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書說人醒來之後最先恢複的是聽覺。
這一次,我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
我聽到聲音的時候,我知道我要醒來了。
可是我沒有下意識去睜開眼睛,我就這麼聽着他們的談話。
我爸的聲音說道:“難道真的要看着她自殺?
我……”
聲音就斷了,爸爸應該是說不下去了。
零子的聲音說道:“要不給她用點安神的藥。
半年一年的就好起來了。
”
“這個……真的能好嗎?
”
“能……吧。
”零子的語氣中也有着很大的猶豫在裡面。
接着零子繼續說道:“岑恒!
你去哪啊?
”
“上班啊。
”
“你是她男朋友,她現在都還沒醒來,你去上什麼班啊?
”
“我們派出所就這麼幾個人我都已經請假一天了。
再請假這……”
他的聲音停了下來,周圍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我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醫院住院部裡的那種呼叫器的聲音。
我在醫院裡。
我慢慢睜開了眼睛,看清楚了病房裡的人。
我爸,零子和岑恒。
岑恒看到我醒了過來,呵呵笑道:“可人,你可醒了。
那麼我就去上班了。
你爸爸也在呢。
”
我點點頭,沒有挽留他。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隻是很普通的朋友,他沒有必要因為我留下來的。
零子猶豫了一下,笑道:“可人醒來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
他一走,我爸馬上就走到了床前來,說道:“可人,你怎麼這麼傻啊?
不好好吃飯不睡覺的。
我們送你到醫院,都被吓壞了。
醫院說是累了餓了而已。
你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讓你阿姨送點白粥過來吧。
”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喉嚨裡不舒服,太久沒有喝水了。
我爸出去打電話的時候,我把他們剛才說的話整理了一遍,我在心裡更加确認了我的想法。
祖航是出事了,他們擔心我自殺。
我怎麼可能自殺呢?
就算之前所有的冥婚都是以這條路來結束的,我也要改變。
因為我和岑祖航是不一樣的。
他們既然都想瞞着我這件事,那麼我也可以自己去查去找。
丢了祖航,不是丢了一個幾歲的孩子,并不是必須馬上就要找到的。
我應該好好照顧自己,才能更好地去找到他。
下了這個決心之後,我突然發覺這一次,我沒有哭。
當初那遇到一點小事也哭的我,這次竟然那麼堅強。
也許是因為他在身旁,因為他在,所以我變得柔弱。
現在他離開了,我就必須自己堅強起來。
把所有的心痛都裝在心底,等着再次見到他的時候。
因為我身體并沒有什麼病症,在醒來後半天的時間裡就辦理了出院了。
沒有人問我的選擇,沒有人提出,我就這麼跟着我爸回家去了。
從出租車上下來,隔壁店裡的大叔還笑着問道:“可人回來了?
喲,那天你就這麼昏倒,可把你爸急的。
他還哭着喊着,問120的醫生,說你是不是吃了安眠藥呢。
”
我隻是笑笑就朝着家裡走去。
阿姨已經做好飯菜了,她兒子在那寫着作業,看到我回來,擡頭看我一眼,目光不善。
阿姨從廚房裡出來,就說道:“可人回來了。
吃飯吧。
”
我爸放下東西就走進了廚房去端菜了。
我跟着進去洗手,看着阿姨正在外面訓斥着自己的兒子,我就低聲跟我爸說道:“爸,你放心吧,我不會自殺的。
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死的。
我知道祖航不是我的夢,我也知道冥婚無解,大不了,我這輩子就這麼守着他了。
”
“胡說什麼啊?
他們說你是在做夢,你還真做夢了。
等過段時間,你和岑恒的房子裝修好了,你們就結婚,别想這麼多了。
”
爸端着菜走了出去。
我就看着洗手盆的水笑了起來。
岑恒怎麼可能娶我呢。
他有女朋友的。
吃過飯,我回到房間之後,就開始在房間中尋找着祖航的線索。
在這裡,不可能找到他現在在哪裡的線索。
我要找的是他存在的線索,我知道他是真的存在的,但是我也需要一些東西來肯定我自己的這個念頭。
可是他來我這裡的時間本來就少,什麼也找不到。
我就借着我爸還在一樓洗碗,阿姨也在看着她兒子寫作業的時候,下了二樓,走向我爸那藏寶房間裡。
這個房間的鑰匙,就藏在我爸房間的床頭縫隙裡。
我拿了鑰匙打開了對面的房間。
陰暗的光線下,淩亂地擺放着一些物品。
我是直接朝着那邊的架子走去的。
上次我就看到那盒子就這架子上的。
我爸,在我回來的那天晚上是不是把那盒子藏在了一樓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以我對我爸的了解來看,他就算當時把盒子藏在一樓,之後也會把盒子放回來的。
我翻找着架子上,沒有,再看向那邊的保險櫃,也沒有。
這裡能藏住那盒子的地方不多,而且我爸也快要上樓了,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沒有找到盒子,我還是很失望的。
在我溜出那房間,重新關好房門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沒有找到也沒關系。
那盒子就在我們家裡,總會找到的。
”
對于我來說那不隻是祖航存在過的痕迹,還是我們在一起的證據。
因為惦記着那個盒子,我晚上沒有睡。
等着我爸他們都已經睡下之後我才悄悄溜下樓去。
我記得上次我爸是将什麼東西藏在那掌櫃的桌子裡的,那裡的抽屜很多,要藏一個盒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為了不讓我爸起疑心,我是等到了十二點多,确定他們都已經睡着之後才下樓的。
甚至我沒有開路燈,也沒有拿手電,就摸着樓梯的扶手憑着對這個家的熟悉,朝着樓下走去。
一樓的店面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黑暗。
因為大門上有着玻璃窗,路燈的光線映了進來。
雖然不能看清楚店面裡的一切,但是也能看個大概的輪廓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掌櫃桌前,打開了所有能打開的抽屜。
沒有,還是沒有。
那天我爸坐的地方,加上他掩飾的動作,都應該是藏在這邊的抽屜裡的。
難道我爸察覺到我在找那個盒子,所以藏起來了嗎?
我甚至把我爸放在架子上的那些假冒的古董瓶瓶罐罐都倒了一遍,希望找到藏在那瓶子裡的鑰匙。
可是沒有,就連平時藏鑰匙的地方,都沒有找到。
沒有鑰匙,那些抽屜我就沒有辦法全部打開。
我也不敢直接撬了鎖,那掌櫃桌雖然說是仿制的,但是也是很結實的。
讓我撬的話,肯定會發出很大的響動的。
我不能置信地再一次拉開那些抽屜。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難道真的隻是我的一場夢?
一場那麼真實,那麼漫長的夢而已?
我很難受,很急,很慌,很難受。
就好像兇口的氣堵着,卻出不來一般。
我想我是真的怕了,害怕祖航隻是我的一場夢。
所以在那個時候,我沒有多想。
沒有想到這個時間是一天陰陽混亂的時候,沒有想到我們家是處在一條有着野鬼的路上。
我就在十二點多,打開了店面的一扇門,做了一個深呼吸,呼吸着那夜裡的冷空氣,低聲說道:“怎麼可能!
絕對不是夢!
”
我說完這句話,擡頭一看,就在對面一盞昏暗的路燈旁,席地坐着一個中年男人。
他的手裡還拿着一隻酒瓶。
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然後他朝着我笑笑,說道:“是可人啊,明天幫我弄些酒來吧。
”
一秒,兩秒,三秒。
我在愣了三秒之後,轉身就關上了門,背抵住門,大口大口喘息着,壓抑着心中想要驚叫的沖動。
那個中年男人我認識的,他就住在我們家斜對面。
我那麼害怕的原因是因為,他在前年就死在自己家門旁的不遠處。
他喝醉了,别人用摩托車載他回來。
就在離家門不到十米的地方,一輛運貨的車子超車前行,摩托車為了避讓,急急轉彎。
喝醉的人是扶不穩的,這個轉彎把那男人甩下了車子,而後面超車的運貨車,就這麼撞了過來。
男人當場就死亡了。
他是死的,他是鬼。
前年的事情,我在家裡也住了很多個晚上了,可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
雖然我不是純陽命,但是我真的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不,男鬼啊。
現在沒有任何特殊的事情,我就看到他了。
而他也注意到了我。
沒有一點不同空間的敵意。
而是很平和地叫給他送瓶酒。
這……“是我身上的鬼氣。
”我靠在那門背上低聲說道。
祖航和我的那麼多個夜晚,我的體質早已經改變了。
我的身上有他的鬼氣,我能看到鬼,而鬼的眼裡,我也是一個鬼。
或者說是一個滿身都的鬼氣的人,跟他們沒有區别的人。
祖航是存在的,祖航和我的那點點點滴滴也是存在的。
靠着門背,我揚起了唇,笑了起來。
隻要祖航是真的存在的,那麼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就算他灰飛煙滅了,至少我還能光明正大的祭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