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簡懷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薄醺了,李德扶着他,一路晃晃悠悠地回來。
葉寶葭在門口等他。
夜涼如水,樹影婆娑,山風徐徐從身側掠過。
看着那個身影漸行漸近,一絲柔情從心頭泛起。
衛簡懷瞥見了她,立刻直了身子,把李德推了一推,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站住了:“寶葭怎麼還沒睡?
朕隻是小酌了幾杯,并沒有貪杯。
”
葉寶葭上前幾步,扶住了他:“唔,小酌了幾杯。
”
“朕身上酒氣濃,”衛簡懷有些不情願,“你先去躺着,我拾掇一下再過來。
”
“我陪着你。
”葉寶葭輕聲道。
眼見葉寶葭語聲溫柔,并沒有因為他喝多了酒而不快,衛簡懷也不堅持了,兩人一起進了屋。
醒酒湯早就溫着,琉紫端了上來,衛簡懷卻沒去接,靠在椅子上道:“朕的手酸得很,提不起來了。
”
葉寶葭隻好接了過來,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
握着調羹的手指白皙,手腕的弧度優美,露出了那翠□□滴的牡丹玉镯。
衛簡懷的兇口熱意上湧,一邊喝着醒酒湯,一邊擡手握住了那皓腕,一寸寸地徐徐而上,摩挲着将那廣袖慢慢撩起。
“陛下……”葉寶葭無奈地叫道。
“寶葭,”衛簡懷低喚了一聲,“這湯不好喝。
”
葉寶葭怔了一下,這湯是她讓禦廚做的,青梅、山楂等料炖制而成,照理說應當是酸甜可口,怎麼會不好喝呢?
她嘗了一口,困惑地道:“挺好喝……哎……”
一陣天旋地轉,她整個人被橫抱而起,衛簡懷大步進了卧房。
“胡說,一點兒都不好喝,朕要喝你,朕的皇後才是世間美味……”
翌日一早,葉寶葭從酣眠中清醒。
昨夜衛簡懷不知餍足,折騰到很晚才睡。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無師自通,已經從一個青澀的初學者,變成了一個撩人的絕世高手。
輕攏慢撚之下,他蓄而不發,硬生生要逼得她在極樂的邊緣幾近崩潰,哄着她說無數好聽的情話,這才釋放在了她的身體裡。
臉有點燒。
葉寶葭将自己在錦被中悶了片刻,轉身一看,素來雷打不動晨起練劍的衛簡懷此刻居然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雙臂大張着,就連睡着都是氣勢逼人的帝王風範。
她趴在身旁盯着那張臉龐片刻,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楚。
傻瓜。
得不償失。
這下他原本就傳得暴戾殘忍的名聲可就更上一層樓了。
他以為吓跑了這幾個姑娘,便沒有人會黏上來入宮了嗎?
那他可就太天真了。
眼睫一動,衛簡懷醒了。
目光定定地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嘴角勾了勾,擡起手來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怎麼,看朕看得入迷了嗎?
”
葉寶葭的臉一紅,顧左右而言他:“陛下今日怎麼不去練劍了。
”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衛簡懷輕笑着道。
“陛下……”葉寶葭瞪大了眼睛。
衛簡懷見好便收,一下子從床上躍起:“好了,快些起身,今日朕帶你去騎馬。
”
踏雪、飛鴻在馬廄中呆着,這兩匹坐騎身份尊貴,都有專人伺候,經過昨日的圍獵,踏雪仿佛感受到了從前馳騁疆場的快意,一見衛簡懷過來,便“恢恢”地叫了起來,急切地想要出欄。
飛鴻倒矜持些,淡然地啃着草料,偶爾瞟過來一眼,頗有些幽怨的意思,好像在埋怨昨日沒有帶它一起去獵場快活。
将馬都牽了出來,兩人扳鞍認蹬,各自上了馬,先在校場中溜了一圈,這才出了行宮。
陽光明媚,在一片碧色中卻并不刺眼,行宮依山而建,北邊是連綿的明山山脈,南邊則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此時綠蔭遍野,不知名的野花夾雜其中,煞是好看。
一到外頭,飛鴻便撒了歡了,飛一樣地往前竄,葉寶葭心裡發慌,“哎哎”叫了兩聲,身子歪斜,眼看着控不住馬了。
身後一沉,衛簡懷躍到了她背後,一手接過了馬缰,一手摟在了她的腰上,笑着道:“來,讓它也放縱一回,可别把它憋壞了。
”
策馬揚鞭,獵獵風聲從耳邊掠過。
葉寶葭驚呼了一聲,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衛簡懷的雙臂,那極緻的速度讓她幾乎不敢去看旁邊的風景,隻是盯着前方,深怕一個不慎便從馬背上滾落下去。
“放松些,有朕在呢,”衛簡懷在她耳後低聲道,“你這樣繃着,待會兒整個人都要酸痛得很。
”
身後的兇膛寬厚,那熟悉的龍涎香裹挾着她,讓她漸漸鎮定了下來。
身子随着馬勢起伏,葉寶葭體會到了些許疾馳的樂趣,那天地盡在手中、天下任我馳騁的快感,是再雍容華貴的馬車也無法比拟的。
想必這便是衛簡懷好武的緣由吧,和文官們筆走龍蛇、一篇好文躍然紙上時的驕傲不相伯仲。
足足跑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官道都已經近在眼前了,衛簡懷這才止住了飛鴻,信馬由缰,兩人一騎在山腳下緩緩而行,踏雪跟在身邊,羽林衛們遠遠地辍在四周。
脖子上一動,有什麼東西挂在了的身上,還有些沉甸甸的。
葉寶葭低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鎏金箭頭,那箭頭做得非常細緻精巧,比真正的箭頭小了數倍卻一模一樣,三棱形,那尖銳的箭頭特意用鎏金金帽包裹着,掩蓋了其中的銳意。
“這是什麼?
”葉寶葭有些奇怪。
“朕從前叫人打的,按下暗扣便可将墜子取下,箭頭可以傷人,朕戴了好些年了,這兩日你先挂着,震震邪氣。
”衛簡懷替她演示了一下,金帽彈開,那箭頭發出輕微的争鳴聲,“啪”地彈出了一寸多長,箭頭閃着鋒芒,甚至能感受到一絲寒意。
“怎麼,會有什麼變故嗎?
”葉寶葭敏感地問。
“以防萬一,”衛簡懷叮囑道,“若是碰巧朕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記得,保護自己是第一要務,其他的都不用管,還有,盧安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
葉寶葭點了點頭,将那墜子收起來藏入了衣内。
“我那皇兄也真是沉得住氣,”衛簡懷略有些感慨,“這兩日這麼好的機會,居然也不動手。
”
“陛下這是要以身為餌嗎?
”葉寶葭早就猜到了,卻不太贊同地皺起了眉頭,“千金之軀,坐不垂堂,陛下太冒失了。
”
衛簡懷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髻,輕聲笑了起來:“皇後這口氣,還真是像謝三郎呢。
”
葉寶葭心裡打了個突,想起衛婻的話,心亂如麻。
衛簡懷會不會已經猜到她就是謝隽春了?
若是的話,衛簡懷為何能如此坦然自若?
若不是的話,衛簡懷為何總時不時地提及謝隽春呢?
“陛下,”葉寶葭朝後仰起臉來,輕聲問,“陛下為何總提起謝大人?
是有什麼緣由嗎?
”
衛簡懷有片刻的沉默。
葉寶葭屏息看着他,腦中閃過一絲破罐子破摔的念頭。
若是衛簡懷真的問她了,那便都招了吧,日後兩人如何相處,聽天由命便是。
“皇後這是吃醋了不成?
”衛簡懷勾起嘴角笑了,“若是吃醋,朕以後不提了便是。
”
葉寶葭哭笑不得:“我怎麼會吃謝大人的醋?
”
“好了,皇後放心吧,朕在皇兄身旁已經埋下了眼線,”衛簡懷收了方才的嬉笑,舉起馬鞭朝着左邊連綿的群山示意,正色道,“而且這明山行宮的北邊,已有數千人埋伏在密林之中,一有異變,便會在一炷香之内回援行宮,謝汝庭自以為升任了兵部侍郎便能在禁軍中動手腳了,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朕就盼着他們動手一網打盡呢。
”
“陛下就這麼有把握他們會動手?
”葉寶葭忍不住問。
衛簡懷輕哼了一聲:“朕放了點風聲出去,皇兄察覺到朕在懷疑他了。
照朕以前的脾氣,他再不動手,隻怕連動手的機會就沒有了,放手一搏,還有些希望。
更何況這次圍獵的防衛,朕特意授意霍雎讓謝汝庭也一起參與了些許,如此大好時機,他們怎能錯過?
”
真是算無遺策。
就算謝隽春在世,隻怕也未必能想得如此周全。
葉寶葭輕籲了一口氣。
“朕可将朕的秘密全都坦白給皇後了,”衛簡懷輕聲在她耳邊道,“此時若是皇後去告個密,朕的身家性命便全部交代了。
”
葉寶葭的眉頭一蹙:“陛下這是何意?
難道是在懷疑我嗎?
”
“自然不是懷疑你,”衛簡懷翻身下馬,又将她從馬上抱了下來,拉着她的手到了這片草地之中,兩人四目相對,他的聲音一派雲淡風輕,“朕隻想告訴皇後,朕願意将身家性命全部交托于皇後,便是在皇後手中死了,也心甘情願。
”
葉寶葭心頭一震,一時說不出話來。
“皇後呢,願意将身家性命盡數交托于朕嗎?
”衛簡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坦白說,葉寶葭并不願意。
前世的謝隽春,願意為衛簡懷殚精竭慮,卻依然謹小慎微地守着自己女扮男裝的秘密,至死不肯吐露分毫。
而現在的她,願意為衛簡懷去死,卻也對坦誠換魂一事疑慮重重。
那些秘密,是她最後的屏障,是她若是被辜負後,能退守的唯一陣地。
回到行宮已經是近申時了,飛鴻、踏雪十分戀戀不舍,頻頻往後回顧,仿佛還想回到野外再次漫步撒歡,好不容易将馬安撫好了,衛簡懷有事被霍雎請走了,葉寶葭則在宮人的随侍下獨自往住處而去。
“皇後娘娘,你瞧,那邊的睡蓮開了。
”琉紫高興地叫道。
葉寶葭側身一瞧,不遠處的假山下有一汪池塘,幾簇睡蓮靜靜地綻放在水面上。
左右沒事,她便想去觀賞片刻,沒想到沒走幾步,假山旁的小徑上人影一閃,葉慕彥和秦桓出現在眼前。
“十……皇後娘娘,”葉慕彥高興地迎了上來,“你也來賞蓮嗎?
”
葉寶葭的腳步一頓,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就碰上了秦桓?
這要是讓衛簡懷知道了,也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悶氣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努力試試能不能雙更,小仙女們老時間來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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