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爺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寒風吹在我身上,很冷,但是我的心更冷,也很難受,有些痛,不是笑笑就能夠釋懷的,一旦烙印下,就是一輩子。
“别難受了,死人有死人的去處,弄完了走吧,洪二家的老太爺我還要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我三爺爺說道。
我燒完了手裡的紙錢才站起了身,膝蓋已經發麻了。
三爺爺俯下身幫我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說道:“你也清楚人的生死,難受也沒用,你爹媽都希望你好好的,不會想你這樣難受的。
走吧。
”
我點了點頭,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燒紙,也是最後一次,我知道我爸媽已經轉世了,燒紙他們也收不到了,這些紙錢就當給地府的吧。
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我也不在乎了,他們的來生與我無關,此生,對他們而言已經結束。
我剛要跟三爺爺一起走,一個黑影竄了出來,吓了我一跳。
我定睛一看,是之前在地府見過的一個鬼差,就是給死鬼閻王遞面具的那個,看着貌似死死鬼閻王的心腹的樣子。
那個鬼差一出來,三爺爺就擦覺到了,我怕引起什麼誤會,急忙說道:“你來找閻王?
”
那個陰差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結巴:“對……對對……”
死鬼閻王從玉佩裡出來了:“什麼事?
”
那個陰差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隐,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死鬼閻王不耐煩了:“讓你說就說!
”
我三爺爺開了天眼,看見了死鬼閻王和鬼差,他走到了一邊兒,不知道為什麼。
我沒走,就站在原地,那個陰差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我:“那個……”死鬼閻王也是個暴脾氣:“讓你說就說!
墨迹什麼?
!
”
那個陰差沒轍了,隻好說道:“嫣兒姑娘的那一縷殘魂不見了!
小的是無意中頭看到王妃把那殘魂放走了。
您說那麼一小縷殘魂,沒有意識,一出去還不給那些鬼魂撕了?
一陣陰風都能給吹散咯!
小的沒追上那縷殘魂,也不敢去找王妃理論,隻能來找您……”
嫣兒,又是嫣兒,死鬼閻王手裡竟然還有嫣兒的一縷殘魂……
死鬼閻王聽完陰差的話,一晃眼就不見了。
他什麼都沒對我說,就這麼走了。
那個嫣兒在他心裡,究竟占着什麼樣的位置?
我過去一直好奇的,現在卻有些害怕知道。
那陰差看了看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最後隻說到:“小娘娘,小的先走了,您好生的,别亂跑,等閻君回來找您……”
我淡淡的說道:“不用了,你告訴他,不用來找我了,去忙他的。
”說完我就轉身走了,我三爺爺什麼也沒說,走在我身側。
或許我可以閉目不言,可以閉口不談,如今的我,不需要事事都依靠别人,我可以自己承擔。
這世上,除了自己,沒有誰能為我撐起一片天,以前有爸媽可以一仗,現在隻有我自己了。
奶奶已經老了,我不忍再讓她為我擔心。
管他生生死死,活一天算一天。
管他闫琮桀心裡有着誰,走一步算一步,不聞不問就好,就算失了心,也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我得用盡全力的多活一天算一天……
我才十八歲,我沒有小姑姑那樣的幸運,找不到白淼那樣專情的男人,每個人的命,就不一樣,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在回去的路上,我跟三爺爺遇到了一個急忙忙跑上前來的青年男子,一看到三爺爺,他就喊道:“樊三爺!
出事兒了……出事兒了!
”
我三爺爺不慌不忙的說道:“我知道什麼事兒,你看到你家太爺的屍首了吧?
沒事兒,死前一口氣沒咽下去,再入土就行了。
我正說我去找你尼,照我說的辦就行,多燒點紙錢和幾件衣裳,别小氣,太爺這輩子過得也不咋樣,死了不該虧待他。
”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青年男子有些面紅耳赤:“是……曉得了……麻煩了……”
三爺爺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帶着我繼續往我家走去,往前走了一段兒他才開口說道:“那太爺活着的時候造孽(可憐),老了,不中用了就遭嫌棄,現在死了,棺材都沒得一口,下葬的衣服都是生前穿了一個多月的髒衣服,你說他咋個咽的下氣?
他們屋頭的人也是做得出來,善待老人也是給自己積德,他們這麼缺德,以後死了也沒好日子過,要遭報應。
”
我這才知道那個老人身上為什麼有股味道,不是因為他是死人,死了才幾天的人,又是大冬天,不會有什麼很重的腐臭味,他身上的味道是因為不被善待,沒人照顧,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所以才會有味道。
頓時覺得老人有些可憐,希望他到了陰間之後能過得好點吧,逝者安息。
相比之下,沒有幾個人是幸運的,能一生都過得順順當當的。
沒有誰比誰悲慘,每個人的不幸沒有辦法比較。
比如說我,十四歲嫁人,度過了噩夢般的一夜,腹中陰胎暗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度過了四年,四年之後,我的人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死鬼閻王對我的好,我總覺得不能撫平他帶給我的傷痛,所以我認為好和痛是不對等的,一個巴掌給個甜棗顯然沒什麼卵用。
在他為别的女人丢下我的時候,我隻會記得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會在意他曾經對我多麼的好。
人性不是知恩圖報,就像一個對你有恩的人突然給了你一巴掌,沒有什麼能讓你接受的理由,你一樣不會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的原諒。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如果有了附加條件,那麼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無關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