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這一嗓子差點叫出來,袁師父剛才那話,可算說到我心坎裡了,我可以想象到蕭山漲成豬肝一樣的臉。
“師哥,蕭總也是一片誠意…”吳老二說。
“誠意…”袁師父冷笑一聲,“吳老二,你當年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幹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我不管,如果現在還不悔改,以後就别認我這個師哥!
”
“師哥,我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守路的麼…”
袁師父‘哼’的一聲,不再搭腔,屋子裡陷入僵局。
最後,蕭山幹笑了幾聲說,“即然這樣,那我們告辭了,袁師父,打擾了。
”
一行人出屋而去,聲音漸遠。
茅屋裡,袁師父緩緩踱着步子,聽起來步履沉重,似乎滿腹心事。
突然,我聽到一絲悠悠的歎息,滿懷惆怅與落寞。
“晨星,我們走吧。
”
我輕輕拉起晨星,正想從山坡上繞過去時,就聽茅屋的門‘吱嘎’一下子開了。
我急忙伏低身子,隻見袁師父披件舊衫子走了出來,手上提着一個布袋。
他警惕的朝四處望了望,徑自朝遠處走去。
聽了茅屋裡的對話,我對這老頭兒産生了很強的好奇心,帶着晨星,悄悄尾随在後,想看看他到底搞什麼名堂。
山野間,林深樹密,薄霧輕蕩,草葉上露珠點點,晶瑩潤潔。
借着草木的掩護,一直走了一個多小時,那袁師父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迹象,也沒有回過頭。
眼看天色漸晚,暮色垂落,我終于沒了耐心,對娜娜和絲絲的擔心越發強烈起來,可是,這一片莽莽群山,想找兩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更何況,還不知道她們是吉是兇。
就在我準備回頭的時候,那袁師父突然沒了蹤影!
前面是一處懸崖,最少有數十層樓那麼高。
兩邊望去,山勢巍峨陡峭,怪石嶙峋,綿綿無盡,也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連一隻飛鳥都看不到,難道那袁師父憑空消失了不成?
就在我左顧右望的時候,晨星指着崖底的一個地方道:“阿冷,快看那裡。
”
順着晨星手指看去,隻見荒草叢間,隐隐有一個洞口。
扒開亂草,果然是一個山洞,裡面一團漆黑,倒也并不憋悶。
我心道,原來他鑽進了山洞裡,莫非這裡面有什麼秘密?
小心翼翼來到洞裡,手機照明下,隻見兩邊都是形狀不等的石壁,看起來是天然形成的。
山洞迂回曲折,走了大約五六分鐘,算算已經在山腹之中了。
然而,那洞還是一副沒有盡頭的樣子。
又走一會兒,前面終于出現亮光,隐隐約約的,來到近前一看,果然是出口,被亂草給掩蓋住的。
暮色從草隙間透下來,把雜亂的影子投映在我和晨星身上。
撥開亂草,鑽出洞口,四處一望,隻見我們處身于一道崖坡上。
遠處,沉沉的暮霭中,一個村莊若隐若現。
這是什麼地方?
我不禁想到《桃花源記》,難道說,我們無意間來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晨星也很驚訝,新奇的望着四處。
踏着亂石和枯藤,離那村莊越來越近,我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突然間,我的目光落在了村口的石牌坊上…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我當時的震驚,天哪,這裡竟然是袁村!
我們又回來了!
我和晨星愕然僵立,我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一直跟着我?
!
”
我一回頭,那袁師父站在幾米開外,正冷冷的看着我們。
看來早就被他發現了,此刻我更無懷疑,這個人和袁村有着莫大的關聯。
“我們是旅遊客啊。
”我把晨星擋在身後,兩手一攤,在不知道他是正是邪之前,我準備來個抵死不認賬,你能奈我何…
袁師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晨星,“這麼說,你們是把我當作導遊了?
”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隻是定定的看着他,我們兩個對視着。
片刻,袁師父移開目光,‘哼’的一聲,朝遠處走去。
“阿冷,我們走吧。
”晨星拽了拽我的衣角,輕聲說。
我心想,即然被他發現了,那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索性大聲笑道:“有這大叔給我們做免費導遊,隻管跟着就是了!
”
袁師父一怔,卻并沒有停住腳步,也沒有回頭,而是隻管朝前走。
我牽起晨星的手,低聲說:“别怕,我們跟上去。
”
夜色垂落,一切都變得朦胧了起來,袁村裡亮起了點點的燈火。
跨過通往村裡的那條路,袁師父還在往前走,一直來到一處山腳,才終于停了下來。
那山腳下,并排立着四座墳。
他打開手上的口袋,取出幾隻盤子擺在一座墳前,然後把煮熟的兔頭,腌制的臘肉…之類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放進盤子裡。
灑過酒以後,點燃一卷燒紙。
看着紙張燃燒的火焰,我這才從時空錯愕中驚醒過來,這幾座墳裡埋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嬰屍’殺死的黃三妹一家。
而袁師父拜的,卻是那袁阿七…
“你是袁阿七的父親!
”我脫口而出,說完以後,連我自己也愣了,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
袁師父驚訝的表情告訴我,我的猜測是對的。
“你…你怎麼知道?
”
我定一定神,冷冷的看着他:“我不僅知道你是袁阿七的父親,我還知道,你以前是個放羊的,你的老婆,是山裡的守墓人,原來,你并沒有死!
”
“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些?
”袁師父抓住我的胳膊,顫聲問。
我指着遠處的袁村,“我頭一段時間,剛剛到這裡來過,住了很多天,目的,就是破解袁村的詛咒。
關于你以前的事情,是你兒子養的一個‘嬰靈’告訴我的。
”
“這麼說,你肯定也見過阿七的母親了!
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
”袁師父激動的道,他的手像鐵鉗一樣,抓的我胳膊隐隐生疼。
“她…她死了。
”比起胳膊,我的心更痛,“她被一種怪霧給帶走了,我也不知去了哪裡,她說,那是‘冥界使者’,她的家族走到了盡頭,所以要被收走了。
”
袁師父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緩緩的松開手,失魂落魄的蹲了下來。
他就像自言自語一樣,痛苦的說:“四十多年了,已經四十多年了…這四十多年來,她在山這邊,我在山那邊,每個月,我都會從山洞裡過來一次,偷偷的看看她。
我看着她搬出山谷,住進樹林,我看着她生下兒子,割肉一樣送給别人,我看着她一天天衰老,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可是,什麼也沒法為她做,甚至連面都不能和她相見,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啊…”
說着,袁師父老淚縱橫,揚起手,‘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臉。
“大叔!
”
我和晨星同時撲上前,拉住了他。
“大叔,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告訴我吧,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
袁師父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我,良久,緩緩道來:
我本來是袁村的一個牧羊人,無父無母,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在我們村外有條山谷,老一輩人說,那谷裡住着一條妖龍,裡面有很重的邪氣。
所以,平時很少有人到那裡去,更沒有人去那裡放羊。
四十多年前的一天,我趕着羊群進山,那天的天氣特别怪,雲給人的感覺壓的很低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像喝醉酒一樣,走路發飄,又像是沒睡醒那種。
迷迷糊糊的,我來到了懸崖邊,腳下是那條山谷。
這時候,下起雨來了,大顆的雨點打在我臉上,我一下子醒了過來,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就在我轉身準備回去的時候,我忽然聽到那山谷裡有人叫喊。
探頭一看,我看到下面有很多穿着古裝的人,轉來轉去,不知道在做什麼。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心裡一慌,不知怎麼的踩滑了腳,掉了下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大的山洞裡,眼前站着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身材很嬌小,長的就像仙女一樣。
我以為自己見到了鬼,起身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兩條腿都已經摔斷了,當時,我痛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發起了燒,昏睡了七八天才再次醒來。
醒來以後,我看到那女孩兒正含着淚看着我。
原來,這些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包括端屎端尿。
腿傷漸漸康複,我也漸漸愛上了那女孩兒,後來,我們兩個有了夫妻之實。
我發現,她對于世故人情一無所知。
她告訴我,從一生下來,她就住在這山洞裡。
女孩兒每天都出去,抓來山雞野兔給我烤了吃。
我很好奇她是怎麼抓到的,她卻隻是笑,不肯告訴我。
而且,當我在狼吞虎咽的時候,她隻是坐在一旁微笑而滿足的看着我,自己卻不吃,還有,她有時會半夜出去,不知道做什麼。
後來一天,我終于發現了她的秘密,那是一個深夜,外面打着閃電,女孩兒等我睡着以後,悄悄出了山洞。
我其實是裝睡,她前腳出洞,我後腳就跟在了後面,一直跟出好幾裡,隻見她走進一片亂墳地,蹲在了一座墳前。
由于天很黑,我隻看到她在那裡動來動去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心裡很害怕,雖然好奇,卻也不敢過去。
忽然間,一道閃電劃了過去,我終于看的清了,隻見那座墳被扒開了,她正蹲在那裡吃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