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媽媽聽自家大哥這般一解釋,也覺得阿倫的确挺合适做這件事情的。
自己這個侄兒年紀不大,長相也好,可就是一樣,一着急就結巴。
這毛病擱在一般百姓身上,倒也無妨,可是擱在他們這些大家奴才身上,那可就是個大問題。
沐倫因着這個小毛病,正經主子身邊壓根去不了,原本以他的年紀,不論是給沐永齊做個小厮,還是書童都再是合适不過,可惜啊......
偏生沐倫這孩子又是個心高的,自打給沐永齊做小厮無望,他也不願意在侯府裡隻做個跑腿打雜的。
幹脆,就跟在自家老子身後,走東街的串西街,這幾年下來,倒也把平京城裡摸了個門清,叽裡旮旯兒的,都知道怎麼去。
想來這麼個小孩子,蹲在金水巷裡賣個毛豆,瓜子之類的,看似小販兒實則打探消息,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生疑。
“還是大哥想的周到。
”芸媽媽大覺滿意,笑着從懷裡拿出來一個寶藍色繡金線菊的荷包,伸手遞給沐承,“這裡面是兩百兩的銀票,大哥你拿着做打點用,若是不夠,隻管讓大嫂來郁芳院找我便是。
”
“你跟阿倫說,隻要這件事情有了眉目,大奶奶額外還有重賞!
”
瞧着妹子眼裡那抹深意,沐承眼神猛地一亮,“哎呀,莫不是阿倫他可以去二公子跟前伺候了?
”
芸媽媽但笑不語,按她想的,要是把大小姐的事情幫着查清,大奶奶心裡承了這份人情,自家侄兒去給二公子做小厮,那還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兒?
隻不過,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兒,她也不願意說什麼大話,隻要大哥心裡明白,自家将來能得多少好處也就就成了。
沐承懷裡揣着二百兩的銀票,還意外給小兒子謀了個好差事,整個人都樂的暈乎乎的。
和自家婆娘殷勤的把妹子送走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喊了沐倫過來,爺倆在屋裡嘀嘀咕咕了老半天,第二天一大早,沐倫挎着一個竹筐,裡面裝着他娘連夜煮好的鹽水花生,一臉笑容的出了府,往金水巷去做生意啦。
這邊沐承父子倆無比經心的守着金水巷,那邊廂的薛如蘭,不但每天懸着心,等候芸媽媽可能傳來的消息,還得陀螺似的忙起了侯爺回府的宴會事宜。
自打沐淩炫給梁文玉去了個準信,梁文玉對薛如蘭的态度,一下子就不一樣了,雖然當着衆人,還隻是原先那樣,可是正經的差事卻是肯交托給這個大兒媳婦辦了。
為了能瞞過白氏和薛家在侯府的耳目,梁文玉還冠冕堂皇的跟人說,“侯爺這次專門帶了大爺回家,這可是難得,既是如此,接風宴就交給老大媳婦兒辦吧。
”
“到底是夫妻,大爺的喜好她最明白,倒是免得我操心費力,恐還辦不妥當的好啊。
”
這話真是酸溜溜的酸,不過,也挺管用的。
最起碼薛媽媽這起子人,沒有起疑心,成日裡還是對武濤院無比的傷心。
薛如蘭借着讓蔓兒去讨好寶藍,和武濤院的消息往來,卻是極為順當,她心裡知道,就因着薛媽媽上報給薛華的那個消息,武濤院這幾日,已經連着兩晚上,有死士來踩點救人了。
雖然沒有留下活口,但是也有效的牽制住了薛家的注意力,眼看着沐德邤爺倆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薛如蘭真個是度日如年,恨不得他們馬上到家,明天就來個塵埃落定,也好讓她好好的喘口氣呢。
宣平侯府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藍家那邊也不是閑散度日。
藍大夫人先是接連出外赴宴,基本上也算是将平京城裡的貴族圈子,摸了個七八成。
這接下來,就是府尹夫人廣撒請帖,在府尹衙門裡舉辦第一次答謝宴會了。
她和胡媽媽,大劉媽媽,小劉媽媽坐在一起算了算人,就算不是大動,可連男賓帶女眷下來,總也有七八十号人。
光是置辦這二三十桌宴席的碗碟家夥事,都不是個小事。
“隻咱們幾個人,怕不得忙死?
”藍大夫人大手一揮,“讓康嬷嬷,蔡媽媽都來幫忙,還有箐箐和婉婉,這倆孩子也不能閑着。
”
“咱們現在合計合計,每個人領上一攤子差事,各司其職,趕緊的置辦起來才好。
”
好在,藍大夫人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因此宴客的日子稍微往後定了幾日,給自家留了足夠的時間,要不然,這第一次宴會,怕不得出醜啊?
商議的結果,藍大夫人讓康嬷嬷帶着紅楓,她們倆負責出門采買。
小劉媽媽兩口子就負責當日外院的男賓。
胡媽媽負責宴會上的酒菜,大劉媽媽和蔡媽媽一個負責茶水點心,一個負責迎來送往。
而藍佳音和胡清惠呢,兩個人分工合作,就負責将當天來赴宴的各家千金照顧好,一定要讓客人們吃的滿意,玩的盡興。
這樣一來,府衙後院的女人們,都有了自己要忙碌的事情要做,隻用像平常一樣,帶着浩哥兒倆孩子的藍佳柔,便立即被顯了出來——隻有她什麼差事都沒,還是陪着孩子們玩。
對此,藍佳音知道親娘心裡另有計較,所以是不聞不問,見了藍佳柔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一點不提這檔子事兒。
而胡清惠的心裡覺得很是好奇,覺着,就算藍佳柔的性子内向,膽小怕生,可一些不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也完全可以做呀。
怎麼藍伯母就像是忘記了這個人似的,丁點事情都沒給藍佳柔安排,這未免也有點太尴尬了吧?
“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大面上總是要過得去才好。
”胡清惠想,“哪怕隻是讓她跟着誰打個下手呢,也不至于這般的沒臉吧。
”
可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心裡再有想法,也不好問的太細。
藍佳柔白日裡還都在悅心堂呆着,一天少不了的要見面,胡清惠每每看到藍佳柔那怯弱的模樣,都覺得她好不可憐,也想插手去管管這閑事。
可幾次三番的話到口邊,但面對着和藹可親,用心教導她的藍大夫人,這話就無法出口,總是被她咽到肚子裡去了。
“伯母對我這友人之女,尚能如此耐心細緻,可見她和胡夫人這種黑心腸的繼室,還是有着本質上的差别。
”胡清惠暗中計較,“若是阿柔真是個好的,伯母必然不會虧待了她,左右不過一副像樣的嫁妝罷了。
”
“這庶女嫁出去,若是行事周全,和夫君公婆相處的好,那麼她對娘家也一樣是個不小的助力。
”
“藍家和我們家又有不同,他家根基到底是淺了,本身人丁又不旺,旁枝又沒有太出色的,這樣一來,家裡的每一個孩子都顯得珍貴起來。
”
“現在阿柔總是被拘在後院,什麼都不許管,哪裡都不許去,未必不是伯母在暗中觀察她......”
這般一想,還真被胡清惠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是了,一定是這樣,既然伯母自有計較,我還是老實點,别多事讨人嫌才好啊。
”
想通了這點,她的心中一松,對藍大夫人分派給她的差事,便生出了一展拳腳之心。
藍佳音活潑,藍大夫人就将宴客那日,所有到場的小姐,都交給她來招待,話說的很簡單,“箐箐,到時候來赴宴的小姐,也不是很多,加在一起二十二位,她們就交給你招待,不管你想什麼法子,總要讓她們心情愉悅,對咱們家生出好印象來。
”
胡青惠柔和,藍大夫人就将宴會大廳的布置交給她去做,還有後花園的布置也交給了她,“婉婉,這客廳和花園的布置,大可都在這兩天弄好,所需的花卉,你寫了單子給康嬷嬷,所需的擺設,你隻管去找胡媽媽,到宴會那一天,你就和箐箐一起,招呼着那些小姐們玩耍便是。
”
這樣的話,胡清惠最近肯定會很忙,她便拉了清閑的藍佳音來助自己一臂之力,想着要集思廣益,一定要把大廳和花園都給布置好了,也好讓前來赴宴的夫人小姐們,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一對好友,面對面的坐在花園荷花塘旁邊的八角亭中,青石桌上鋪着厚厚的淺綠色的繡花桌布,青石墩上,也墊着松軟的嫩黃坐墊,坐墊的四個角,還綴着錦穗和銀流蘇,搖搖擺擺的,瞧着很是活潑可愛。
幾個大丫鬟裡,就屬翠羽的字寫得最好,她便坐在錦杌子上,趴在亭子旁邊的美人靠上,将兩位小姐的想法,一點不錯的都記下來。
兩個主子,外帶城十個丫鬟,主仆幾人說了半天,過來過去的,無非也都是那些老招數,除了将大廳帷幔的顔色換成明亮一些的,再将花園的邊邊角角打掃的一塵不染,擺上新買回來的盆景,花卉之外,貌似也沒什麼可以多做功課的地方啊。
藍佳音習慣性的趴在石桌上,看着眼前不算小,可也不算大的荷花塘,蔚然輕歎道:“唉,府衙的地方也就這麼點大,荷花塘還不如侯府的三分之一大呢,劃個小舟采采蓮子還成,畫舫遊湖這種事那是想都别想了。
”
“真還不如在京城,你看我外祖家的碧珠湖多好?
夏可采蓮,冬可冰嬉,随便七八條大船都劃得開......”
“哈,對啦!
”聽着好友懶洋洋的嘀咕,胡清惠腦中靈光一現,大受啟發!
她拍手笑道:“咱們完全可以向崇北候府,還有金陽公主他們學習啊。
”
“你看,來做客的小姐二十多位,加上你我,算下來人也不少啦,咱們完全可以做點小遊戲,投壺,抛石子這些都可以有,平京的才女也不比京城的少,咱們還可以請她們作詩,作畫。
”
“喏!
”說到興奮處,胡青惠指着遠處假山上的觀景台說,“那裡,我們可以擺兩張畫案,顔料筆墨畫紙一應俱全,這般漂亮的自然景色,大可以有入畫的資格了。
”
“還有我們這裡,周圍都擺上玫瑰花,亭中擺一棋局,阿森他知道很多殘譜的,到時候擺一個中上的出來,讓人破局,咱們也設個小彩頭,破局者得玉石盆裝的金邊睡蓮一盆,亦或是上品玫瑰花一株,多清雅?
”
她這樣一說,藍佳音也來了勁頭,笑道:“不光這些,其實平京本地也有很多消遣的遊戲,比如用彈弓打遠處的花朵,還有小姐們最喜歡玩的踢毽子,這遊戲一人玩可以,多人玩也成。
”
“對了,咱們塘子裡有魚,還可以沿岸設幾枝魚竿,魚竿邊設小幾,放着咱們京城特色花茶,酥糖點心,對于那些喜靜,不喜歡紮堆的小姐,可是最适合不過了。
”
胡清惠随着藍佳音的描述,在腦海裡勾勒出當日的盛景來,心裡别提有多高興了,忍不住就站起來走了幾步。
可很快,她又蹙眉道:“這又有些太多,太雜了些,依我看,不妨精心選上五六樣即可,需知,這種應酬的宴會,以後每個月都得有那麼一兩次,咱們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底牌都晾出來啊。
”
“着啊!
可不就是你說的這話?
”藍佳音嘻嘻笑道:“還是婉婉心眼多,你說的對,咱們就按你說的辦。
”
兩人正頭挨着頭的商量留什麼,去什麼,添什麼,減什麼呢,就見遠處急匆匆的走來一位媽媽,近了一瞧,卻是胡清惠身邊的張媽媽,這位宛如康嬷嬷一般的存在,等閑都不出院子,屬于坐鎮家中的角色。
這會神色匆匆的進了園子,難道是胡清惠的院子裡,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翠環第一個看到張媽媽,趕緊就低頭禀告自家小姐,胡清惠擡頭一看,神色頓時嚴肅不少,趕緊起身走到亭邊相迎。
張媽媽給兩位小姐見了禮,張口就要說事,藍佳音笑道:“張媽媽莫急,走了這許多路,又熱又渴,快先喝杯酸梅湯,再說不遲。
”
張媽媽多聰明的人兒,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着急了,當下就笑盈盈的應了,進了亭子,坐在翠羽剛坐着的錦杌子上用酸梅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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