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螺紋鐘表
時野城家的公子出行,雖然談不上大張旗鼓興師動衆,但随從武士還是有幾個的。
不過時野光和是個性子耐摔打的男孩,又從小練武,以泉宮雖然嫌棄他傻逼,但從來沒放棄過教育他,有事沒事還給他安排點工作鍛煉一下。
在莫名其妙相中媳婦之前,他出門的主要目的,是查看藩國境内的道路驿館修繕情況。
随行的除了固定的武士班底,其中還有一部分,都是些沒什麼戰鬥力的賬房、木匠、或是參謀人員。
換句話說,一般情況下這支隊伍的戰鬥力是夠的,等閑的山匪野盜威脅不到他們,但遇上有準備的軍隊,那就必然要坑了。
從小鎮離開之後,時野家的隊伍裡又加入了好幾駕拉嫁妝的牛車,一衆老弱婦孺經不起颠簸,那個名叫姬太郎的小男孩,甚至一直處于高燒昏迷的狀态。
這會兒别說反抗了,遇見截道的他們連跑都跑不快!
時野光和發現隊伍被人跟蹤時,心就已經不自覺的吊起來了,以泉宮白玉呆的地方是風口浪尖,這時候肯定沒人敢去動她,鑒于他現在是僅存的、擁有時野這個姓氏的人,那些人如果擔心死一個時野利元不夠有說服力,很可能會想轍把他也弄死在半路上。
果然沒幾天,殿後的衛隊就報告說,後方似乎有大隊人馬行進的痕迹。
時野光和雖然蠢,但鑒于他姐從小到大都頂在前面,一旦有事了,他的習慣是能擋就擋,擋不過就叫家長!
于是他派人抄山路,往時野城送了一封求救信,然後當機立斷将隊伍分成了兩股。
雪路帶着奈奈生和兩個小男孩,在裝成侍從的武士們的保護下,換條路繼續往前走。
而随從他的那些文職人員,則全部換上武士的衣服,跟他一起作為誘餌,快馬加鞭的往附近一座小山谷裡跑。
反正能讓沿途大名出兵堵截的,肯定是為了他這個姓時野的,隻要卡主進山谷的小路,他們守個十來天,就一定能等到救援的隊伍。
可惜的是他料錯了送信人的武力水平。
沿途截道的大名少說有三家,那送信的武士連真名都不敢報,跑山路還沒走出林子,馬就跌死了。
他最後生生把自己混成了個乞丐,花了半個多月的功夫,才狼狽的回到時野城。
城裡剩下的這幫老頭看到信時,離光和公子分兵已經超過二十天了。
現在怎麼辦?
一幫老頭苦大仇深的擱正堂開會,這會兒就算火急火燎的準備軍隊去救人,等他們再花十天趕到那,光和公子八成已經涼了
――這個仿佛奔喪一樣的工作,到底推給誰好呢?
一衆人類愁眉不展,府内唯一有資格上正堂開會的妖怪,此時心很累的歎了口氣。
未來的總大将面色嚴峻的敲了敲面前的案幾,他自知情根深種、也知道玉姬心裡對他雖然有好感,但總被固有印象幹擾,尋思着他是個見色起意的妖怪而已,所以近一段時間總是想盡辦法呆在她身邊,靠相處表明心意。
流言四起的初始,奴良滑瓢原本是想溜去丹波附近的小鎮尋他的玉姬去,畢竟白玉不入京都,他也就不擔心被都内的陰陽寮或是寺廟發現行蹤,可是這會兒……
這會兒他決定親自出馬,先去把他小舅子撈回來。
大妖怪出行,無意時也許消無聲息,一旦有所動作,必然伴随着大鼓的妖雲和瘴氣,奴良滑瓢沿途呼朋引伴,端坐在妖鳥的背上直入雲層,這段人類要走好幾天的路,在一衆妖魔的前進路上隻耽誤了一天半。
這一天半雖然短,之前卻耽誤了二十天,等滑頭鬼在妖魔環繞下落在山路上,隻能順着牛車的印迹尋到躲在小樹林裡的雪路一行人。
這股妖雲伴随着霧氣,擱在天邊時就已經是肉眼可見的狀态。
無奈這一隊的老弱病殘全是凡人,唯一一個擁有靈力的人神奈奈生,還處于沒什麼常識的階段,除了被那股妖氣刺的有些不自在,隻剩下感歎幾百年前的火燒雲,居然會紅的發紫唉……
妖魔們飛在天邊的時候,這一隊人還感受不到,等奴良滑瓢帶領一衆妖怪落在地上,那股震動和突然嘈雜起來的氛圍,立刻就驚飛了林子裡的烏鴉。
攔截的大隊人馬雖然确實如光和公子所料,追着“時野”去了狹窄的山谷地區,但遊蕩的小隊伍,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負責護衛的武士這段時間下來,已經接近山窮水盡,正處于風聲鶴唳的緊張狀态下,眼見遠處飛鳥掙動,瞬間就将雪路圍了個嚴實。
奈奈生攬着昏迷的巴衛靠在不遠處一棵大樹的樹根上,沒有對這些人的反應表現出半點異議。
畢竟這些武士都是時野家的人,他們要守護,第一重要的目标肯定是光和公子未來的妻子,隻是……
她将手上沾了水的毛巾往巴衛額頭挨了挨:隻是不知道這段路,到底什麼時候能走到頭呢?
那股似乎由大隊人馬帶來的壓抑感,就如同箭在弦上一樣,停在了飛鳥驚起的地方,奈奈生看着周圍雖然狼狽但依舊神情專注的武士們,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起來。
――果然是“時野”呢。
桃園奈奈生對時野這個姓氏的認知,并不隻是來源于曆史書上隻言片語。
畢竟在以普及教育為主的公立學校裡,除了統一的課本,不會有更加複雜的日本史研究課程可以報,而昭明太子這個人在史料記載中,本身就像神話角色多過曆史人物。
在學者們掐她到底存不存在的大前提下,還有無數掐她性别、年齡、到底是不是人的小問題。
在各種各樣專業非專業的論述中,“時野”一般作地名、作人稱代詞、作物種代詞,但從來都不是個姓氏。
具體原因,大概就是神話色彩太重。
昭明太子這個人,從來隻伴随着傳說出現,最早的神話,從她出生就開始了。
【據傳戰國時期皇室衰落,後奈良天皇同朝廷正統在各大名間流落,接連戰亂之下民不聊生,碰上這年蝗災,天皇少食三日替民衆祈福,每天清早捧一個空着的缽盂登山,親手在山間挖掘山珍野菜填滿缽盂,然後供奉給天照大神,求神能降下豐收,同樣填滿民衆的飯碗。
】
【這一日,後奈良天皇在山路一側,發現了一座立在樹墩上鳥居,天皇誠信拜谒衆神,并沒有歧視之念,思索再三,便從缽盂中取了一枚松塔,供奉在小小的鳥居之前。
】
【松塔落在樹墩上便開始下沉,悄無聲息的在年輪的中心,空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凹窩,天皇無意間的動作将自己的敬神之心傳達給了十方神明,那鳥居下的小孔中瞬間湧出了一捧泉水。
】
【心懷慈悲的天皇飲下了神賜的泉水,不止病痛疲勞全消,還因此孕育出了子嗣。
】
史學界常年哔哔昭明太子是個虛拟人物的重要論據,除了她出現在正史上的記載少、并且前後矛盾之外,最重要的論據,就是近現代的生物學研究告訴我們――
――在沒有人工妊娠的五百年前,男人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這個從爹肚子裡蹦出來的玩意兒,就是昭明太子本人。
專業研究曆史的,覺得這隻是她母不詳的概化記載,甚至很可能因為這個人物本身就是虛構出來的。
至于為什麼要虛構這麼個人……
【據傳她是父親飲下泉水所生,所以稱作泉宮,而那滴泉水,是天照禦大神不忍看到後裔深受苦難時留下的淚水,于是她的身體裡便含着慈悲的眼淚,生來就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
】
【那藍色深時,是因為看到衆生悲苦,淺時,便是神明生出了憐憫之心。
】
【據說天照禦大神看到葦原中國的現狀,不忍後裔再受苦難,試圖将人神分割,把自己的皿脈迎回神國,便将從她眼淚中誕生的女孩接回了高天原,交給了海原的主人素盞鳴尊。
】
直到後來幕府把持天下,不少研究都認為,泉宮昭明太子的存在被虛構出來、并開始廣為宣傳的意義,重點就是上面那一段故事。
試圖染指天下的大名們想要挑戰天皇萬世一系的統治,但又無法對抗神道教、及僧家這股置身事外的勢力,也無法改變民衆對于天照禦大神的信仰,便幹脆編出了這麼個人物。
其本意在于:宣揚争奪天下無錯,天照禦大神的皿脈,已經随着泉宮的回歸,被神明迎回了高天原。
進一步說,凡間的皇室因此,将不再得到太陽的眷顧,也不再擁有天賦的地上統治之權。
有刻意引導,自然也就有反擊。
于是回了高天原不再踏足人間的泉宮的傳說裡,(保皇黨)又給續了這麼一段。
【素盞鳴尊将她放在由大蛇屍骨建成的住處,日日用稻米和海魚将她喂養長大。
】
【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住在海上,于是便踩着八岐大蛇的骨節玩樂,每日踏過一節,便長大一天,等她走過八頭八尾的骨節,便吸納了大蛇造成“河川泛濫”的力量。
】
【力量日益交融之下,她自然越發強大,這一日,泉宮端坐在大蛇屍骨的最後一截尾巴上歌唱,引來了早年被倭建命帶去地面的天叢雲劍。
】
【拿到了神劍的女孩,等于找到了前往葦原中國的路,在素盞鳴尊沉睡的某個午後,因神明的眼淚從父親腹中誕生的殿下,突然感到一陣心痛,之後在本能的召喚下,持劍來到了地面。
】
【她因心痛踏上人間的那一日,便是她的父親後奈良天皇身死的那一天。
】
【于是她将自己落腳之地(即武藏)定為自己的國土,又變賣了從高天原帶來寶物,摘下了海原主人素盞鳴尊為她戴上的配飾,将大筆的金錢奉給了自己的親人】
――昭明太子作為武藏國司的第一次明确記載就在這一天。
這也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史書上。
覺得泉宮昭明太子确有其人的大部分人,最主要的根本論點,就是這個可能虛構的人,她居然真的出現在史書上過!
雖然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史料,是伊勢神宮神主寫的筆記,寫的還是【身具天照皿脈的女子,持寶物修複伊勢神宮】這種神神叨叨的話。
但正親町天皇登基時的确有記載,是武藏國國司敬奉财寶,才能舉辦體面的登基典禮,金額豐厚到甚至在典禮後,給拮據的皇室成員補發了俸祿!
說泉宮不存在的,你們就先解釋一下這錢是哪來的吧?
畢竟按照曆史,三個月前,前任天皇下葬的錢,還是三好家占據了京都以後,擱現場收稅籌措的呢!
但要鐵口直斷說她就是當代的武藏國司,也不行。
現在的人倒是想努力想研究一下,搞清楚她蹦出來之前都在哪貓着呢,但當時沒有統一的曆史記述,武藏國内的記載本身又寫的很玄幻,再結合這個第一次記載出現的地方【神宮】和記叙用語,莫名其妙的就有種……
有種她真的是從伊勢神宮連接了高天原的後院,突然蹦出來的一樣!
武藏國那個參考價值很迷、仿佛個人崇拜一樣的起居錄,是這麼寫她的:
【因為吸納了大蛇的力量,泉宮天生便具有掌控河流的能力,傳說她一生氣便會下雨,高興時就是萬裡晴空,她所停駐的地方,自然百花盛開、芳草複蘇。
】
【那個時期的武藏國,一連數十年不見旱澇,缺水的田地便有雨雲籠罩,多水的田地便時常能照射太陽】。
為了論證真實性,還有人挖出了古人的遊記。
【傳說有個流浪的武士走到了武藏國,見這裡毫無亂世的征兆,便在附近的村子裡蓋了一間茅屋。
】
【住下之後,他偶爾能聽見怪聲,自然懷疑附近有狼,曾經半夜起床檢查籬笆,發現隔壁農戶家的兩塊田地間,有蛇在毀壞莊稼。
】
【等走近一看,卻驚訝的發現,那竟然是遊動的水流!
】
【那些水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從多水的那一邊,遊到缺水的那一邊,然後悄無聲息的鑽進禾苗根部。
】
――這雖然是個很神奇的故事,但妄圖推翻它的人翻開曆史書,就會很驚異的發現:武藏國,它還真就是将近七十年沒見天災,風調雨順到了全國都小冰河、他們還能年年豐收的地步!
而且藩國内幾乎沒有任何水利工程的痕迹!
和武藏一樣的,還有下野這個地方。
【傳說丹波附近的大名,曾經想将泉宮送回高天原陪伴女神,給了她齋宮的名号。
】
【但這位殿下卻深深的愛着人間,于是天照禦大神于睡夢中告訴正親町天皇,将武藏同下野都許給了從自己淚水中誕生的孩子,允許她以此為憑依,來供養與自己皿脈相連的親人】
【自那以後,下野也突然進入了被河川眷顧的狀态,無風無浪,無旱無澇。
】
這一段的政鬥痕迹再清楚不過。
【将泉宮送回高天原】,明顯就是想再次杜絕皇權的正統性,而昭明太子在民間傳說裡,确實會被稱作齋宮。
而這場鬥争的勝利者顯然是皇室――因為封領地的這張聖旨,它是可以找到記載的!
天皇以此确立了皇室的經濟來源,一直從武藏和下野得到大量稅收,以至于在織田信長同足利将軍對峙的白熱化階段,正親町天皇依舊得到了豐厚的供養。
那樣紛亂的世道之下,大名間的攻伐轟轟烈烈,武藏和下野卻沒有牽扯進任何一場戰争中,除了皇室富足的金錢來源能算個實證,其他描述就隻剩神話一樣的藩國史料了。
總而言之,泉宮昭明太子這個人,仿佛和打生打死的各位大名,生活在各不相幹的兩條世界線上。
天下布武轟轟烈烈開始打仗的時候,武藏國的記載說【昭明太子持天叢雲劍,擊殺了七個從地獄跑出來的邪魔】。
時值信長包圍網形成,織田信長攻打淺井長政,豐臣秀吉踏上曆史舞台的時候。
武藏國記載說:【泉宮的宮殿被以大狸貓為首的妖魔包圍了,惡鬼以此作為攻占葦原中國的前站,而昭明太子再次持天叢雲劍力挽狂瀾,一刀斬斷了妖魔前進的路,将自己的屬地移到了葦原中國的背面。
】
人家都是正兒八經的曆史,偶而在名人轶事上摻雜些神話成分,隻有武藏這個神經病的地方,從官方史料到鄉野夜話,都寫的跟話本一樣。
――還個頂個邏輯通順,加上其他地方似是而非的隻言片語,你想反駁它是假的居然還底氣不足!
所以研究戰國史的,一般都不帶她玩。
你但凡想要承認有這麼個人存在、也相信她可能是當時的某一任領主,真的能在亂世下庇護東北的安危。
可那些話本裡莫名其妙的地方,卻死活也解釋不通。
更有甚者,傳說【她根本不會衰老,等豐臣秀賴出生的時候,澱夫人想召她入京都,做自己兒子未來的妻子,而那個時候,早就應該超過七十歲的泉宮昭明殿下,依舊美麗的仿佛十六七歲的少女。
】
至于這個不老不死的神的女兒,她是怎麼從曆史洪流中消失的……
【天照禦大神将土地許給了她,她便擁有了永久的主權,但葦原中國畢竟是衆生繁衍之地,她本身也不屬于這裡,恰好因妖魔侵犯之故,她曾經自己的領土移到土地的背面,于是她在神的谕旨之下,也來到了土地的背面,在那裡長久的統治着自己的領土】。
按照這個(就是武藏國神經病一樣的官方史料)記載的說法,現在的東京和神奈川的對立面,依舊生活着昭明太子統禦下的藩國人民。
而那塊位于背面的領土,便被起了個和高天原差不多意思的名字。
【時野】。
守衛着城池的護衛們骁勇善戰,應對着想跨過裂縫侵入地面的妖魔,所以同樣被稱作“時野”。
這些内容,神奇的像是《古事記》那種上千年前才會誕生的神話,卻又很神奇的插在了五百到四百年前這段曆史裡,而且莫名其妙的毫無違和感!
――其實違和感已經爆了,不過各種史料記載都有種莫名不動如山的淡定感,反而因為槽點太多,變得正常了起來。
昭明太子,一個活在正版曆史裡的神話人物!
一個在争霸天下劇本裡、打着魔幻遊戲的神奇形象!
一個說真實太虛假、說虛假又确實存在的BUG!
因此,在一連串的各種紀錄片、探索懸疑節目、二次元輕小說、遊戲改編世界觀及各種動畫影視劇中,泉宮昭明太子長年累月的扮演着各種神話角色,偶爾還客串大BOSS。
因為傳聞中她擁有能讓水流也為之靜止的美貌,所以還順勢成了最考驗女演員顔值的角色……
但對于桃園奈奈生來說,她小時候喜歡昭明太子的理由很單純。
因為這個人物就代表了錢。
泉宮昭明,畢竟是傳言中于亂世庇護東北的大名,是皇室敕封的内親王、太子、甚至在神道教的記載裡有個神職。
所以她是僅次于聖德太子、曾經五次出現在高額紙币上的曆(神)史(話)人物。
每當奈奈生的母親從榻榻米下的書冊裡,取出一張印了她畫像的舊版紙币,就意味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不止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母親還可以待在家裡陪伴她。
至于她們家為什麼會有很多可以賣錢的收藏币,但卻隻收藏昭明太子的版本……
【因為這是我們的祖先嘛!
】
――她媽媽是這麼回答她的。
于是抛去那些豐厚的研究史料,桃園奈奈生很明确的知道,“時野”這個詞,其實和之前所有姓時野的人一樣,就是昭明太子在回歸皇室之前的姓。
奈奈生在四百年後遇見巴衛時,那隻壞脾氣的狐狸從來沒有提起過這段曆史,奈奈生的所有好奇,都隻能換來對方突然的沉默。
直到鳴神姬襲擊了她的神社,才提及,曾經有個可以馭水的女人,貨真價實的統治着一大片的國土。
奈奈生心想要是禦影取回了神格,她在社會上活不下去了,去神議上勾搭比如稻禾姬或是沼皇女她們,聽點貨真價實的曆史故事,說不定可以依靠研究泉宮昭明太子,成為首屈一指的知名學者呢!
現在更好了。
小心的護着巴衛和風太的奈奈生屏住呼吸,将白符捏在手心:這一關過了,她根本不需要從别人那取材。
她甚至可以從昭明太子本人手上搞到一份簽名啊有沒有!
在武士們的戒備之下,輕巧的聲音逐漸從遠方響起,樹林唯一的近路上布滿了細小的石子,木屐敲打地面的聲音清脆又悠長。
那條路上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光影的盡頭,也确實隻走來了一個人。
白發的滑頭鬼一手擱在前襟,華麗的羽織映着斑駁的陽光,他面色平淡的走到隊伍近前,在一衆陡然放松下來的武士的注視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
“那小鬼人呢?
”
“光和公子走了另一條路,在山壁那邊的峽谷裡以逸待勞!
”
人群松懈下來,雪路便立刻推開了圍住她的人牆,從奈奈生身邊接過了吓懵的風太,跟着雪路走過來的随從,在他們耳邊小聲的解釋這是誰。
【當主的枕邊人】。
雪路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睛,知道這是小姓的隐晦說法。
雖然覺得他看上去很親切,敢一個人來這裡接應,估計身手也十分勇武,但她未來的“姐姐”是位執掌權柄的女士,那姐弟倆,必然也不會喜歡妻子同姐姐的情人走的太近。
而桃園奈奈生,一個正版有靈力的土地神,在某種程度上隔絕了滑頭鬼的“畏”造成的影響之後,滿腦子就剩下了一句話。
――這XX的不是個大妖怪嗎?
!
奴良滑瓢的眼神似有似無的的掃過這課大樹,重點停在了那個昏迷的白發孩子身上,看樣子像是想上前探尋一下,但不知怎麼的,奈奈生發現他在看到自己之後,似乎打消了這個念頭。
稚弱的神明和更加稚弱的妖怪嗎……
時間畢竟不等人,弟媳婦沒事,小舅子還在山那邊受苦呢!
滑頭鬼在這裡留下痕迹和守衛的妖怪之後,立刻就順着武士指的路往峽谷走。
峽谷還是那個峽谷,地上也充滿了忙亂的腳印,但很神奇的是,這裡不見一點皿迹,别說死戰或是圍堵了,一個追兵都沒有,半具屍體都沒留。
誇張的連打鬥的痕迹都沒存在過!
這裡隻是悄無聲息的彌漫着一股濃烈的瘴氣。
和滑瓢大搖大擺出行時如出一轍的濃重、本質上卻有些不同的、屬于惡鬼的氣息。
跟随在他身邊的百鬼中有人輕輕的抽了口冷氣,然後小心翼翼的告訴他:“總大将……”
那聲音在瘴氣的壓迫下輕的像是怕驚動些什麼:“這是惡羅王的氣息。
”
惡羅王……
“那個打到了出雲的惡鬼?
”
“他什麼時候從衆神的包圍中跑了出來?
”
納豆小僧戰戰兢兢的抱住腦袋,不可置信的猜測:“惡羅王出現在這裡幹什麼?
”
奴良滑瓢看着渺無人煙的峽谷,循着那股不弱的氣息一路感應到山口,突然不鹹不淡的哼笑了一聲。
在一衆妖怪都隻記得惡羅王挑釁出雲的壯舉時,他倒是還記得,那紅發的惡鬼當初之所以憤怒,便是因為有大神降臨帶走了他将要赢取的人類公主。
啊,有點麻煩了呢。
奴良滑瓢仰着脖子沖碧藍的天空笑了笑,似乎隔着輕薄的雲層,從淺色的天空中,看到那人眼裡明滅的藍光。
我的玉姬,到底有多少不識好歹的家夥想碰觸呢……
不過最起碼還有一個好消息。
城裡那幫老家夥,倒是不用擔心辦葬禮了,他小舅子肯定是沒事了。
――畢竟看樣子,是另一個自認他姐夫的惡鬼,從這裡把他帶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