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龍錦衣的恨
二人出了客棧,叫了一輛馬車,前往皇宮外的榜牆處。
一路之上,車水馬龍。
黃莺仿佛一隻歡快的鳥兒,唱着不知名的歌。
顧惜今頭枕雙手,閉着眼睛,神色安閑,他已經決定,今天事了之後,就回天意山修練,短時間裡,再不想感悟道心之事。
畢竟若是成功,也就罷了,若是不成功,那将耽誤太多太多的修練時間。
……
盞茶時間之後,就到了皇宮外。
近千學子,和閑雜人等,都已經聚集到了這裡。
好一場盛會,隻不過榜單還沒有從宮中出來,衆人都在翹首以待着。
“惜今哥哥,你在這裡等着,我去找下大哥。
”
下了馬車後,黃莺道了一句,就風風火火的鑽進了人群裡。
顧惜今站到旁邊的偏僻處,背負着雙手,默然看了一眼黃莺的背影,就朝後走去,他剛才就已經以靈識看過,皇宮之中,老皇帝欽點的第一名,就是他顧惜今。
現在陪黃莺走過這一路,他也該離開了。
信步而行。
即便沒有施展法力和靈識,附近言談之人的話語,還是清晰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年年朝朝暮暮,又到了一屆放榜之時。
”
路邊不遠處,兩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侃侃而談。
一位肌膚微黑一些的,感慨着說道。
“孔兄,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什麼好感慨的,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一代一代,交替不斷。
”
另外一個長須男子冷然說道。
面黑男子聞言,哈哈一笑道:“我不是為我自己感慨,我是為你感慨。
”
“我有什麼好感慨的?
”
“聽說這一次的士子中,出了不少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尤其其中一個叫顧惜今的後生,一手錦繡文章寫的十分出彩,你這南明國第一大儒的名頭,莫要給這後生搶了去。
”
“既往者為賢,開來者才為聖,這些後生小子的文章,不過依葫蘆畫瓢,還差的遠呢。
”
長須老者不屑道:“不要說他們,就是你我,也不過是拾前人牙慧,誰能做到開一家之先河?
”
面黑男子哈哈再笑,沒有與對方繼續争辯下去。
而那疾步離開的顧惜今,卻在瞬間呆住了。
……
長須老者的話,仿佛醍醐灌頂一般,轟在他的腦海裡。
是啊!
他不過是拾前人牙慧,依葫蘆畫瓢,寫了一點所謂的錦繡文章,就算得了個狀元又怎樣?
難道就這樣就能感悟鳳立道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呆立了片刻之後,顧惜今眼中,越來越亮了起來,口中喃喃着。
“我要立言立說,開一家之先河,創立人間新學派,成為那既往開來的人間聖賢,如此――方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應該幹的事情,如此――我的鳳立道心,才有成功的可能。
”
幸虧附近吵吵嚷嚷,否則這番話被人聽到,不知要引來多少嘲笑。
顧惜今口中喃喃,心中喃喃。
竟越想越覺得心中敞亮起來,仿佛有人幫他推開了一扇門一樣。
顧惜今心神顫抖,沒有注意到,身後方向裡,已經炸開了鍋一般,傳來了極嘈雜的聲音。
有歡呼聲,有失落聲,還有更多的羨慕之聲。
“惜今哥哥,你是狀元,你是狀元――”
那黃莺不知何時,已經再次找到了顧惜今,拽着他的胳臂,搖晃着,笑面如花,仿佛自己中了狀元一般快活。
顧惜今一震醒來,看着她的面龐,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我是狀元,我顧惜今走到哪裡,都是第一!
”
……
從這一天起,顧惜今在人間更久流連,學百家,行萬裡,體凡人之多艱,悟天心之無常,期待着創出流傳後世的一家學說。
而這條路,究竟能不能幫他感悟鳳立道心,暫時誰也不知道。
……
時間繼續向前。
南乘仙國的西邊,是白國。
而白國的修真界,也是動蕩異常,龍錦衣和司空霸二人,就在這動蕩的修真界裡打拼。
二人均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心方向,但如何才能感悟道心,仍是一件頭疼之事。
白國地面上,有一山名為落雁山,頗有幾分靈氣,山中是一處散修坊市所在,白國的不少往來散修,經過這裡。
這一日,龍錦衣和司空霸,在酒樓中飲酒。
二人身上,明顯多了不少傷疤,多了極多的殺伐之氣。
既然選擇了散修之路,就注定要比方駿眉等人走的更加艱難,更加兇險。
司空霸氣質,更顯得冷霸,而龍錦衣的身上,更多了某種深邃的冷,仿佛冰封的火焰,仿佛沉默的雕像。
二人自各喝着自己的酒,誰也不說話,仿佛生下來就是如此一般。
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兩個人,會成為最好的知己。
不知過了多久,龍錦衣陡然轉頭,看向窗外樓下長街的某個方向裡,眼中精芒亮起。
那個方向裡,一個老者,緩緩走來。
老者身高八尺多,穿着一身黑色勁裝,腰杆挺的筆直,仿佛一把烏黑劍鋒一樣,面相雖然蒼老,卻絲毫不顯得伛偻。
花白長發披散在兩邊肩上,容貌粗犷,面部線條,異常冷硬,予人飽經風霜的感覺。
肌膚卻瑩白如玉,露在外面的肌膚,異常晶瑩剃透,連皮膚下的皿管都根根可見,泛着絢目的光澤,與粗犷的相貌截然相反。
目光深邃冷漠,沒有半點閃爍,靜如死水,但目中神采,卻異常攝人,散發出近乎妖邪般的魅力。
身上氣息,完全收斂,仿佛尋常老者,但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不好惹,仿佛最陰邪的那類老怪物一樣。
“這位前輩是誰?
我從來沒有見過。
”
“該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吧?
”
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那老者仿佛沒有聽到,冷着一張面孔,緩緩走來,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龍錦衣的面上,有異常耐人尋味的光芒亮起。
龍錦衣的瞳孔,在與他對視了片刻之後,猛的凝了凝,随後就閉了閉,才再次睜開,恢複如常。
對面座着的司空霸,已經十分明白他的動作習慣,這代表着龍錦衣對某個人起了殺心了。
是誰?
順着龍錦衣的眼光看去,司空霸立刻看到了那老者,不過卻不認得他是誰。
“司空,你繼續喝,我下去走兩步。
”
龍錦衣陡然道了一句,就站了起來。
“要我一起嗎?
”
司空霸眼中,有殺氣溢出。
“不必!
”
龍錦衣有些冷硬的丢下這兩個字,就朝樓梯走去。
……
下到樓來,那老者竟然也正好到了樓下門口,二人一起,并肩走去。
那一臉冷硬的風霜感覺,竟是如此的相似。
“恭喜你,進階凡蛻!
”
龍錦衣冷冷傳音。
老者竟然是個凡蛻修士?
二人竟是認識的?
聽到龍錦衣的話,老者嘿嘿一笑,說道:“還要多謝你從無底光界裡,帶回來的忘塵仙液。
”
“那不就是你把我拐進絕地劍宮的目的嗎?
”
龍錦衣面色更冷。
原來這老者就是絕地劍宮的老宗主――任墨。
也就是龍錦衣的心上人,任雅的祖父,當年龍錦衣就是被這個老鬼逼着拜進絕地劍宮裡的。
龍錦衣當年,竟然也得到了忘塵仙液,而且最後幫助任墨進階凡蛻成功。
聽到龍錦衣的話,任墨笑的極深邃的點了點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應該恨不得我死在天劫之下吧,以你的直來直去的性子,又何必勉強自己來說這樣虛僞的恭賀話語。
”
“你錯了!
”
龍錦衣依然冷道:“我龍錦衣如果要殺一個人,那一定是要親自動手,而不是假借天劫或者其他人的手。
”
任墨聽的冷哼了一聲。
“老夫好象跟你沒有那麼大的仇吧,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師傅。
你自己該很清楚,你能得到解除蹉跎道人中毒的解藥,是我故意讓雅兒拿給你的,而雅兒更是被你的冷酷之心逼到自殺而亡,我沒找你算賬,已經不錯了。
”
“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動搖我殺你的決心!
”
龍錦衣目光複雜起來,但又堅定異常。
任墨道:“你這個臭脾氣,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樣,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迹。
”
說完,又話鋒一轉道:“那我就等着你争脫人祖誓言的約束,來殺我的那一天了。
”
“那就承你吉言了,我也會祈禱老天爺讓你活上那麼久的!
”
龍錦衣話語也如刀一般鋒利。
任墨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這兩個人之間,當年必定有過一場勾心鬥角,并且立下了條條誓言來。
……
“小子,你可知道,我真的很欣賞你,我也從不希望,我們兩個的關系,走到今天這一步。
”
任墨幽幽說道:“老夫當年定要強收你為徒,除了要你幫我下無底光界找忘塵仙液,更因為你跟我很像。
真希望當年第一個碰上你的,不是蹉跎,而是我。
”
龍錦衣沉默不語。
任墨腳步一停,看向他再道:“我西去之前,特地找到你,是要将最後一樣東西給你,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傅。
”
說完之後,摸出一個儲物袋子來。
“無論你要送我什麼,我殺你的決心,都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
龍錦衣凝視着對方,目光如劍。
任墨聞言,深不可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