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聞言好不納悶,悶頭一想,剛才貌似還真的有人拽他來着,可他不正問話呢麼,嫌煩還把拽他的手給拍掉了......
這可就不是兄弟對不起他了,而是馬龍自作孽啊!
頓時,馬龍尴尬了,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着,讨好的拍着沐七的肩膀,“兄弟,你看你,這悶不吭聲的臭毛病咋就是改不了呢,好賴話都不帶解釋一下的,剛才要不是大妹子幫着你解釋兩句,哥哥我不就冤枉你了麼?
”
沐七笑了笑,伸手先把肩膀上的手給拍掉,壓根就沒有搭理馬龍的意思,卻是小聲跟錦紋道了聲謝,錦紋擺手連說‘不用’,不知怎麼地,被沐七有神的眼睛盯着看,自己這臉就莫名其妙的有點發燒。
沐七對錦紋的确是有好感,他整日裡藏在暗處護衛藍佳音,少不得将主仆幾人平常的為人處世,都看在眼中。
藍佳音身邊三個大丫鬟,錦絡在三人中最大,為人也最是老成穩妥,錦紋居中,為人和氣,做事大度,從不愛和人計較。
錦珠最小,卻又最是得主子寵愛,因此性格開朗潑辣,就沒有她不敢管的事,不敢訓的人。
沐七是個不愛說話,心裡明白的,曉得藍佳音這三個大丫鬟很重要,若是和她們交好,對世子爺大有好處。
因此一直以來,都對幾個丫鬟明裡暗裡的示好,剛開始都是一樣的對待,可漸漸的,沐七覺得自己的心有點偏了,眼神也老愛關注錦紋的身影,耳朵經常豎的老高,就為能更好的捕捉到錦紋的聲音。
這次藍佳音不告而别,偷偷追着沐淩炫而去,沐七最開始的惶恐退去後,最先湧上心頭的念頭竟是,“五小姐帶的是錦紋,這可真好。
”
他居然已經無法想象,自己長時間看不到錦紋的身影,内心會焦躁成啥樣了!
既然知道動了心,沐七哪能放任不管?
他就算不善言辭,可實際行動上卻一點都不吝啬表示,不管做什麼,總是把錦紋放在前頭,喜月三位丫鬟都得靠後。
錦紋現在的性子比原先沉穩許多,但也不是就失了從前的機靈勁兒,她很快就覺察到了沐七對自己的不同,不安的同時,也不由深思了許多。
自從她被柳紅淩陷害後,錦紋沒少被人踐踏欺負,真心對人失望到了極點,本以為自己怕是要被這些惡人合夥給糟踐死的,沒想到老天爺保佑,竟被表小姐伸手相救。
從田莊來到左相府,無異于是從地獄來到了天堂,主子體貼,媽媽們和善,一起當差的姐妹們和美,慢慢的,又把錦紋冷掉的心給暖回來了。
而這樣的改變貌似從未停止,就比如現在,錦紋可是說過不嫁人,伺候小姐一輩子的,怎麼最近那顆看似堅定的心,也悄然的有了裂縫,松動了?
這倆人之間情意暗湧,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不知一擡手,一垂眼間,就把心緒洩露了大半。
馬龍這個人精,立時就看出了門道,心中大樂,拍手哈哈大笑,擠眉弄眼的就要說話,卻見這時急那時快,一直不動如山的沐七一巴掌拍到他的後心,沉聲道:“不客氣,都是自家兄弟!
”
開玩笑,沐七心裡打定主意,要慢慢兒的來,用溫情打動姑娘的放心,來個水到渠成,怎能在這會就讓損友給叫破?
要是錦紋默認了還好,萬一姑娘家害臊,從此躲開來,那倒黴的還不是沐七麼?
抱着這樣的想法,沐七這一巴掌用的勁兒可真是不小,拍的馬龍隻咳嗽,他瞪着沐七就要開罵,但一瞧自家兄弟眼中那濃濃的警告,不禁心中一慌,低垂着頭,悻悻然的小聲嘟囔了句,“見色忘友的東西!
”
“還沒怎麼地呢,就拿我做筏子了!
”
“馬大哥,你說啥呢?
”錦紋的耳力和他們這些習武之人比不得,因此沒聽清楚,還追問了一句。
“......”馬龍被她問的一愣,眼神在沐七攥的緊緊的手上打了個轉,神色一松,暗想,“這會暫且放你小子一馬,把柄捏在我手裡,還怕你過後不割地求饒?
”
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轉,嘿嘿笑着對錦紋說,“大妹子,哥哥我是說,咱今兒個中午吃羊肉湯泡馍成不成?
”
錦紋最近除了幫傷員換換藥,偶爾還會在廚房裡幫忙,今兒個自家姑爺又來了,少不得要做幾樣像樣的吃食。
馬龍這話正好給她提了個醒,錦紋趕忙站起來,拍手道:“哎呀,得虧馬大哥提醒一聲,光顧着和你們說話都忘了時候了,太陽都這老高了,可不是得準備飯菜了麼?
”
她這裡招呼着靈姐往廚房走,半路上還把要跟着的喜月給趕回去休息,因着有藍佳音在哨所,哨所廚房是有史以來的豐盛。
雞鴨魚樣樣有,青菜水果都不缺,錦紋她們和梁管事一合計,決定除了羊肉湯之外,再給主子們蒸條魚,燒個雞,炒上幾個配菜,再包點西葫蘆餡的餃子。
一番忙碌過後,美味的午飯擺上了桌,簡陋的大廳裡擺了三桌,沐淩炫他們在廳裡吃,外面院子還有十來桌,沐家暗衛明侍跟哨所的士兵混在一起,哥倆好的吃的無比開懷。
飯後稍作休息,藍佳音就和沐一帶着沐淩炫鑽地道去看後面山洞裡的巨大儲藏,沐淩炫從小端掉的土匪窩子可就不少了,形形色色的藏寶庫見過無數,但這會他也是瞪大了眼睛,悠然感歎:“啧,我們家老大斂财還是有點本事的,瞧瞧着一座座小山,耀的人眼花,隻是可惜了,卻是沒用到正途上......”
他心裡還是覺得挺遺憾的,說真話,沐家曆代嫡庶子之間都相處的挺好,你想啊,他們家上戰場的時候,是嫡庶一起并肩子上,兄弟間都是戰場上的過命交情,也就是到了沐德邤這裡,庶子比嫡子年長了十六歲,這才出了他們兄弟倆這個巨大的變數。
好在他這個嫡子是能力,腦子手腕,狠心樣樣都不缺,這才沒能讓居上的庶子換了沐家的天。
算一算沐淩炫這代也有兄弟六個,老大算是徹底廢了,老二現如今也生了二心,老三對他心有芥蒂,老五和老六還小,但因着沐淩炫的兇狠也和他不親,可以說連一個真心相待的兄弟都沒有。
沐淩炫跟自家親兄弟沒啥感情,反而是和堂哥,族兄弟間處的好,這樣的結果,也的确讓人覺得無奈。
“大概是我生來就沒有親兄弟緣吧。
”沐淩炫暗暗的想着,不禁是自嘲的笑了笑。
臉上那郁郁的表情,看的藍佳音心中一抽,禁不住就拽了把他的袖子,好心提醒了句,“依我看,你家三公子的心還不是黑的,他不過是被母兄以親情相要挾,這才被逼無奈的拿出銀子供他們花銷,要是你處理得當,未必不能讓他大義滅親。
”
“三公子天生是做生意的好手,最主要,他賺的銀子可要比你家老大賺的銀子幹淨的多,你身邊如今隻有一個彭言甯,在銀錢上有些天賦,未免太少了些,要是能把三公子收服,于你來說不光是名聲上好聽,更是一大助力。
”
藍佳音這話是在暗示沐淩炫,你已經鬥敗了沐逸山,在不久的未來,想必沐逸來這個不甘寂寞的貨,也得自己把自己給作死。
接連吧大哥,二哥都整垮,再要是把沐逸盛這個脅從也給連坐了,那沐家三個長成的男丁,就被沐淩炫給一鍋燴了。
傳出去,人家不管是哥哥們自己找死的實情,隻會覺得沐淩炫心性狠戾,連親兄弟都容不下,這樣的壞名聲,對身處高位,必定要率領西地群雄對抗外族的他,極為不利。
藍佳音沒有把話挑明,但沐淩炫卻全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暖,原本懷抱在兇前的手,悄然垂下,借着寬袍大袖的遮擋,偷偷捏了捏藍佳音的小手,輕笑道:“我省的,你放心,你男人從來不做蠢事,三哥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
兩人當着沐一暗戳戳的親近,沐一真是沒眼看,明明是在采光不甚好的地窖,怎麼就覺得睜不開眼呢?
三人在地窖裡轉了一圈,由地道返回哨所的兵器庫,沐淩炫送藍佳音回屋休息,他慢悠悠的下樓,在大廳裡品了會茶,暗暗的想着後面的事情該怎麼做,才能後顧無憂。
用罷晚飯,沐淩炫在藍佳音耳邊輕語幾句,藍佳音笑着點頭,拉着宋巧芳,主仆幾人去宋巧芳屋裡玩了。
沐淩炫目送藍佳音一行離去,對馬龍說,“本世子來了哨所幾回,倒是沒在附近看過,馬隊率要是無事,不妨一起出去轉轉?
”
馬龍本能的就瞅一邊伺候的沐七,沐七極為快速的眨了下眼睛,馬龍心中一喜,笑道,“下官沒事,走,走,走,這就陪世子爺四處看看去。
”
馬龍不傻,從兵器庫的頻繁出入,也察覺到了這個哨所裡,怕真是别有洞天,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别的不怕,就怕被滅口啊。
沐家大爺的人消失不見,距離現在也就是不到一年的功夫啊。
好在沐七給他的暗示,乃是‘安全’的意思,馬龍隻要能保住命,别的那還在意。
沐淩炫想着,要把地窖裡的東西弄出來簡單,但要想悄無聲息,一點不讓人察覺的弄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首先,老石崗哨所這七八十号人,可不是死的,一天兩天的,也許還沒人注意,時間長了,牛大頭那樣的意外必出。
為今之計,首選就是把哨所的兵士,全都收為心腹,隻有哨所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搬空地窖這件事情才能悄然有序的進行。
好在馬龍這些替換沐逸山手下的人,本就是特意選的親近沐淩炫這邊的兵,沐淩炫幾乎沒費什麼口舌,馬龍便拍着兇脯,跪地加入了。
别的馬龍不大懂,可他就聽懂了,挖出來的銀子,一半充作沐家軍的軍費,一半拿去修建周水渠,這可都是為老百姓和普通士兵所用啊!
馬龍覺着,這樣沒有私心的主子,才是好主子,這樣心懷子民的侯爺,世子,才值得他效忠。
馬龍的弟兄和他一樣的窮苦出身,想法也和他差不多,當然,事情不能全然告知所有人,但是,馬龍知道詳情後,心裡有底,他是心甘情願的帶着兄弟們為世子爺賣命。
沐淩炫對馬龍的幹脆很是高興,當下便鄭重許諾,等到山裡的東西全部拉完之後,他們這七八十人就可以直接到白虎營報道,從此便是白虎營的一員,可以跟這枯燥無味的哨所說一聲再見了。
圍着哨所轉了圈,後續的事情基本敲定,沐淩炫帶着人回轉,上樓也不急着找藍佳音去,而是帶着沐一進了自己的臨時住所,他往木椅上坐下,擡手指着對面的椅子對沐一說了聲,“來,坐下說話。
”
沐一拱了拱手,依言坐下。
沐淩炫從桌上的木茶盤中,取了兩個幹淨的茶盅,給沐一倒了杯茶遞過去,自己也倒了杯放在唇邊輕啜。
淡黃色的燭光籠罩在他們二人的身上,無形中,像是在人身上鍍了層淡淡的暖光。
沐淩炫走了那麼大一圈,有點發熱,伸手就把腰帶解開,脫了外衫,穿着一身淺藍色的棉布中衣透氣。
沐一見狀,唇邊微微一翹,問道:“侯爺此番倒是體恤您了回,怎麼?
這是讓咱們處理完這攤子事情,就能提前先回平京的意思麼?
”
沐淩炫呡了一口茶,搖頭道:“父親本意是想讓我在古田城等他巡查歸來,再一同回家,但是,最近咱們收到的消息,晖呑所那邊可不大太平啊,雖說他身邊的人不少,可我總覺得不大放心。
”
“這人啊,不怕明刀明槍,就怕暗箭難防,特别家裡還有個躍躍待試,恨不得我和父親都回不去的老二。
”
“你想想,要是父親在那三族雜居之地,被這三族之間的戰火波及,是不是一個絕佳的借口?
”
沐一神色一懔,“那您的意思是......”不禁前傾身子追問了一句,心跳也有些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