過不重要了,我現在沒力氣殺他,他也沒力氣殺我,看誰先恢複點力氣趁機搶先弄死對方吧。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沒錯,就是我想要的。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那些人,唯恐我破壞他們好不容易營造的美好世界,将我驅逐,我隻想把他們努力營造的世界化作煉獄,讓他們生不如死。
那不過是我曾經都品嘗過的痛苦和恐懼……現在……好受多了,呵……”
我沉默了,因為我又想到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被所有人排擠,那種被全世界抛棄的感覺,誰能明白?
我沒體會過,所以我不能明白,但是我知道,很難過。
“其實……在這之前,我覺得,至少還有母親,至少,還有姐姐。
無論我是什麼怪物,她們都不會抛棄我。
哪怕我們被族人排擠,隻要我們還能在一起,我就覺得滿足了。
那時候我就漸漸的知道,是因為我,一切都是因為我。
她們所受的委屈,全都是因為我……沒關系了,我看着鳳族被殲滅,母親臨死前還期盼着那個男人來救她,來救救鳳族。
可是那個男人沒有來。
我在熊熊烈火中逃生,我花了三百年時間找到了那個男人,殺了他。
我以為那樣我心裡的痛苦和仇恨就能夠熄滅,可是沒有,就像鳳族的聖火一般,永遠都不會滅掉。
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死,就像鳳族滅了,聖火也熄滅了一樣……”
我靜靜的聽着,腦海裡出現了他講述的那些畫面。
是他在給我看他的記憶,他一直以來,就是生活在無比黑暗的世界裡,唯一的光亮,是他母親和他母親收養的孤兒,也就是他的姐姐。
尤其是在親眼看着鳳族被天帝滅掉,他母親和姐姐慘死在他眼前之後,從那時候起,鳳族人的鮮皿喚醒了他的魔性。
他在母親和姐姐的庇護下逃出生天,他在人類的世界流浪過,本來被一戶人家收養了,誰知道他無意中暴露了鳳族人的身份,被當作妖怪趕出了村子。
那些村民對他拳腳相加,他帶着渾身的傷和迷茫不解的眼神離開了村子。
他或許那時候并不明白,為什麼之前還那麼友好對他的人們會突然變了。
他躲進了深山裡,被林子裡的妖魔鬼怪欺負,他基本不是用修行的,是一路皿拼肉搏出來的實力……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才找到了一位良師,将他帶出了深山,教給他一身不凡的本領,當然,其中包括了給人做肉身,當時隻是教給聶寒做人偶玩的,說孤單的時候,人偶也能是很好的夥伴。
隻是教他本領的人很奇怪,不讓他叫師父,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連聶寒都不知道自己的恩人長什麼樣子。
等聶寒終于學成,那個教他本領的人消失了,聶寒踏上了尋父的路,在雪嶺之巅弑父……一路的皿淚史,我都不想再說。
殺了他父親之後他自然就是找天帝報仇了,仙界被鬧得好一番亂,之後他就被關進了浮屠塔,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天帝沒殺他。
天帝不是愚昧之人,明知道這樣是留了禍患,那就得問天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