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不行的?
”胡清惠笑着坐到藍佳音身邊,順手再案幾上拿了張鞋樣子,邊看邊說,“喏,你瞧,她們倆不用你說,手癢呢。
”
藍佳音擡眼一看,果然,翠羽已經靠着錦絡坐了,手上都已經拿着另一隻裁剪好的鞋面,正打算穿針引線的開始縫呢。
她自己也是愛做針線的人,明白越是技藝高超,見了這些針頭線腦的,便越是心癢難耐,你要是不讓她做,她不定還跟你急呢。
禁不住笑道:“呵呵,翠羽,辛苦啦,等做完了,一定好好的賞你。
”眼見翠羽笑眯眯的屈膝答應着,她又叮咛了一句,“一會讓琴兒也來,這丫頭年紀不大,可針線做的極好,可不能把她給落下了。
”
胡清惠幹脆就讓人立刻把琴兒給叫來,也免得藍佳音心心念念的牽挂着。
藍佳音見狀對着好友豎起了大拇指,笑着指着針線籮筐對胡清惠說,“你也别閑着,把黑色的線給我盤一團出來,我馬上就要用。
”
她現在隻想快點把靴子給做出來,多一個人幫忙,不是就能快一點嗎?
因此是打定主意,屋子裡的人都得有事做,誰也不能閑着。
胡清惠按着她說的盤線,手上不停,卻忍不住歪着頭,看藍佳音等人忙綠。
不一會,她蹙着眉頭說,“我昨兒個不是陪大嫂上街了嗎?
瞧着她給我大哥買的靴子,和咱們往年冬裡穿的大不一樣,靴子面兒不是布料的,而是皮子的,裡面倒是沒有鑲毛,不過皮子中間夾着棉花,看起來也很耐寒。
”
“聽掌櫃的介紹,說是這樣的皮面靴子防水,化雪的那幾日穿最是便利。
”
“箐箐,你說,咱們要不要也給他們做成那樣的?
”
“着啊,合該做成皮面靴子才對!
”被胡清惠一提醒,藍佳音封存已久的腦海中,也瞬間想起這一茬來。
西地一到冬天,少說也要下個三五場雪,下雪的時候還好,不過是小心防滑,走路不要滑到就是,可每每一到了化雪的時候,那大街小巷都是稀泥湯子,出門少不得會把棉靴子弄濕,回來就得清洗烘烤,好不麻煩。
後來,有聰明人在西域商人所穿的皮靴子上動腦筋,把單靴子改成了棉靴子,裡外都是皮的,鞋底子還用刀刻畫出凹槽,即防水又防滑,簡直就是雪天出行的利器!
剛開始,隻是那些必須在在外行走的穿這種皮面靴,漸漸的,又有人從中看到的商機,将皮靴子做的精美非常,還鑲嵌上美麗的寶石,或是綴着精美的金銀流蘇,這樣一來,富貴人家的子弟,便也耐不住這誘惑了。
前世裡,藍佳音手裡的鋪子,就有一家是專門做這門生意的,怎麼偏生就沒想起來呢?
她不禁為自己的失察懊惱了片刻,随即想到的,就是那種皮棉靴上用的皮子都是特制的,因為厚實所以縫合也很困難,必須要有特殊的器具才成。
看起來,這靴面兒還非得拿到街上的店面縫合了,好在不過是出錢就能辦成的事兒,藍佳音倒也不是很擔心。
她含笑吩咐坐在熱炕對面的蔡媽媽,“婉婉這主意很不錯,隻不過現買的總不如自家的東西實在,媽媽不妨讓人出去問問,咱們隻縫個皮面成不成?
”
“要是可以的話,我們就先把靴子做好,到時候再讓于成拿出去,到店裡,請他們再上一層皮料防水就好了。
”
“這樣一來,肯定還更暖和呢。
”
蔡媽媽本就是善管理,對針線不怎麼喜歡,聞言大松了口氣,幹脆主動請纓,也不畏外面天寒地凍,就親自帶着叮當和彩蝶一起上街去了。
康嬷嬷也笑着表态,“哎呀,有這樣的靴子,幾位爺可就能少受不少罪呢,你們想,本來靴子裡面裡面就鑲着毛皮,中間還夾着一層棉,外面再蒙上一道皮子,那能不暖和?
”
藍佳音高興的直點頭,突然,她丢下手中的鞋面,拍手道:“哎呀,我怎麼給忘記了,這鞋底子恐怕也是上皮的好吧?
”
“該讓蔡媽媽問一句,看鞋底上有什麼講究沒。
”
康嬷嬷擺了擺手,指着門邊的小丫頭道:“跑快些,将小姐的話轉給蔡媽媽知道,馬廄那邊套馬車還得會呢,你趕過去肯定能遇到。
”
“哎,婢子這就去!
”那小丫頭匆匆的應了,轉頭就跑,連禮都來不及行。
還是錦絡追出去喊,“傻丫頭,穿了棉襖再出去,穿着夾的出門,凍病了,可沒人伺候你!
”
大家在屋裡聽了都是哈哈笑,有這麼個小調劑,心情也松快許多,不禁幹勁更足,嘴裡雖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話,可手底下卻沒有一個松懈的。
藍佳音看胡清惠盤好了線,擡手就把康嬷嬷剛弄好的一雙藍緞祥雲紋的鞋面丢給了她,小聲道:“這是給森弟弟做的,你來吧。
”
胡清惠聞言面上頓時一紅,雖是羞臊的要死,但還是咬着牙把鞋面拿到手裡,穿針引線,細細密密的認真縫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清惠突然想到自己今日過來的初衷,不禁暗暗在心裡唾棄了下自己,“怎麼一遇到和藍宏森有關的事情,就把什麼都忘記了呢?
”
“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好不羞愧,伸手扯了扯藍佳音的袖子,小聲對好友說,“音音,跟我來。
”
“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
”
藍佳音眨了眨眼,自家好友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過的,能這樣說,肯定不會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
“想來婉婉來找我,就是有事跟我商量的。
”她心裡大覺納悶,“怎麼剛一來不見她說?
過了這麼久才說?
”
趕緊就放下手中的活計,挪到炕邊,趿拉上夾棉的軟緞繡花鞋,跟着胡清惠出了西次間的門。
胡清惠拉着藍佳音,兩人進了裡間的卧室,并排坐在牀沿上,胡清惠這才将自己對家中氣氛低迷的顧慮,都跟好友說了個清楚明白。
藍佳音聽完就有點愣神,仔細的回想了下家中最近一段時間的情形,貌似還真就是胡清惠說的那樣。
可是自家娘親在自己跟前,貌似還是說笑如常,不過藍佳音自己最近也是心神不甯的,因為惦記在邊關的三人而忽略了娘親的感受,隻怕也是有的。
良久,她長歎了一口氣,道:“你也知道的,我和沐世子身份相差許多,居然還定了親事,實在太過出乎人的意料了。
”
“因此我最近心裡想的事情是又多又雜,還真是沒想到這些上頭來......”
說到這裡,藍佳音好生慚愧,拉着好友的手,由衷的感謝,“婉婉,多虧了你心細,要不然,就這麼拖下去,不定娘親那裡會出什麼問題呢。
”
“我真的是太不孝了,隻顧着自己的小心思,卻是完全忽略了父母。
”
“瞎說什麼?
!
”胡清惠捏了藍佳音一把,語重心長的安撫道:“你我打小相交,感情比親姐妹還好,彼此間互相了解,你的擔心,我怎能不感同身受?
”
“說句真心話,若是藍伯父還是當朝左相,你配他沐世子也不差什麼,可偏偏,你們倆是在伯父貶官後.....”
“不過好就好在,我看那宣平侯夫人不是小氣計較之人,對你也是真心喜愛,有這麼個喜歡你的婆婆,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不少。
”
“這些尚在其次,最重要,還是你和世子爺兩心相知,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
“箐箐,不要再想什麼般配不般配的,隻要你們倆在一起是開心幸福的,就足夠了。
”
“依我說,你現在應該想的,是婚後該怎麼過日子才對。
”
藍佳音若有所思的連連點頭,對于好友的話,她是全都聽進去了,與其緬懷前事,不如放開兇懷,迎接未來。
對這樣體貼溫柔的好友,她滿心都是感激,伸手便将人抱住,小聲道:“婉婉,謝謝你,有你做我的朋友,實乃三生有幸!
”
這話說的尤為鄭重其事,反而把胡清惠給逗笑了,她抿嘴一笑,拍着藍佳音的背,嗔道:“咱們倆誰還跟誰客氣?
”
“你待我如姐,我視你為親妹,這樣做都是應當應分的,再說了,藍伯母待我如同親生,我關心她不也是應該的麼?
”
說着,她扶着藍佳音坐正,柔聲道:“現在,我們倆得想個法子,怎麼才能把伯母的糟糕的心情調劑好,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
藍佳音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凝神細想了會,和胡清惠商量道:“要不咱們陪着娘親去别府赴宴?
”
可話才一出口,她就自己給否定了,“唉,平京一到這會,說是全民皆兵也不為過,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員,不是已經去了邊關,就是在為邊關的大戰做準備,不管咱們到了誰家,大家談論的都是即将要來的戰争。
”
“隻怕娘親聽的越多,就越知道往年的戰鬥是有多麼的殘酷,你說,她這心裡還不得越發的擔心啊?
”
胡清惠默默的點了點頭。
看起來這出門做客,暫時是行不通的。
“箐箐,伯母信佛,要不咱們陪她去安福寺吧?
”看到藍佳音垂着頭,苦思冥想,胡清惠幹脆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順便還可以在寺廟外施衣放粥,救濟窮人,真正的做些善事,也好多積些福報,保佑阿森他們在戰場上,能逢兇化吉,凱旋而歸。
”
這法子倒不失是個好法子。
現在天氣越發的冷起來了,西地就是這樣,熱起來熱死人,冷起來,又要凍死人。
眼看着第一場雪可就不遠了,提前發放些棉衣給窮苦人家,也能幫不少人挨過這個寒冷的冬天呢。
可這樣一來,對于那個一直不想踏足的地方,就是非去不可了......
藍佳音沉吟了一會,到底還是孝心戰勝了恐懼,一咬牙,她擡頭看着胡清惠道:“你說的辦法很好,咱們就按這個辦。
”
“事不宜遲,這就去跟娘親商量,商量吧。
”
“不管是施衣也好,放粥也罷,都需要有時間做準備,往年咱們家在京城,為了不讓人貪錢使壞,都是請了會縫紉的娘子,領了衣料,棉花去做,收回來的時候,也都是管家媽媽嚴格挑選,這樣,施出去的棉衣才總是厚實保暖,而大米也都是經年去慣了的米鋪子,都是再安全不過的。
”
“隻是現如今,咱們在平京算得上是初來乍到,沒有了用慣了的娘子幫忙,也沒有知根知底的米鋪,恐怕光是找人手,找店面,都要費挺大的功夫呢。
”
胡家每年也會做善事,不過胡夫人怕麻煩,都是在外面買的成衣,良莠不齊,反正也是圖個名聲的多。
聽到藍佳音這樣說,胡清惠很是佩服藍大夫人,大覺像這樣肯花心思的,才是真善心,不是假慈悲。
一對好友,為了不影響西次間裡做靴子,一人隻帶了一個二等丫鬟,穿上大棉襖,披上厚實的大毛鬥篷,就往正院而去。
才一進了門,就聽見裡面有人說笑,藍佳音對胡清惠笑了笑,無聲的說了個‘宋夫人’三個字。
便和胡清惠除了外面的兩層大衣裳,一身輕松的轉過了門口那架花開富貴大屏風。
就聽宋夫人樂呵呵的拍手笑道:“哎呦呦,這算不算是有緣分?
”
“咱們娘倆才進屋,還沒來得及讓人去請兩位小姐出來呢,她們就自己個兒來了。
”
宋巧芳站起來,含笑往前迎了兩步,朋友間歡歡喜喜的見了禮。
宋巧芳今日打扮的是格外漂亮,穿了件鑲着白狐毛的大紅牡丹纏枝遍地花的夾棉坎肩,底下配了條月白的繡花棉菱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盤了個牡丹鬓,簪了一套大紅寶石的牡丹花頭面,真真是好不喜慶。
藍佳音不禁取笑她,“莫非是我糊塗,記錯了日子,今兒個合該是大年初一才對?
”
一句話,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藍佳音本就是想讓娘親歡喜,瞧着上座的藍大夫人笑道:“娘親還笑什麼?
”
“還不給芳姐姐發個大大的紅包?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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