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2004年12月10日第1179天(3)
而這些聲音就像一道道催命符一樣刺進林若蘅的耳朵,使得林若蘅一時間腦海中隻有一種想法:她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給她判了死刑的地方。
逃,趕快逃離這裡!
在這樣一種強烈的想法作用下,林若蘅用力邁開腳,同時用力拄着拐杖,快速向醫院大門走去。
她心亂如麻,越是着急逃離醫院這個令她恐怖的地方,越是手腳不協調,走着走着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在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裡,林若蘅顯得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助。
腳上刺骨的疼痛傳來,滿心的苦澀湧了上來,使她鼻子酸酸的,眼淚已經充滿眼眶。
不,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在這裡哭!
林若蘅較緊牙關,硬是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她不想讓别人看到自己的軟弱,讓自己成為别人眼中的笑話。
她找到因為摔倒而掉落一旁的拐杖,将它撿起後将自己支撐着顫抖地站起,緩緩地,艱難地朝醫院外面走去。
林若蘅猶如被抽走靈魂的軀殼,兩眼空洞,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走了多少路,直到自己沒有一絲力氣再邁出一步,她才伸出手,招來一輛出租車,載着她回到家裡。
一回到家裡,林若蘅就攤倒在自己的床上。
淚水已經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枕頭上,很快就浸濕了一大片。
她的耳邊時時響起許教授的那幾句話:“你患了骨癌,而且是晚期”,“如果不做任何治療,你大概還有六個月的時間”。
“我真的就要死了麼?
真的隻能再活六個月了麼?
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啊!
我還有媽媽要照顧啊!
”林若蘅無聲地哭泣着,默默地在心中呐喊着。
突然林若蘅的手機在她的包裡響起。
林若蘅慢慢地從床上坐起,再慢慢地将包拿過來,取出手機。
那是白景打來的電話。
林若蘅看着手機,一下子遲疑了,她要不要接這個電話呢?
手機拼命響了一段時間後,在林若蘅還猶豫的時候,停止了響鈴。
在林若蘅剛想松一口氣的時候,手機又毫無征兆地突然響起。
又是白景!
林若蘅深吸一口氣,用手拭去臉上的淚水,調整好心情,便按下了接通健,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再不接電話,白景說不定會沖到她家裡來。
她現在真的不想面對白景。
“喂,你好,白景!
”
“喂,丫頭!
今天公司的人說你請假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雖然林若蘅已經很少叫白景為大白鲸,可是白景卻依然在私下裡叫林若蘅為丫頭,似乎他真的打算叫林若蘅一輩子的丫頭。
林若蘅連忙否認道:“沒有,我沒有不舒服,隻是感覺有些累。
今天寒曉要回來,我就請了一天假在家休息,順便等寒曉回來。
”林若蘅說話時盡量調整好自己的聲音,不讓白景聽出什麼破綻來。
她曾經答應過白景,她不能比白景早死,不會讓白景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現在,她顯然是做不到這一點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瞞着他,能瞞一天是一天。
雖然這對白景來說,是一種欺騙,但是這一刻,林若蘅唯一能選擇的,就是欺騙。
“哦,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要忙,你自己小心一點,照顧好自己。
再見!
”白景聽林若蘅為了迎接淩寒曉回來,特意請假一天,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覺。
所以他原本有千言萬語想跟林若蘅說,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簡單說了兩句,就匆匆挂斷了電話。
林若蘅聽着白景挂斷了電話,覺得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在這瞬間都被白景帶走,她有氣無力地放下手,垂在自己的兩腿之間。
她突然好想見白景,好想在他那裡得到安慰,得到與病魔鬥争的力量,得到生活下去的勇氣。
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讓白景知道她将命不久矣,她不想他為她擔心,為她難過。
林若蘅翻出她跟白景之前在鼋頭渚的合照,看了又看,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目光掃過寫字台,上面有着林若蘅和媽媽的合照,裡面的林若蘅摟着媽媽笑得陽光燦爛。
林若蘅又一把抓住這張照片,左手拿着白景的照片,右手抓着媽媽的照片。
“我該怎麼辦?
就算瞞得了白景,也瞞不了媽媽。
若說白景不能忍受失去自己的痛苦,那麼媽媽,那個十月懷胎将我生下,含辛茹苦将我養大的媽媽,怎麼忍受得了失去自己的悲痛?
我走以後的日子,媽媽又該怎麼生活,又有誰來照顧媽媽,孝敬媽媽?
天哪,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面對此生自己最愛的兩個人的照片,林若蘅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林若蘅哭着哭着,似乎又想到什麼,她淚眼朦胧地挪到自己衣櫃那裡,從裡面翻出自己所有的存折以及自己所買的保險的合同。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存折,裡面隻有大概兩萬元的存款。
這是她這三年工作以來,除去日用開銷和給媽媽的錢之後,所有的積蓄了。
她攢這些錢不容易,因為剛進公司那一年多,她的工資并不高,除去日用開銷,已經所剩無幾。
這些錢都是靠她自己平時省吃儉用才存起來的。
原本,她打算存一筆錢,等到媽媽六十歲的時候,為她操辦一場隆重的壽筵。
不過現在看來,這一切都隻能是她的夢想了,她恐怕撐不到那一天了。
林若蘅又将視線轉向她的那份重大疾病險的保險合同上。
她當初投保了五十萬,如果現在她拿着自己的病曆卡去向保險公司申請賠付,應該能拿到全額賠付。
她拿着這筆錢,能夠立即讓許教授安排住院治療。
最後林若蘅的目光還是落在了自己和媽媽的合照上。
不,她不能現在向保險公司申請賠付,或者說她即使現在申請賠付了,她也不會将這筆錢用在自己看病上面。
她要留給自己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