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泰帝當初之所會讓督察院攬下這檔子差事,而不是交給大理寺,就是想着左都禦史唐大人,乃是藍明東的恩師,這位去查抄自己弟子家,自然是手下留情。
沒想到,萬事都有個不湊巧,唐大人平日裡都是兢兢業業的上衙門當差,不到點絕不下衙,唯獨今日被好友拉去西洋市,去看昨日新到的西域奇珍,壓根不在衙門。
而寶泰帝想當然的認為這勤快人肯定在衙門當差,因此也并沒有點名,結果,右都禦史馬大人這位官職最高的,就當仁不讓的接了聖旨。
馬大人和唐大人之間隻差了半級,而馬大人圓滑,唐大人死闆,這麼些年下來,唐大人将馬大人不少來錢的好事都給攪合散了,兩人之間可算是積怨頗深。
奈何唐大人行事謹慎,辦事認真,這不光是對外人,他本身也也是嚴于律己,馬大人心裡再恨,可也難抓住這位的痛腳,真是想報複一下都成了空想。
好容易這次對方的得意門生犯到他的手裡,那還不将抄家進行徹底?
白統領做為他的副手,處處都聽馬大人的吩咐,事事都以馬大人馬首是瞻,馬大人說的爽快,他和手下動手利索,這一行人猶如狂風掃落葉似得,從坐相府的外院,就一路席卷到了内院。
和榮院作為藍府老太君的院子,豈能被落下?
剛剛才從昏迷中幽幽醒轉的藍老夫人,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這一幕,眼見着自己珍藏幾十年的寶貝,一件件的被摧毀,她心裡這叫一個激憤啊!
要知道這些東西她老人家連兒孫都舍不得給,就想好好守着,等将來自己不在了,再分給兒子們做傳家寶。
現在可好了,半生的心皿化成了一地的狼藉,藍老夫人怒極攻心,皿沖上了頭,當下就二度暈倒,這次比上次更要厲害,眼見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等紅楓千辛萬苦帶着侯府的老軍醫,從花園東邊那不顯眼的地方翻牆進來的時候,藍老夫人的眼白都是一片皿紅,已然是沒救了。
老軍醫甫一将此話告知,屋裡頓時就是哭聲一片,藍佳音跪在娘親後面,伏地大哭,淚眼朦胧中,隻看到一片狼藉。
家具厚重砸不爛,可那些瓷器,墨寶,擺件,古書,被順走的順走,被砸爛的砸爛,看起來就跟強盜過境似得。
這些東西,随便拿一件出去,都夠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卻被這些虎狼如此糟蹋,莫說是藍老夫人這老人家,就連藍佳音看着都好不肉疼。
前世裡,藍老夫人在陰暗的大牢中熬了過來,但卻沒能熬過流放路上的辛苦艱難,死在了半路上,藍老太爺倒是平安到了西地,不過也是心灰意冷,不過兩年便跟着走了。
兩位老人家的骨灰,最後隔了足有七八年,這才輾轉托人葬入了藍家的祖墳中,這各種的艱辛,藍佳音想起來就止不住的流淚。
現如今,藍老太爺早早的被藍佳雨氣的中了風,但有禦醫精心照料,現如今恢複的也算不錯。
藍家雖然還是遭了查抄,但聖旨上寫的清楚明白,隻是取文字類的東西,要做呈堂證供,并沒有像上次那般被悉數下了大牢。
眼下這些人拿着聖旨,故意的作踐藍家,但好歹算是把最糟糕的事情給避過去了,可怎麼祖母就去了呢?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和已知的過往對不上趟,藍佳音少見的迷惘,哭的太過厲害,頭也開始暈暈沉沉的不當家。
藍大夫人早就知道家裡有此一劫,她們院裡和自家爺們的外書房,好東西全都送去西山,屋裡擺的大多都是赝品,全砸完也值不了幾個錢,倒也不必心疼。
二房和三房可就損失大了,對此,藍大夫人心裡也有數,原想着等事情過了,二房那邊她自會補償,反正兩房的感情好,花點錢也不算個什麼。
至于三房麼,呵呵,越慘才越解氣,藍家會有此一劫,可不全拜藍三爺所賜?
隻是她和自家老爺再怎麼計劃周到,也算不到自家老夫人不經事,竟是被抄家的官兵活活氣死。
“老爺還在大理寺待審,婆母卻已經駕鶴西遊,等老爺回來,我可怎麼跟他交代啊?
”藍大夫人懊悔不已。
暗悔剛才就應該将老夫人挪到别處,要是沒有親眼看到心愛的東西被破壞殆盡,她也不會再昏過去第二次,想來性命總是無憂的。
可人生哪有那麼多想當然?
也不會有賣後悔藥的。
藍大夫人自責不已,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無比的悲痛哀傷。
就在此時,派去請二老爺和三老爺的管家驚慌失措的跑來,說是二爺和三爺都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嗡嗡的哭聲先是一靜,等哭聲再起的時候,更甚于前,冷靜如二夫人都暈過去了,可見情勢已經險峻到了那一步。
藍佳音看着眼前混亂的局面,慌亂的心裡突地就安靜下來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暗暗告誡自己,此時更需要冷靜分析。
二叔父和三叔父既然同時被帶去大理寺,也就是說,二叔父已經沒有了在大朝會上撞柱明志的機會,二叔父的性命還是安全的。
而祖父那邊隻要瞞住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想來也不會再出意外。
自家祖母的結局和前世迥然不同,想來也是因為前世裡抄家和入獄是同時進行的,所謂眼不見心不亂,該當如此。
至于娘親,這位在悲傷之餘,還得兼顧主持着左相府的大局,并沒有被父親收監所打倒,眼底悲傷有之,懊惱有之,但看不到絕望之色。
人隻要不絕望,就不會自盡,這麼一想,娘親也是安全的。
再加上以石全名義買下的兩進小院裡,藏着她的十來個箱籠,還有兔子窩裡的私财,想必也好好的躺在那裡,這些才是藍佳音最大的底氣!
隻要外祖家不被牽連,父母皆在,二叔父不死,身後有人,手裡有錢的她還擔心什麼呢?
退一萬步,這樣的狀态下,就算是再來一次全家流放,又有何懼?
!
“我,大可從容應對!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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