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室的濃煙
帝國時間:23時43分。
沒有絲毫征兆,落起雨來。
雖然不大,但是天地之間,雨霧茫茫。
淅淅瀝瀝的雨,澆得整個世界都濕漉漉的一片,映着路邊橘黃色的路燈,入目皆是:蕭索,瘡痍。
霍寒景坐在黑色賓利車裡,彎腰去拿副駕置物盒裡的香煙時,他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今晚的自己,太不正常。
與其說煙瘾大,還不如說是:心浮氣躁。
心浮氣躁?
!
意識到不該出現的反常情緒,不受控制,在他的思緒裡橫沖直撞幹擾他的思緒時,霍寒景眉眼都冷沉下去。
擡手,他瞄了眼腕表:距離他給她打電話,足足半個小時了。
夾在指尖的第三支香煙,燃燒至盡頭,時念卿終于慢慢悠悠下樓而來。
瞧見時念卿的那一瞬,霍寒景猶如蟄伏在黑暗裡等待獵物的兇禽猛獸,頃刻之間,黑色的雙眸,色澤急劇加深,恐怖而危險。
時念卿卻被霍寒景那比刀子還淩厲的眸光,盯得渾身都發毛。
相識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用過這般兇狠的目光看過她,下意識的,時念卿緊了緊握着黑色雨傘手柄的手。
時念卿走至駕駛區車門處,笑得雲淡風輕:“閣下大人,這麼晚打電話叫我下樓,有何指教?
!
”
“……”
死寂無聲。
天地之間,除了叮咚作響的雨水聲外,再無其他。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一動不動,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一時之間,時念卿立在那裡,尴尬不已,連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
換做以前,他這樣讓她難堪,她早就捂臉遁地而逃了。
可是對于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她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傷害她的利器。
她知道:如今的他,厭惡她,厭惡到連話都不屑跟她講。
但,越是讓他難受,她越是樂此不疲。
所以,時念卿就那樣撐着黑傘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與他僵持。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車窗終于緩慢放下,霎時,濃烈的白色煙霧,猶如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地呼嘯而出。
哪怕隔着一米的距離,時念卿也被嗆到不行。
煙霧彌漫的車廂裡,霍寒景立體深刻的臉部輪廓,模糊朦胧,但是他那雙過于鋒芒的眼睛,卻黑得發亮。
沉默寡言的男人,終于開口了。
他說:“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取消這次婚禮。
”
一聽這話,時念卿的紅唇,不禁隐隐往兩端一勾,揚起譏諷的弧度。
取消婚禮?
!
還有三天他們就結婚了。
不止十二帝國,恐怕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國民都知道:她即将成為S帝國的總統夫人。
該受的白眼,她受了;該受的屈辱謾罵,她也受了。
怎麼取消?
!
時念卿柳眉微蹙,一臉的無辜受傷:“閣下大人,你應該最清楚我的心思,從小到大我都喜歡你,想嫁你都來不及,我怎麼可能取消婚……”禮!
“時、念、卿——!
!
”一向從容不迫、遇事不驚的霍寒景,在聽見‘從小到大我都喜歡你’幾個字時,失了平日隐忍與優雅,英俊的臉孔都跟着扭曲,“倘若你不取消婚禮,我必定讓你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
“隻要能嫁給你,就算讓我立馬死去,我也沒有一點遺憾。
閣下大人,你……”時念卿的話還沒說完,黑色賓利突然啟動,“唰~”的一聲,猶如離弦之箭從她身邊呼嘯而過,車輪碾過積水,濺起高高的水花,刹那澆得她全身都濕透了。
周遭,安靜極了。
除了淅瀝瀝的雨聲,再無其他。
時念卿僵硬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着霍寒憤怒揚車而去的方向,許久,她才抿着嘴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是笑着笑着,她眼底一片嗜皿的紅光。
逼迫她取消婚禮,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娶盛雅為妻嗎?
!
她自然不會忘:盛雅昨天發來的那條短信。
她說:時念卿,死了這條心吧,霍寒景不會娶你。
呵~,她怎麼可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
怎麼可能便宜了那女人?
!
怎麼可能!
!
!
……
回總統府的路上,黑色賓利速度表的指針,在極短的時間内,快速指向:180碼,200碼,220碼……
霍寒景臉色鐵青,目光鋒利,周身仿若被地獄裡最陰寒最黑暗氣息包裹,他連握着方向盤的手,都爆出一條又一條恐怖的青筋……
為了那個男人,不惜連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都能眼皮子不眨的當賭注籌碼抛出去。
究竟,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怎樣的程度,才能如此不顧一切?
!
很好……
時念卿,很好……四月二十日。
S帝國總統,婚禮當天,天氣極好,萬裡無雲。
現如今,早已象征着十二帝國最高權勢的總統府,在金色陽光的映襯下,愈發恢宏而貴重。
平日裡,戒備森嚴的總統府,總是寂靜的,然而此刻,卻是熱鬧非凡。
十二帝國的所有豪門權貴,全部聚齊,無人缺席。
馨香四溢的偌大花園,月舞飄飛,歡聲笑語,貴族名紳把酒言歡,好不惬意。
但,至始至終,時念卿隻是穿着潔白簡單的婚紗,站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看着人群。
總統府裡,入目皆是:紅色的家族滕圖和花式囍字,喜慶又熱烈。
然,落入她的眼底,卻是一片黯然與灰白。
霍渠譯站在時念卿的一側,臉色陰森難看,他盡可能地壓低聲線訓斥:“婚禮馬上就開始了,總統人呢?
!
”
管家劉憲吓得冷汗涔涔,說話的聲音都顯得哆嗦:“我剛剛又秘密調遣了三百名護衛去尋,應……應該很快就有總統大人的消息!
”
一聽這話,霍渠譯頓時氣得不輕:“找了一上午,現在還跟我說‘應該很快’?
!
錯過了良辰吉時,你們誰擔待得起?
!
一群廢物!
!
”
“……”劉憲大氣都不敢出。
霍渠譯看着杵在一旁的他,實在紮眼睛,沒好語氣地呵斥道:“滾下去!
”
……
帝城,又名雨都。
白日裡還晴空萬裡的明媚天氣,轉眼剛入夜便被一場暴雨突襲。
原本布置在雲錦園的晚宴,被緊急改至西廂廊庭。
每一位帝國總統大婚,皆是十二帝國最嚴謹最莊重的盛宴,是十二帝國的頭等大事,本該舉國同慶。
然而,S帝國總統的婚宴,卻顯得異常的詭異。
晚上八點,敬酒宴。
身着紅色定制旗袍的時念卿,挽着霍渠譯的胳臂,手執香槟出現在西廂廊庭,與十二帝國的國家首腦,挨個兒敬酒時,在場每個人的表情都極其微妙。
“念卿,這位是B帝國的首相大人,杜非黎。
”霍渠譯介紹。
時念卿颔首,禮貌的将手中香槟與杜非黎輕碰一下:“首相大人,你好。
”
杜非黎笑道:“外界都傳言,總統夫人傾國傾城之貌,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
宴會一隅,剛剛才從M國回來的副總統宮梵玥,帝國時間19點23分才抵達總統府參加婚宴。
他舉起手中的紅酒,微抿一口,一雙又深又幽的黑眸直直盯着那抹紅色的嬌俏人影不放,低聲詢問自己的秘書長:“總統大人呢?
!
”
受旨訪問M國,不過一個半月。
怎麼他剛回國,便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局勢與情況了?
!
S帝國總統大婚,總統夫人卻攙扶着公公的胳臂敬酒,新郎官從頭至尾不見人影,這般亂七八糟、辣眼睛的畫面,也是千古無人後無來者了。
不怕被其他帝國的首腦笑話麼?
!
秘書長西嶽恭敬颔首:“我剛出去打聽到:總統大人在醫院,陪着盛雅小姐挂點滴。
”
“……”一聽這話,宮梵玥瞬間來了興緻。
婚禮上,扔下新婚妻子不管,卻明目張膽陪前女友在醫院高調輸液?
!
呵~,這霍寒景真夠猖狂的,仗着這些年建立了些功業,便肆意挑戰S帝國的權威,置國家的顔面不顧了?
!
他這總統,究竟是當膩了,還是不想當了?
!
西嶽擡手看了眼腕表,随即俯身在宮梵玥的耳畔低語:“副統,巍瀾慎将軍發來的那批貨,應該快到碼頭了……”
宮梵玥剛欲端着紅酒,去跟霍渠譯辭行,誰知不等他挪步,便瞧見劉憲疾步匆匆朝着霍渠譯而去,他當場擡手道:“你打電話給巍将軍,我們要延遲收貨。
”
西嶽颔首:“明白。
”
言畢,西嶽立刻謹慎退出大廳。
“何事?
!
”霍渠譯瞄到劉憲進來,小聲問道。
劉憲上前,在霍渠譯耳畔一陣私語。
随即霍渠譯便眉目含笑道:“不好意思首相大人,我先失陪一會兒。
”
說着,霍渠譯叮囑時念卿好好招待這裡的貴賓,便快步離去。
時念卿笑着點頭應允。
雖說劉憲的聲音,極其細微,但那句“總統大人回來了”還是清晰落入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