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懂事以來,薛如蘭還從來沒有這般慶幸,自己沒有選擇助纣為虐,?34??是為了孩子和父母的安危,選擇和沐淩铉聯手。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正确啊!
說句實在話,就隻薛寶山不愛紅妝愛男色這一個驚天的消息,就已經全然值得了!
你想想,她本來隻是在擔心,在不久的将來,三個孩子原本一片大好的未來,會被沐逸山和薛華兩人喪心病狂的舉動,弄得從雲端跌入稀泥地裡。
可這會,沐淩炫的直言不諱,就是将一腳邁進地獄門檻的沐冰元,生生的拉了回來。
想到自己那溫柔善良,體貼周到,仙女般的大女兒,差丁點兒就要過上守活寡,還不能對任何人明言的悲慘日子,薛如蘭的心裡就跟針紮似的疼啊!
“懷胎十月,賭命似的生了下來,又捧在手心裡疼愛了十三年,難道就是我要看着女兒落到那永無天日的境遇裡去嗎?
”一時間,薛如蘭的心思是百轉千回,無比的悲憤,在心疼心疼女兒,為女兒抱不平的同時,她由不得還要考慮别的,“到底要派誰出去暗中查訪,才能證實世子爺他所言非虛?
”
要知道,現在她們娘幾個的現實情況,不但失去了沐仁這個最大的助力,還在沐仁的親口證實下,坐實了巧珠的背叛。
再有薛媽媽這個大哥派來的眼線,明打明的在她身邊晃悠,可真是腹背受敵,困境疊出,惱人也愁人的很啊。
一旦她和自己的親大哥站在對立面上了,薛如蘭身邊原本還算信任的那些掌櫃,管事媽媽,甚至外面跑腿傳話的小厮,丫頭,就都變得不可再輕言信任。
想想看,她身邊薛家的人那麼多,誰知道那一個和薛媽媽是一類貨色?
吃着自己的飯,拿着自己錢,卻将自己這邊的消息,拿去别人那裡換賞錢!
這件事情可關乎到沐冰元一輩子的幸福,薛如蘭壓根不敢有一點的大意,即不可能隻聽一面之詞,也不會置之不理。
所以,找到可以信賴的人出去證明事情的真假,便成了眼下的重中之重。
薛如蘭自顧自的暗自沉思,說是百轉千回也不為過,面上的神色,更是一會怒,一會悲,一會惱,一會悔,真是變幻莫測。
竟是忘記了,她此刻身處的,不是自己的紫芳院,而是沐淩铉的小書房!
一邊侍立在側的寶藍,情知這位侯府的大奶奶,在為什麼事情煩惱,同為女子身,自家大孫小姐還是那樣溫和和氣的性子,她也是同情心大起,不由暗恨,“薛家大舅爺這事情做的,真是缺了八輩子的德!
”
“就為了抓住我們侯府的權勢,居然要大孫小姐去他們薛家守活寡,真真是好毒的心啊!
”
同仇敵忾之下,寶藍也不開口催促,就安安靜靜的陪在一旁,等着薛如蘭自己個兒回神。
良久之後,薛如蘭才驚覺,自己居然在世子爺的地盤上走了神,還耗費了不少的時間,而寶藍這等得寵的大丫鬟,竟也耐得住性子,一點厭煩的意思不說,還很是婉轉的安慰她莫着急。
心裡的感慨不免又多加了一層,對沐淩炫身邊這些人的看法,也有些改觀。
不過,感慨歸感慨,她今日在武濤院耽擱的時間,也就夠久的了,還是趕緊的告辭回去吧。
因着沐淩铉有話,倒也不必再去見禮,薛如蘭在寶藍和草綠的殷勤相送下,出了院門,上了等候多時的軟轎。
晃晃悠悠的,轎子就到了紫芳院門口,薛如蘭才扶着翠珠的胳膊下了轎,就看到小女兒房裡的芸媽媽,在門口和守門的婆子說話。
見她回來,芸媽媽一臉歡喜的迎了過來,屈膝給主子問了安,便親熱的摻了自家大奶奶的胳膊,笑道:“大奶奶可算是回來了,彤姐兒今日特意吩咐小廚房,做了幾道您和大小姐愛吃的菜肴,請您和大小姐,齊哥兒晚上一起用飯。
”
“說是上次她病着的時候,讓您和姐姐,哥哥都勞了不少的神,這會她好利索了,少不得置辦一桌子酒菜,請您們去表表心意呢。
”
小女兒的孝順懂事,就如同幹旱時的一場甘霖,很大程度上,撫慰了薛如蘭那顆無比糾結的心。
其實在從武濤院回紫芳院的路上,薛如蘭的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更難過了。
尋思着,自己現在可真是夫妻離心,兄妹離心,就連父母,也不知道在元姐兒的事情上,知不知情呢。
要是不知情,那還好些,要是知情,薛如蘭真心是衆叛親離,再沒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了!
你說,面對如此凄慘的下場,薛如蘭心裡能不低落嗎?
好在及時雨來的及時,她發堵的心,總算是有了些許的好轉,點頭對芸媽媽說:“好,好,好,我一定過去。
”
“唉,小妞妞也才六歲的娃兒,就這般的懂事孝順,着實讓人感動,不過,初芸你也是功不可沒,小妞妞乖巧,可不都是你平日裡教的好麼?
”
芸媽媽聽人誇沐冰彤,其實比聽人誇她自己還開心,不過眼見自己的辛苦被認同,心裡也是高興的很。
連忙正經的行了禮,笑着謝過薛如蘭的誇獎。
瞧着梳着婦人頭的芸媽媽,薛如蘭忍不住歎息道:“當年的那些糟心事,都是大爺糊塗,被人蒙蔽,很是委屈了你和那沒福氣的哥兒,你受了冤枉,幾乎死去,卻憑白的讓月兒那賤蹄子得了意。
”
說到這裡,她又冷笑了聲,拉着芸媽媽的手說,“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大爺身邊伺候也就是吃穿比人強,可整日裡勾心鬥角,你提防我,我提防你的,那裡有在小妞妞身邊安心如意呢?
”
薛如蘭這純屬是有感而發,當日為了不落下善妒的名聲,她在懷着小女兒的時候,特意選了兩個模樣好的丫鬟開了臉,親自讓薛媽媽送到沐逸山的書房伺候。
結果心底善良的初芸被心機深沉的月兒鬥倒,若不是魯媽媽看着初芸可憐,暗中出手相救,這丫頭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而月兒那小蹄子,果然是個心思多的,仗着生了姐兒,便花言巧語的哄着沐逸山帶她們娘倆去了邊關,結果卻是成了黃氏的狗腿子。
主仆倆提及往事,心裡都不平靜。
芸媽媽不禁暗想,“是啊,當初若不是魯媽媽,我哪裡還有命在?
”
“魯媽媽是大奶奶的心腹,十幾年來從沒變過,就是不知,當年她的出手,是她自己個兒的意思?
還是大奶奶示意的?
”
另一邊薛如蘭也是靈機閃現,“咦,初芸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她也有兄弟姐妹,雖不是上陣殺敵的沐氏英雄,但在府中也是頗為要緊的管事,何不叫初芸幫着我去查探一二呢?
”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芸媽媽,頭疼不已的事情,便有了解決的辦法。
她現在不敢相信身邊的人,也是的另外收用幾房心腹了,現在不妨先暗中行事,等到大爺的事情落定,再去夫人那裡将人讨過來也就是了。
想來,她棄用薛家的奴才,改用侯府的人,梁文玉隻有高興,斷斷沒有個不答應的。
芸媽媽心裡那樣一想,對薛如蘭的幾句感慨之言,就很有些想法,再想到那慘死的孩兒,心中一酸,眼眶當即就紅了。
輕聲道,“當初多虧了魯媽媽,奴婢知道,都是您讓她保下奴婢的,奴婢片刻不敢忘記,定會精心照顧彤姐兒的。
”
薛如蘭含笑拉着她的手,勸道:“好啦,過去的事情,說它作甚,你是我挑出來送給大爺的,豈能讓下賤的奴才随意作踐?
”
“再說了,大爺當初執意要發落你,我要是明着出面,不是和大爺唱對台戲?
”
“你也悄聲些,莫要讓旁人知道才好,依我說,你不妨凡事向前看,好好的把小妞妞照顧長大,她有了好結果,你也就有了好結果不是?
”
對她來說,當初借着保住初芸給月兒一個警告,乃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倒也沒擱在心上。
心裡卻是已經打定主意,晚上去郁芳院時,就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情跟初芸挑明了說。
卻是沒留意到,身邊的初芸聽完她的話,證實魯媽媽當年的确是遵從主子的意思,臉色頓時一變,瞧向薛如蘭的眼神,也是大有不同。
心思恍惚之下,将人送進主屋,初芸便告辭退下,臨行前瞧了薛如蘭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的看法有了改變,她竟是從主子的身上,瞧出幾分慈悲來。
玉珠親自接住自家大奶奶,扶着人往卧室更衣,進了屋,她面帶憂色的回禀,“大奶奶,巧珠昨兒半夜病了,今早請了大夫來看,說怕是風寒,最好将人挪出去将養,也免得過了人。
”
“挪出去?
那怎麼成?
”薛如蘭瞧着鏡子,指點着丫鬟卸下多餘的钗環,沉聲道:“巧珠在我身邊嬌養慣了,出去哪能受得了?
”
“嗯,就在後院平房裡另辟一室,專門給她養病,讓小鑼去伺候湯藥,你應心照看着便是。
”
玉珠将主子繁複的綴仙鬓拆開,梳順,重又挽成随意的彎月鬓,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掩蓋不住的妒色。
本想着趁巧珠這場病,正好把橫在頭頂的一座大山順勢挪開,自己好歹也能喘口氣,可惜啊,大奶奶竟是這般寵那小蹄子,居然不管不顧的,留她在院子裡養病,真是也不怕折了奴才的壽!
她們四珠同為薛如蘭的一等大丫鬟,各自管着手裡的一攤子事兒,本來也沒有什麼摩擦,可偏偏巧珠這兩年的心是越來越大,仗着夫人寵愛,竟是什麼都想管了。
明珠敦厚,翠珠溫柔,都不同她計較,可玉珠生就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怎能咽下這口氣?
暗中使絆子,上眼藥的事情都沒少做,一來二去,她們兩人間便記下了仇,這次好容易巧珠犯到玉珠的手裡,還不抓緊機會将其送出院子去,更待何時?
看着玉珠若有所思的模樣,薛如蘭心中暗笑,深宅大院,真是處處都有争鬥,從丫鬟,到老媽子,就沒有真正讓人省心的地方。
可笑她以前太過自信,總認為自己手段厲害,慣會籠絡人心,身邊的人都是忠心耿耿。
結果,自己被自己打臉了吧?
先是出了巧珠這個叛徒,再來,又看到玉珠這個不安分的,真真是寒了人的心......
她不讓巧珠出去,是要将人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而讓玉珠經管,卻是要借玉珠的手,把巧珠給徹底廢了,趁機,也分了玉珠的心。
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問題,薛如蘭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了些。
親手選了枝翠玉墜粉芙蓉石的雀鳥钗簪在鬓邊,又換了套家常鵝黃繡芙蓉花對襟輕紗褙子,搖着手裡綴着玉荷香的縷空象牙柄美人扇,帶着魯媽媽和翠珠,留明珠看家,主仆幾人往後面的郁芳院而去。
剛出房門,迎面就看到薛媽媽,急匆匆的從抄手遊廊走過來,這位為着查探沐仁的差事,已經接連奔波了兩天,不過都沒得到什麼實際性的進展,着實是心急如焚。
這會一見主子,雙眼都在灼灼放光,她不好和魯媽媽争鋒,立馬就将右手邊的翠珠擠到一邊。
殷勤的摻着薛如蘭,口吻無比柔和的說着話,末了還是忍不住試探道:“聽聞今日大奶奶先去了夫人院子,後又去了世子的院子,不知道可有什麼發現?
”
薛如蘭左右環顧,見後面的人都知趣的垂着頭,将裝聾作啞一事做到了極緻,便帶着薛媽媽疾走兩步,故作神秘的附耳言道:“夫人那裡還如往常一樣松散,翠珠那妮子那裡都跑去串門子,一圈轉下來,倒是不像藏着人的樣子。
”
“倒是世子爺那裡,守衛極為森嚴,我想在書房瞧一眼,都被寶藍那丫頭給攔了,除了待客的正廳,那裡都沒能去得成。
”
“饒是我借着侯爺和大爺回來,接風宴該如何安排可勁的拖延時間,翠珠和蔓兒兩人,也沒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
“兩廂一比較,我看世子爺的院子,可疑的地方比較多,以往我也不是沒去過武濤院,那裡又有這般嚴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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