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泡了溫泉的緣故,這一晚葉寶葭睡得分外香甜。
翌日一早起來,衛簡懷已經不在了,想必是前頭有事情要忙,再也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葉寶葭收拾完畢後,想起了昨晚的丁柔,叫來了婢女詢問。
婢女一一說了,那丁柔硬生生撞了這麼一下,昨晚一直昏迷不醒,後來大夫來了紮了好一會兒針才醒過來,一直說着胡話,還吐了好一會兒。
後來便讓人連夜擡回刺史府去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葉寶葭正琢磨着要不要讓人去刺史府探個病,前頭有人來禀告了,說是刺史府的沈夫人求見,身後還跟了一群奴仆擡着幾箱禮品過來賠罪。
果然不出衛簡懷所料。
鄭炎将人領進來之後,沈夫人面色慘白,連聲緻歉,說是自家教女無方,對夫人言出無狀,如今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望夫人大人大量,海涵一二。
“柔兒現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沈夫人垂淚道,“一直說着要親自前來向陛下和夫人磕頭謝罪,我怕夫人瞧了她反而心裡不舒服,便沒有答應,她這也算是得了個大教訓,以後再也不敢這樣魯莽了。
”
對于丁柔這樣,葉寶葭并不同情。
慣會算計、自作聰明。
對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若是别人得罪了她,隻怕會被她暗算得命都沒了。
但願此人能從這次的生死劫中得到教訓,從此不再好高骛遠,安穩過日子吧。
衛簡懷在這南安郡停留了四日,接見了郡中各地五品以上官員,又巡查了西南軍的軍備,這事日除了前兩日過得稍稍悠閑一點以外,剩餘的時間都忙得很。
然而,這南安郡畢竟不能久留,冀城中葉寶葭的替身還在毓甯宮中裝病,再拖下去,武甯侯府這邊瞞不住倒還好說,要是連後宮、朝堂都知道了,隻怕要憑空釀出風波來。
第五日,衛簡懷一行人便準備妥當,離開南安郡即刻趕回冀城,也吩咐城中官員一律不必相送,從簡回京。
一路出了城門口,葉寶葭從馬車中探頭回望,隻見那南安城城牆巍峨,一排排旌旗在獵獵風聲中招展,城門口,衣着簡樸的百姓們挑擔的挑擔、推車的推車,在明媚的陽光下陸續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這南安城,就好像他們倆一路走來的見證。
上輩子在這裡相濡以沫、患難與共,這輩子更在這裡坦誠以待、互通心意。
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到這裡來了。
葉寶葭心中怅然,郁郁地放下了簾子。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葉寶葭等了片刻也沒見動靜,便讓車上随侍的婢女出去問問出了什麼事了。
沒過一會兒婢女回來了,說是陛下請夫人過去。
葉寶葭有些納悶,下了馬車。
遠遠的,隻見羽林衛隊列整齊,一溜兒的黑衣黑甲黑馬,鋼刀配在腰側,弓箭負在後背,氣勢逼人;而衛簡懷領頭高高騎在踏雪上,一身玄衣,身披銀甲,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來,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而站在衛簡懷跟前的兩個人,神情警惕地和他對視着,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精幹瘦小,正是謝九琨和陳恩。
葉寶葭輕呼了一聲,幾步就到了他們面前,激動地道:“小九,陳恩,你都沒事了吧?
”
謝九琨和陳恩都拾掇得很幹淨,前幾天臉上身上的傷也已經處理過了,一見葉寶葭,兩人喜出望外,搶上前去急急地叫道:“公子,你怎麼樣?
他有沒有欺負你?
”
衛簡懷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很想好好問問他們,自己的皇後,怎麼算是欺負?
欺負了能這樣如珠似寶地被捧在手心,這樣逃到南安郡,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連這兩個罪魁禍首都輕饒了?
葉寶葭連忙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對我很好,你們放心吧。
”
謝九琨難得沒有擡杠,神情複雜地朝着衛簡懷瞟了一眼,從前雖然他隻遠遠地見過衛簡懷寥寥數面,但看此人的陣仗和形容舉止,也已經猜到了衛簡懷的真正身份:“從前我隻覺得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沒想到,這身手倒是不錯,不愧曾是謝大人真心實意想要輔佐的天子。
”
葉寶葭吃了一驚:“難道你們還動了手……”
“打了一架,”謝九琨悻然道,“他比我厲害,這一點我算是服了他了。
”
陳恩瞥了他一眼,嘲笑道:“現在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别成天吹牛覺得老子天下第一。
”
謝九琨沒理他,隻是擔憂地看着葉寶葭:“他這麼厲害,又是天子,以後若是欺負你了,你更是有理沒地方訴,再要想逃就難如登天了。
”
葉寶葭心中感動,小聲道:“他若是欺負我了,我自然也能想出辦法來逃走,到時候天涯海角再來尋你們遠走高飛。
”
謝九琨暢快地笑了起來,挑釁地朝着衛簡懷遠遠地瞥了一眼:“好,那我可時刻等着。
”
衛簡懷故作大度地和他們隔了有些距離,聽不清他們的話,見他們說得開心,忍不住心中醋意翻騰,冷冷地道:“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
葉寶葭有些不舍,追問道:“你們打算去哪裡?
小九若是沒什麼去處,不如跟着一起回京。
”
陳恩笑道:“我還是留在這裡吧,年紀大了,便不想挪窩了,若是他日公子有什麼差使,隻管遣人送個信來,我還是同以前一樣,願效犬馬之勞。
”
謝九琨則看了看遠處,一臉向往地道:“從前聽謝大人說起南陳的風光,我一直很想去瞧瞧,你既然走不脫了,我便自己去遊曆一番。
”
“那也好,”葉寶葭笑道,“日後有緣再見。
”
“那我日後若是回到冀城了,該怎麼找你?
”謝九琨撓了撓頭問。
葉寶葭想了想道:“你去武甯侯府找排行第六的葉家公子,托他給我帶個信就好了,不過,萬萬不可提及我從前的身份,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道。
”
謝九琨和陳恩自然都鄭重地點頭應了,三個人又聊了兩句,依依惜别。
眼看着兩個人走得遠了,衛簡懷這才臉色稍霁,酸溜溜地問:“沒說朕什麼壞話吧?
”
葉寶葭凝視着他,眼中有光芒閃動,良久才道:“陛下,你願意讓我再見他們一面,我心裡開心得很,多謝陛下了。
”
衛簡懷心中受用,矜持地道:“看在他們對你還算忠心的份上,朕不和他們計較了。
”
“是,”葉寶葭仰起臉來看着他,促狹地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自然有着氣吞山河的肚量。
”
衛簡懷翻身下馬,幾步就到了她面前:“夫人這是在取笑朕嗎?
不如我們一起去馬車裡好好說道說道。
”
葉寶葭抿唇一樂,忙不疊地退後了兩步朝着馬車跑去:“不必了,陛下還是騎着踏雪走吧,這馬車太小,裝不下陛下的氣度萬千。
”
笑話,怎麼能讓衛簡懷上了馬車,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
雖然同是行色匆匆,可這一路和來時自然心境大不相同。
身畔有心愛之人相伴,便是再苦也是旖旎風光。
大淮江是北周境内為數不多的幾條南北流向的河流,從南安郡的齊門山起源,一路流經數個府郡,沿途或是高山險峻、或是赤壁如霞、或是船影點點漁歌唱晚,風光怡人。
兩人則苦中作樂,策馬并行一起觀賞名山大川,登船迎風一起目睹這江河滔滔,自在快活得很,心中也暗中竟然都起了一絲期盼,盼着這回程越長越好。
然而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衛簡懷出來已經有大半月了,朝中群龍無首,南書房的奏折隻怕要堆到屋頂了。
葉寶葭也已經大半個月沒有露面,後宮衆人、京中世家甚至連宗室也隻怕都疑窦叢生,萬一被戳穿了後患無窮。
緊趕慢趕,到了第八日,一行人終于望見了六麗山秀麗的輪廓,離京城隻有幾個時辰的路程了,車隊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有人挑簾而入,和葉寶葭四目相對。
“長公主殿下……”葉寶葭吃了一驚。
衛婻眼含熱淚,定定地看着她,驟然一下子沖過來将她緊緊抱入懷中,那力氣之大,差一點将她推撞在了車壁上。
“怪不得我總是覺得你那麼親切……三郎……三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受了這麼多的苦……”衛婻哽咽着道。
葉寶葭正在發愁回京後該如何和衛婻坦誠呢,這下倒是松了一口氣,赧然道:“我隻想着和從前一刀兩斷,你也可以開始屬于你自己的生活,若不是出了這意外,沒了謝三郎,大家也都過得不錯。
”
“不一樣的……”衛婻喃喃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盼着你能回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葉寶葭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現在好了,我們做不成夫妻,卻成了姑嫂,這兩輩子的緣分怎麼都打不散了。
”
衛婻破涕為笑:“叫你想甩了我走,結果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被陛下給捉回來了吧?
還逃不逃了?
”
“不逃了,”葉寶葭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珠,無奈地笑了笑,“你們都在這裡,我還沒走呢,腳就被絆住了,還怎麼逃得了?
”
車簾又挑開了,衛簡懷進來了,看着哭哭笑笑的兩個人頗有些無奈:“你們倆聊完了沒?
時候不早了,得回宮了。
”
衛婻立刻警醒了起來:“陛下可得小心些,這陣子想抓着皇後把柄的人多着呢,千萬不能讓别人瞧出什麼破綻。
”
“朕都安排好了,你們放心,”衛簡懷頓了頓,又神情凝重地叮囑,“還有,寶葭的事情,除了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旁的人萬萬不能提起半個字,就讓它爛在肚子裡,就連枕邊人都不能說,謝隽春死了,現在隻有葉寶葭,明白嗎?
”
衛婻噗嗤樂了,愉悅地道:“那個嘴巴沒把門的,自然死都不能說。
日後隻有寶葭,也是我從前的三郎。
”
看着衛婻親昵地靠着葉寶葭,衛簡懷的眼皮跳了跳,有種不妙的感覺忽然在心頭泛起,他有點後悔把這件事告訴衛婻了……
不過,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葉寶葭送入宮中。
按照衛簡懷的計劃,葉寶葭換上了内侍服上了衛婻的馬車,兵分兩路,衛婻先從西城門回宮,而衛簡懷斷後一步,在南城門接受群臣的迎候。
入了宮,衛婻去南書房等候衛簡懷,而葉寶葭悄然下了馬車,外面早就有人接應着,一起擡了些日用品掩人耳目,從後門進了毓甯宮。
闊别近一月,這毓甯宮的一草一木分外親切,不過,葉寶葭也無暇細賞,一路低頭匆匆到了寝宮,一眼就瞧見了梨兒。
梨兒怔了一瞬,大喜過望,也顧不得禮節,一把把葉寶葭拽入了房間,壓低聲音急促地道:“皇後娘娘,快,快換衣服!
”
幾乎就在同時,外頭響起了呂太嫔的聲音:“大膽!
你們這些刁奴,一直攔着不讓我見皇後娘娘,到底是何居心?
今日我看誰敢攔我!
”
作者有話要說:熱騰騰的雙更送上,挨個麼麼小仙女們,留言撒花辛苦了,醋哥沒出去浪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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