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節過得平淡卻溫馨。
大過年,底下的朝臣也都沒心思來煩擾衛簡懷了,每日的奏折都是歌功頌德、祝福新春,平日裡堆積如山的奏折終于暫緩,有些疑難的暫時放一放,過完年再操心了。
閑來無事,帝後二人寫着春聯玩,衛簡懷上聯,葉寶葭下聯,一個遒勁有力,一個俊雅風流,貼在門上居然看上去也諧和得很,衛簡懷十分滿意。
祭祖、守歲、慶春、迎神、破五,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因為有了葉寶葭而不再冷清。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最熱鬧的元宵佳節了,從前先後在的時候,喜歡在這個時候辦個燈會,邀上一些世家貴女賞燈猜謎,往年後宮無主,呂太嫔隻是暫領中饋,名不正言不順,今年葉寶葭便想着要不要辦個燈會,讓大家都熱鬧一下。
衛簡懷并不贊同:“你有了身子,月份大了,不能勞神了。
”
葉寶葭也沒堅持,她的月份漸大,的确有些力不從心,隻是這一年一度的熱鬧場景要錯過了,不能看花燈、猜燈謎,也不能和從前一樣和家人一起去蘭水河畔放水燈,難免有些可惜。
琉紫她們為了讓葉寶葭開心,在毓甯宮中挂起了宮燈,樹梢枝頭廊檐,一盞又一盞,隻等着入了夜了便點亮了,也添點熱鬧氣息,衛簡懷跨入宮門時,便瞧見一群人正在忙乎。
“偏了偏了,往中間再挪一挪。
”
“這幾盞燈拼成個花形,中間那個突出來點。
”
……
琉紫插着腰站在庭院中間指揮着,頗有點指點江山的豪氣。
一見衛簡懷,琉紫便高興地叫道:“陛下來了,娘娘正等着陛下呢。
”
衛簡懷幾步便到了内廳,隻見中間的八仙桌上兩盞半成品的花燈,梨兒和桃兒正在做固定竹篾的定型,而葉寶葭則修剪着紗绡做的燈面。
“小心傷了手。
”衛簡懷緊走幾步,皺着眉頭看着她手裡的剪子。
“陛下,你來了,”葉寶葭擡起眼來,嘴角挂着淺笑,“一盞是你的,想寫什麼?
等做好了,我們去太興池放花燈。
”
這裡素來有元宵佳節放花燈的習俗,尤其是未婚的青年男女,若是有了意中人,便在花燈裡寫上名字和福語,讓花燈溯流而下,便能讓神靈聽到心中的祈禱,心想事成。
和衛簡懷情意綿綿之際,葉寶葭也不免成了一個俗人,想一行這俗事博個彩頭。
雖然太興池比不得蘭水河的源頭活水,也算是放了一回兩個人的花燈吧。
“太興池?
皇後這也太欺負朕了,好不容易放一回花燈,居然拿太興池糊弄朕嗎?
”衛簡懷假意皺起了眉頭。
葉寶葭愕然:“不去太興池,難道陛下還……”
“放花燈自然要去蘭水河,今日我們早些用膳,用完便出宮去逛逛。
”
這些日子葉寶葭的肚子漸大,行走遲緩了起來,偶爾還要停下喘上幾口氣,這樣的狀态,雖然她很想出宮透透氣,卻也不想節外生枝。
要知道,帝後出行,身旁的侍衛們簡直就是如臨大敵,一絲一毫都不能松懈,她這樣的更要讓人為難。
今日衛簡懷居然主動提出要去走走,實在讓她驚喜。
杜馮和鄭炎早就得到了聖令,從裡到外、從明到暗一連排下了數道防衛,其餘十數名大内侍衛換上了便服,一溜兒圍在外面,李德、盧安、琉紫等内侍和宮女則貼身跟在帝後身旁,從馬車下來後,一路朝着蘭水河而去。
河畔邊熙熙攘攘,長長的河堤上已經有好些人了,說笑聲、戲水聲不時傳來,沿路的青石街上還有賣花燈的攤販,遠遠望去,花燈星星點點,将那蘭水點綴得仿佛一條蜿蜒的金色長龍,分外美麗。
前面有人迎了上來:“四公子來了,我們霍将軍已經在前面等了好一會兒了。
”
“霍雎也在?
”葉寶葭倒有些意外。
“他聽說我們要來放花燈,便說要和皇姐一起給我們作伴。
”衛簡懷有些無奈。
果不其然,熙攘的河畔邊,中間一處的柳樹下,人流好像被攔腰折斷,空出一塊空地來,霍雎霍大将軍大大咧咧地站着,手上卻小心翼翼地提着兩盞花燈,輕言細語地和身旁的衛婻說着悄悄話。
一見衛簡懷和葉寶葭,霍雎立刻揮手緻意,将人往裡面請:“四公子,找到這塊風水寶地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你看這裡剛好是蘭水最寬闊的之處,河流平穩,咱們的花燈可以多漂一會兒,對了,明日若是禦史台那些家夥彈劾我擾民,四公子可要幫我說話……”
“你把人都趕跑了?
”衛簡懷看了看四周道。
霍雎嘿嘿一笑:“哪裡用得着趕,叫了一幫帶刀侍衛往這裡一站,都自個兒知趣地走了。
”
“幹得不錯,”衛簡懷稱贊道,“彈劾便彈劾了,到時候罰你一個月俸祿意思一下。
”
“罰兩個月也沒事,”霍雎大度地道,“就當婻婻給小外甥的壓歲包。
婻婻,對吧?
咦,婻婻呢?
”
他轉了一圈,剛才還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身旁的妻子不見了,和葉寶葭手拉着手站在河提旁親熱地說着話,一人手裡提着個花燈,若是單看背影忽略性别,好似這兩人才是一起來放花燈的一對。
霍雎的臉都黑了:“四公子,管管四夫人行嗎?
怎麼總是拉着我家婻婻?
”
衛簡懷輕哼了一聲:“我怎麼覺得該是你好好管管你家夫人?
”
郎舅倆拌着嘴,各自到了自己夫人跟前,不動聲色地對望一眼,牽過夫人的手。
“寶葭,往這邊一點,那裡的有石塊,小心絆倒。
”衛簡懷往左邊拉了拉。
“婻婻,看那邊飄過來的花燈,卡在岸邊了。
”霍雎往右邊拉了拉。
兩位夫人總算被分開了,衛簡懷松了一口氣,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兩人卿卿我我才不算辜負。
“陛……你看,那裡有一對鴛鴦燈,”葉寶葭眼尖,指着前面輕呼道,“還是連在一起的,真漂亮。
”
旁邊沒有什麼反應,葉寶葭轉頭一看,嗔了他一眼:“來看燈的,又不是看我,你盯着我做什麼?
”
“蕤蕤叫我什麼?
”衛簡懷一臉的不悅。
葉寶葭語塞,此時微服在外,不能叫“陛下”,若要叫名字這也太大不敬了,剛才便隻好含糊帶過。
“相公?
”葉寶葭遲疑了片刻,試探着道。
衛簡懷緊繃的臉稍稍和緩:“勉強可以吧,多叫兩聲聽聽。
”
葉寶葭的臉一紅,湊到他耳邊一連叫了三聲,衛簡懷這才勾了勾嘴角道:“夫人的聲音猶如莺啼婉轉,為夫聽得心中舒暢。
”
河面上飄着的花燈越來越多了,葉寶葭有些迫不及待了,拽了拽他的衣袖,衛簡懷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半蹲下來,将兩個人的花燈放入水中。
葉寶葭做的花燈有些粗糙,形狀用了兩個人頸中挂着的碧玉鴛鴦扣墜,一個弦月一個凸月,衛簡懷用線将兩個花燈綁在了一起,輕輕一推,水面輕輕蕩漾,将花燈慢慢蕩了開去。
燭火搖曳,反映出裡面的字來。
葉寶葭寫的是一個“泗”字。
衛簡懷寫的是一個“蕤”字。
花燈依偎在一起,載着兩人的祝語漸行漸遠,漸漸沒了蹤影。
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緊扣,在月色下依偎着,目送着花燈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放完花燈,一行人又在街上逛了逛,到底是有了身子的,從前一出來便興緻勃勃,什麼新鮮事都要瞧一瞧,現在沒走一會兒便有些疲乏了。
兩隊人在十字路口互相道别,想起年前的約定,葉寶葭有些摸不準:“明日長公主過來嗎?
”
“過來的,”衛婻肯定地道,“我已經和他說過了,來住上七八日。
”
那邊衛簡懷和霍雎湊在一起不知道說着什麼,還不時地朝她們倆看,葉寶葭心知肚明,這明日的事情,還是明日再說吧。
果不其然,翌日葉寶葭在宮中等了半日,一直到夕陽西下都沒見衛婻的身影,傍晚的時候,将軍府送來了一封信,衛婻歉然寫道,昨晚霍雎病了,她要在家陪伴,隻能日後再找機會入宮閑話家常了。
“你們是不是合夥算計長公主和我?
”葉寶葭拿着信,半點都不信霍雎真的病了。
衛簡懷一臉的雲淡風輕:“怎麼可能,朕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嗎?
”
葉寶葭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我看還陛下真的是。
”
衛簡懷不高興了:“就這麼盼着皇姐來?
朕陪着你不好嗎?
”
再追究下去就了不得了。
葉寶葭連忙靠了過去:“自然是好的,長公主怎麼能和你比,不來便不來,我有陛下陪着就夠了。
”
這陪着陪着,時間過得飛快,眼看着就到了陽春三月了。
葉寶葭的肚子越來越大,小腹上的皮緊繃得好像薄薄一層,讓人擔心會不會在下一刻破了,晚上躺在床上必須要側躺,起床都得人扶着,十分辛苦。
按照對外公布的日子,這個月葉寶葭便要生了,朝臣們都翹首以盼,等着這第一位皇嗣的降臨,這一等就是半個月,皇後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
葉寶葭也有些憂心,聽說有的孩子比預計的晚生出來一個月都有,要是她也這樣的話,日子就對不上了,難免要惹人猜疑。
“放心,朕覺得就在這兩天了,”衛簡懷安慰道,“提前半個月出來,日子剛好對得上。
”
到底是天子的金口玉言,這一日衛簡懷正在早朝,内侍匆匆來報:“陛下,皇後娘娘快生了,入了産房。
”
衛簡懷把手中的奏折一丢,扔下滿朝文武,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毓甯宮中專門備好了産房,幾個穩婆早就住進了毓甯宮中十二時辰待命,衛簡懷到的時候,一切都早已按部就班,杜太醫也恭候在了産房外,以防萬一。
幾個大宮女都進去幫忙了,衛簡懷在内廳中坐立不安,一圈圈地踱着步,隔個片刻就問上一句“生出來了嗎”?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産房中始終沒有喜訊傳來。
衛簡懷終于忍不住了,挑簾而出,疾步便到了産房門外,剛好一個穩婆出來端水,他便一把揪住了,惡狠狠地道:“皇後到底怎麼了?
怎麼還不生出來?
要是有個萬一,你們都别想活命!
”
穩婆被他吓得一哆嗦:“娘娘……生得……難……難……”
“難産?
”衛簡懷踉跄了一步,腦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争取下一章大結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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