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一向被牛大頭寵愛,說是捧在手心上的珍寶也不為過,兩人從來都是親親熱熱,甚少有着惱淘氣的時候,更别提還是牛大頭給她發火了。
當下笑着臉就給垮下來了,冷哼一聲便糾扭過身子,看也不看牛大頭,極是委屈的埋怨起來“有錢還不許人花麼?
”
“你又不是不知我和那婆娘的事兒,當年跟你好,可沒少被她明裡暗裡的譏諷笑話。
”
“好容易咱們現在的日子好過了,奴家在她跟前抖回威風,找回場子,又有何不可?
”
“偏生爺你憑地膽小成這樣,你說說,咱們一沒偷二沒搶的,隻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再說了,你怕事發後被被牽連,愣是讓劉老大出面傳話,銀子白分了他一半咱就不說了,怎地都這般小心了,還要繼續遮遮掖掖的過日子,真真憋屈死人了!
”
金翠說着說着勾起了傷心事,忍不住是珠淚連連,哭了個梨花帶雨,看着好生惹人憐愛。
要說牛大頭和金翠兩人勾搭在一起也有些年了,早先那會,牛大頭沒錢也沒權,就是一小兵,可他對金翠體貼溫柔,隻要金翠一句話,夏天打扇,冬天暖腳,真真是小意的緊。
青樓女子做皮肉生意,迎來送往的難得這份真心,漸漸地,倆人倒是情投意合起來。
就算牛大頭沒有銀子,金翠也願意白留他過夜,不收分文,這份感情很是被人嫉妒,在銀樓和金翠争吵的女子,正是其中之一。
金翠哭是真心委屈,總覺着,好容易情人熬出了頭,用銀子給她贖了身,自己不計較名分也就罷了,怎麼還跟見不得人似得,非得夾起尾巴做人?
莫非,青樓妓子就不是人了?
見情人哀聲輕泣,牛大頭心早就軟了,他對金翠是真心喜歡,哪舍得情人傷心難過?
趕忙就換了笑臉,将人在懷裡溫聲安慰,“我的心肝兒,我心心年年的是誰,你能不知道?
”
“就是家裡的老婆孩子,也排在你後頭,之所以讓你在外面住,還不是不想你回家受氣?
”
“你自己說,是自己當家做主的好,還是在大婦手底下讨生活的好?
”
金翠聞言轉過了身子,瞪着他道:“你休要甜言蜜語的糊弄我,我不傻,隻不過不想你為難,不願意白給人家當笑話看。
”
“不過,你今兒個得給我句準話,這縮頭烏龜似得日子,什麼時候算完?
”
牛大頭嘿嘿直笑,耐心的解釋,“翠翠,我從來有事都不瞞你,那老石崗子裡頭有好東西,我不是回來就跟你說過?
”
“那可是沐将軍的私财,他如今倒了台,那些東西的存在可就微妙了,要是咱有勢,大可自己去弄回來,可這不是咱人小式微麼?
貪心反而得送命。
”
“原想着賣了這個消息,悶聲發點小财也就是了,誰能知道劉老大個黑心賊,隻問銀子不看人,竟是把消息賣給了戎狄人在古田城的暗探,這下好了,戎狄狗貪心膽大,竟然帶兵夜襲哨所,巧不巧的就撞到了硬石頭,不但沒弄成事,反而連咱們世子爺都給驚動了。
”
“别看表面上啥事沒有,可我在軍營啥不知道?
”
“侯爺他老人家早就下了令,讓嚴查!
嚴辦!
”
“你自己說,眼下我讓你收斂,是不是為了你好?
”
私房話偷聽到這裡,沐七他們完全可以肯定,這牛大頭對沐逸山在哨所裡做下的勾當,絕對是一清二楚。
那裡還耐煩聽這兩人膩膩歪歪?
一揮手,沐四,沐六就帶着人破門而入,将這對奸夫**捆成粽子一般丢在地上,順手就拿準備好的麻袋裝了,一個字都沒問,便趁着天黑憑宣平侯府的腰牌出城,不歇氣的回了哨所。
牛大頭不是戎狄那硬氣的貴族,他也不是了無牽挂的慷慨赴死之輩,這位心裡惦記金翠,又擔心老婆孩子被自己牽連,沐七不過拿着鞭子甩了甩,這位就連哭帶求的老實招供了。
原來,牛大頭最先并不在老石崗子哨所當差,也不是沐逸山的心腹,可有一次他在大雪天裡救了個醉酒的大漢,等人醒來,少不了要感謝他救命之恩。
牛大頭這才知道,自己救得人是老石崗子哨所的頭兒,名喚胡谷忠,兩人都是軍人,又是愛酒之人,三來兩去的,幹脆就結成了拜把子的兄弟,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
胡谷忠見牛大頭在軍營不受重用,也弄不來什麼油水,就自告奮勇,要給牛大頭弄個有油水的好差事。
胡谷忠是個有門路的人,他和黃氏之子的奶娘很親近,兩人之間說是同鄉,往來頻繁,其實私底下有點不清不楚的暧昧關系。
作為沐永林這個沐大将軍最寵愛兒子的奶娘,程媽媽在将軍府裡一向很是有臉面,甚至在沐逸山跟前都能說得上話。
有程媽媽從中牽線,胡谷忠很快就成了沐逸山信得過的人,後來沐逸山想建一個私庫,就瞧上了老石崗哨所,這地方偏僻,但又離古田城不遠,後面還有一座土山包,隻要管事兒的是自己人,那還不是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就這麼着,胡谷忠被調到了老石崗哨所,他和牛大頭關系好,便将這位也弄到哨所當了個三把手,平日裡就管着采買這項肥差,一個月弄一二十兩銀子,輕輕松松。
沐逸山想要在父親跟前保持最佳形象,所以這些龌龊事兒都進行的無比隐秘,每次來哨所存取東西,總選在深更半夜不說,每次還都會讓胡谷忠在兵士的飯菜中下藥,确保那些不知情的人都睡得人事不知。
要說胡谷忠對牛大頭還真是有情誼的,他知道這事情牽連極大,一個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因此,一直都沒把牛大頭拉下水,所以牛大頭也是被下藥人中的一個。
但事情要是做的頻繁,總會有那麼一半次的會出點小簍子,有一回,沐逸山這邊選了日子來擱東西,恰巧牛大頭着涼了,喝了藥就悶頭出汗,把那放了藥的飯菜給錯過了,半夜他出來如廁,可不就撞到許多人擡着箱子往兵器庫那邊去麼?
開始他以為是上頭給哨所配備兵械的,可轉念一想,不對啊,這黑燈瞎火的,來來回回搬運東西的也全是生面孔,自家兄弟隻有很少的一部分......
他心裡一個激靈,連忙就隐到了暗處,用心看才發現,站在火把下和胡谷忠說話的人,自己以前在沐将軍的身邊見過,他本就是個腦子機靈的,幾下裡一聯想,就猜到裡面的故事了。
第二天,牛大頭還借着佩刀破損進了趟兵器庫,不出所料,裡面和平常的擺設一樣,什麼多出來的都沒有,他猜想,裡頭八成是有暗道機關之類的。
他顧惜小命,總覺着哨所裡呆着不踏實,這不剛好手裡也有了點錢麼?
便托以前的兄弟,在老長官手下謀了個百人隊長的差事,他這邊要走,胡谷忠也沒可勁兒的留,倒是讓他順順當當的離開了,算是逃過了一劫。
這事情牛大頭一直藏在心裡,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不是前些日子沐逸山倒了台嗎?
老石崗哨所的人,也被沐淩炫裡裡外外換了個幹淨,胡谷忠因着和沐逸山走得近,當時就被人帶走,徹底沒了消息,牛大頭在慶幸自己沒有無故失蹤的時候,也對老石崗哨所裡的東西動了心思。
他最信任的就是家人,可老婆沒啥見識,隻能是和金翠商量,金翠便推薦她們樓裡一個關系好的龜公,居然還真是把生意給做成了,幾句話的消息,愣是買了五千兩白銀!
金翠可不就有錢和老對頭唱對台戲了麼?
再往後的事情,沐一他們也都知道了,霍姆大王愛财如命,一直惦記好朋友的家當,就派人在古田城打探消息,剛好就和想拿消息換錢的劉大頭撞一起了,這才有了戎狄人半夜偷襲哨所的事兒。
到此,老石崗哨所遇襲的事情總算是水落石出了,藍佳音和沐一兩人一商量,先把牛大頭這對野鴛鴦給悄麼聲息的處置了,接下來,就開始在兵器庫裡認真搜索。
好在沐一他們最不缺暗器機關的好手,這可都是當初在馬賊窩子練就的手藝,此刻,這門手藝又一次為他們的主子做出了大貢獻。
兵器庫裡的确有暗道,而且做得很隐蔽,就設置在擱盔甲的箱子底下。
而擱着大量金銀财寶的地方,卻是在老石崗哨所後面的那座小山裡,裡頭不知什麼時候,被挖了好些個山洞,裡頭滿滿當當全是好東西,從糧食兵器到黃金白銀,從古董字畫到绫羅綢緞,可真是應有盡有,讓人看得眼花缭亂。
藍佳音這般見過大世面的小姐,都看的直吸氣,歎息道:“還好侯爺這回的主意正,沒有放虎歸山,将人圈禁在南山别苑了,你看看,單憑這裡所存,古田城兩三年的供給不在話下啊。
”
“沐大爺要是真能回到邊關,搞不好咱們可就要先内亂了!
”
饒是沐一大場面見過無數,此刻也是連連點頭,後怕不已!
開玩笑,藍佳音所言要是成了真,那大周朝和戎狄人可全要看宣平侯府内讧的大笑話了!
他們倆大緻看了看,出來就立刻先給沐淩炫那邊去了信,暗中調派白虎營的精銳在附近駐紮守衛,接着便安排心腹人手進山,開始對山裡的東西進行清點造冊。
最後,他們從這座被挖空的山裡,得到了糧食三千石,盔甲兵器可配備五千人的精銳,白銀近百萬兩,黃金一萬兩,至于珠寶古董更是裝了幾十箱,無法估算出實際的價值。
所有的一切,基本頂整個西地一年的賦稅,還有剩餘。
這可是真發了大财了!
沐淩炫看到最終的數字,也知道這筆财富的數量太大,想要全部私吞是不可能的事兒,略一思量,便提起筆,将這一筆橫财分配了個七七八八。
一半獻給親老子,剩下的一半分成十份份,藍佳音占兩份,參與此事的所有人員均分一份,再給梁文玉和薛如蘭一人一份,剩下的五份,全部充作白虎營的軍費。
沐德邤和沐淩炫父子倆本就住在一起,所以他也是第一個得到這驚人消息的。
看着這筆巨大的财富,沐德邤心裡不似兒子那般驚喜,而是深深的失落,現實又一次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先前,沐德邤對沐逸山之事是生氣,也做出了正确的選擇,放棄長子,選擇支持嫡子,可心裡,對長子和戎狄通商的事,并不是很确認,後來各處起出來的錢财,仿佛也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所以對沐逸山就有點心軟,想着等事情過後,嫡子坐穩了江山,再将長子放出來,能做個閑散的富家翁也好啊。
現在好了,這麼多的錢财,若不是做那種一本萬利的龌龊生意,怎麼積攢的下來?
事實擺在眼前,不由沐德邤不信,對那個曾經無比看中的長子,他算是徹底的灰心了......
再看着沐淩炫還不忘給大房分一份,心裡真是感慨的不行,對這個十七歲的嫡子,算是完全放心了。
這樣比對着一想,沐德邤對兒子的态度不知不覺也有了改變,說話的語氣也是少有的溫和,“雖說你那未婚妻此次行事魯莽了些,可總是對你情深意重,這才不顧後果的尾随大軍前來。
”
“原本這事情我是要寫信讓你娘嚴加處置的,可現在看起來,她倒是個福星,因禍得福的撞到這麼件事情,起出來這麼多的銀兩軍備,很是給為父解了燃眉之急,這下不管是軍費,還是修河渠,咱們都握住了主動性,這得給她記一大功。
”
“功過相抵,這次她私下出門的事情就算了,不過若是再有下次,必當重罰,決不輕饒!
”
沐淩炫忍不住就想幫自家小媳婦兒辯解幾句,瞪着眼睛就要說話。
沐德邤瞧着面對金山銀山,都未曾失态的兒子,這會隻因為自己說了他未婚妻幾句,便一臉的不服氣,心中忍不住的大歎,“這還沒怎麼地呢,就一心向着媳婦兒了,老子娘倒要抛到一邊去了,真真是個不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