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仿佛是不會退去的潮水一般,來回敲打着壁珠脆弱的神經。
房舍之中,壁珠隻覺得渾身都粘膩透了,可是那種令人窒息的惡心的感覺,卻随着壁珠的汗水浸透了自己單薄的衣衫,久久揮散不去。
周遭全是寂靜的黑暗。
壁珠氣若遊絲,微微地探出手去,想抓住那一抹難以捉摸的光亮。
可是,那光亮卻在霎時之間徹底消散,隻剩下了無窮無盡的悲哀與絕望。
壁珠哭喊着,希望能有人來救一救她……可是,一切都隻是徒勞無功罷了。
沒有人來幫助自己,隻有周圍夜色沉沉。
無窮無盡的黑夜吞噬這壁珠脆弱的心靈。
壁珠勉強支撐着自己在黑暗中奔跑着,卻始終都逃不脫那一抹沉默的墨色。
最後的最後,壁珠力氣衰竭,跌倒在地。
那一瞬間,壁珠的世界,天崩地裂。
見到壁珠幽幽地醒轉了過來,小德子顯然是高興壞了,連忙道:“壁珠,你醒了麼?
”
壁珠隻覺得眼睛上仿佛是壓着千斤巨石一般難受。
隻見壁珠眼眸微動,見到自己跟前是個小内監,頓時驚恐無比,吓得直往床裡縮。
還是小德子趕緊寬慰道:“好壁珠,你别害怕,是我,我是小德子啊!
”
壁珠見到自己面前的人的确是小德子,這才稍稍放心一些。
隻是,看着小德子焦急無比的面孔,壁珠隻覺得滿腹的委屈都無處傾訴一般,哽咽着道:“是你,小德子。
你終于來了……”
“哎,哎,是我,是我――”小德子見壁珠滿額頭上都是汗,生怕說錯話惹了壁珠不高興,便趕緊拿過來一杯清水,柔聲開口道,“你渴不渴?
要不要先喝一點水?
”
壁珠隻覺得喉嚨一種仿佛是被人點了柴火似的,幹澀無比。
壁珠勉強點了點頭,便由着小德子把自己攙扶起來,緩緩喝了一口水,這才開口道:“小德子,我這是怎麼了?
”
小德子見到壁珠如此神色凄迷,頓時無比心疼,道:“你這一天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壁珠,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
”
小德子撩了一撩壁珠額頭上已經被汗水所粘膩的頭發,柔聲道:“你一個人跑去禦湖邊上遊玩,卻不知為何突然暈倒了。
最後,還是史美人發現了你,讓她身邊小内監把你帶回來的。
”
壁珠驟然聽到“史美人”三個字,頓時驚恐比,顫聲道,“是史美人身邊的内監送我回來的?
”
小德子不想壁珠竟然會如此驚恐,隻得如實道:“是啊!
”
那樣的場景,壁珠永遠都不會忘記。
壁珠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勉強道:“是史美人身邊的内監,他們把我送回來的?
”
小德子颔首道:“正是……壁珠,你怎麼了?
”
壁珠忙知道自己眼下的情态一定是差極了,便勉強遮掩着道:“我……我沒事的。
”
“不。
”小德子直直地看着壁珠,冷冽道,“壁珠,你有事情在瞞着我,是不是?
”突然,小德子心中一緊,忙道,“壁珠,你實說,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
壁珠紅了眼眶,哽咽着道:“小德子,我回來的時候,可有什麼異樣麼?
”
“異樣?
”小德子不想壁珠會有此一言,隻得如實道,“除了你的發髻有些散亂之外,倒是也沒有什麼異樣。
”
是麼,衣裳已經被系好了麼?
也是,他們淩辱自己之後,怎會留下把柄呢?
小德子的性子壁珠是知道的,小德子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因此絕對不會輕薄自己半分的。
既然如此,小德子便也不會知道壁珠的身體已經受到了難以啟齒的摧殘與折磨。
見到壁珠樣子怔怔的,小德子頓時吓壞了,忙道:“壁珠,壁珠,你到底是怎麼了?
”
壁珠拭去眼角的淚水,低低開口道:“我沒事。
清甯宮的幾個小内監欺負我,把我關到柴房裡,吓唬我,不讓我出來……小德子,你知道嗎,我真是害怕極了,我以為我會被他們活活弄死在裡頭……”
“柴房?
”小德子驚道,“他們怎麼會帶你去那種地方?
他們把你怎麼了?
”
壁珠心中悲切,嘴上卻也隻得支吾着道:“左右是他們想戲弄我罷了。
我被他們關在黑黢黢的柴房裡,他們死活不肯放我出來。
最後,還是我拼了性命去碰壁,他們怕出了人命,這才放我出來了。
”
小德子無比心疼道:“是,我知道了。
我看了你額頭上的傷了,方才高太醫已經來過了,替你包紮了。
高太醫說,你額頭上的傷無礙,隻要好好養着就可以了。
”
“高太醫?
”壁珠不解道,“你說哪個高太醫?
”
小德子笑道:“便是高慕白,高太醫啊!
”小德子替壁珠掖了掖被子,柔聲道,“好了,壁珠,你不要想别的,隻要好好養着就是。
”
小德子望了一眼窗外的濃濃夜色,低低道:“眼下主子被逐出了未央宮,沒人能護着咱們。
好在他們也不曾欺辱了你去――壁珠,你就先忍一忍吧。
我相信,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
忍?
這樣的恥辱與苦痛,叫壁珠如何能忍?
自然了,這樣的事情,小德子是不會知道的。
而壁珠驕傲的自尊也在敲打着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别人。
倘若讓别人知道了,柔儀宮的宮女被幾個内監所淩辱,那便是奇恥大辱,更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污點。
正當此時,壁珠肩膀上的疼痛卻開始明顯起來。
壁珠不過是一瞬間的蹙眉,便落在了小德子的眼中。
小德子畢竟已經在未央宮中侍奉多年,什麼架勢沒見着過?
見到壁珠下意識地摸了摸肩膀,小德子突然一凜,道,“壁珠,你怎麼了?
”
壁珠微微一怔,隻是輕描淡寫道:“我無事……”
“你蒙我!
”小德子冷冷道,“這未央宮中的下賤坯子可不少――壁珠,你别怕,你直白地告訴我就是,是不是他們欺辱你了?
”
小德子的話說得直白,惹得壁珠都以為小德子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僞裝似的,忙遮掩道:“沒……沒……沒什麼。
”
“不。
”小德子冷冷道,“壁珠,你隻要一說謊就會摸鼻子。
”小德子緊緊地握住了壁珠的手,柔聲道,“好壁珠,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才是。
現在主子不在,隻有咱們彼此能相護照應了。
壁珠,看着你難受,我也是……”
壁珠見到小德子是真真切切地為自己着想,卻是鼻中一酸,撲到了小德子的懷中失聲痛哭道:“小德子……小德子……”
小德子心中一痛,隻得溫柔地拍着壁珠的後背,柔聲道:“我在,我在……”
壁珠心中一橫,哽咽道:“小德子,你知道嗎?
史美人誣陷我偷盜了她的耳環,就讓那個随侍内監把我抓到了柴房裡……他們……他們……他們侮辱了我!
”
小德子一怔,卻是不信道:“你說什麼?
”
壁珠抹着眼淚,泣不成聲,哀聲道:“原本我也是不信的。
他們都是身子殘缺的人,如何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我疼,我渾身上下,哪裡都疼。
小德子――”
壁珠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裳,将自己的肩膀露了出來,哽咽道:“小德子,你看,這就是那幾個狗崽子留下的印記!
”
小德子隻覺得腦仁兒仿佛要炸裂了一般,似是不信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壁珠怒極反笑,隻是道:“小德子,你說,我可不可笑?
我入了宮,卻被幾個龌龊的小内監給糟蹋了。
小德子,你說,我好不好笑?
”壁珠咬了咬牙,道,“或許,我便該再用力一些,當時就撞死算了!
我已經是有污點的人,我又何必活在這個世上!
”
小德子卻不知是從哪裡來了勇氣,一把抱住了壁珠,哀聲道:“壁珠,你别哭!
你别哭!
我會幫着你的……”
“你幫我?
”壁珠冷冷推開了小德子,恨恨道,“你不過隻是一個小内監罷了,如何能幫得了我?
”
小德子微微一怔,低低開口道:“我……我……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麼委屈了。
我一定會幫着你出這一口惡氣的!
”
“那你能幫我殺了他們麼?
”壁珠冷冷道。
小德子不想壁珠竟然如此狠辣果決,隻得垂下腦袋,道:“史美人畢竟是皇帝妃嫔,咱們要動她的人,也需要好好籌謀。
但是壁珠,你放心,我小德子說到做到。
誰若是欺辱了你壁珠,便是我小德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
壁珠聽到小德子如此一說,心中雖然一暖,可終究還是别過頭去,低低的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