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這麼多年,你對我最狠心!
而他們,最缱绻的時候,不過是隔着姬紅骨這個身份,榻上肌膚相貼,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
道是情有多長,執念便有多深。
她微微側了臉,藏住眼底的流光湧動。
他小心翼翼地護住她,她豈能辜負了他這多年的努力。
“既然已經見到我,你便走吧,回你該回去的地方去,這江山這天下該是你的!
”她站起身來,在掌心凝了内力,劈開那玄鐵的鎖鍊,籠子被打開。
他卻始終不動。
燈火如豆被風吹了下,便撲閃幾下慘淡下來,已經快燃到了燈芯盡頭,殿内昏暗。
男人在鐵籠裡擡起頭來看着她,眼底是灼灼燃燒的深情執念,啞聲道:“跟我走吧!
”
語氣近于哀求。
聰慧如他,怎能看不出今日她的訣别意,她不會跟他走,她心中已經有了屬于她自己的去處,而她的這個去處,是把他給抛下!
他多麼惶恐!
她站在他的跟前,接着那朦胧的燭火看着他的眼睛,把他所有的哀求和惦念都收入眼底,多年後她依舊會在他鄉的夜裡驚醒過來,夢裡是那雙細長缱绻的眸子,其中盈滿了他一生最深的情最大的渴求。
自是山高水遠,相遇無期。
轉過身去,她不忍看他,語氣卻冷了幾分:“今日你若不走,我便把命留給你!
”
終究是做到了以命相逼的這個地步,但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公子宸把命留給了這江山,她三萬部下族人全部葬身在燕邪的江山鐵蹄之下,不傾覆這河山,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了了自己的願,死後都無法面對那些冤魂。
到最後,她還是把狠心留給了重樓月。
讓他背負着她所有的仇所有的恨去走完這一段路,最自私的,不過是她巫離罷了。
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沙啞的壓抑的哭聲,細細長長斷斷續續的,悲痛而且無法控制,這該是多麼悲痛,才能讓這樣一個人如此的難以自控。
聽得他哭着說了句:“巫離,這麼多年,你對我最狠心!
”
她頓時,心如刀割。
細細回想這多年年月,她把柔情給了燕邪,把陪伴給了公子宸。
卻把狠心,留給了重樓月。
能說什麼,多是已經哽咽,她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便讓她察覺出來其實她也不舍得。
那人扶着鐵籠慢慢地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太重,他站得不穩,她想要回過頭去扶他一把,卻怕多了這一份情,他走得不夠狠,走得不夠遠。
每一個人都有用心良苦,最後都成了對方心中的狠。
狠心壓下所有的怅然,她語調越發冷肅:“若是這一次你敗了,此後,便永生不見。
”
既是狠心,便也該淋漓盡緻。
男人聽聞她的這一句話,身體晃了幾下,幾乎站不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窗戶忽然被打開,那女子輕盈地從窗外飛躍進來,伸出手來把他給扶住。
對他的心疼,都變成了對巫離的責怪:“你怎麼忍心這般對他?
”
是戰媚。
她一直在附近,曾要帶他走,但是,他執意在這裡等她。
重樓月最為理智的一點就是,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對他心狠手辣,所以對他都不屑于欺騙,她說巫離還在,那麼,她便一定還在。
所以,他回來得義無反顧。
“閉嘴!
”
還沒等巫離說什麼,重樓月便率先喝止了戰媚,在這世上,他都舍不得說她分毫,外人更是不得對她多加指點!
他甩開戰媚來,自己搖搖晃晃了幾下慢慢站定。
昏黃的燈火照得背對着他站立的女子背影更加的蓼蕭寂寞,他總是在想,這些年她是怎麼活過來的,受了多少苦,他不敢去仔細想,那些長夜裡,他怕聽見自己肝腸寸斷的聲音。
戰媚被他甩開來,自是心中難過的,卻舍不得見他這般無助。
想要再伸手來扶着他,男人一個冰冷的眼神斜斜地看過來,那眼底的無情和寒意讓她渾身打了一個寒戰,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之中,怎麼也伸不出去了。
整個人就像被丢入了冰窖之中,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而他已經看向巫離,那眼睛從看她的冰寒變成了無限的無助和不舍,她依稀能夠看見他眼底那瑩瑩的淚光。
心一下子就像是插入了一把刀,疼得無邊無際。
别過眼裡,眼淚便止不住了。
冷宮多年籌謀,總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邊,和他肩并肩,看盡這世間的山山水水。
但是,他的心裡,卻挪不出半點的位置給她。
堅強冷漠如戰媚,隻在這一瞬便體味到了這人間最痛的情,想來重樓月,比她深百倍。
看過你愛别人的樣子,才知道你是真的不愛我!
身後那人看着巫離哀聲問:“是不是我乖乖聽話,等到這江山定下來,你就願意回來我身邊了?
”
不管是多恨她對他心狠絕情,低頭的還率先是他。
人人都說,愛的多的那一個人,最肯低頭。
她始終不肯看他,背對着他站在陰影裡,把自己所有的悲苦和去意放在心底自己消磨,卻終究是想要給他一個念想的:“日後,可來楚州找我!
”
這話,終是一個謊言。
把令牌抛向身後,他穩穩接住,放在掌心之中幾番碾轉,令牌上殘留着她身上的溫度,似乎隻有這樣不斷地碾轉撫摸,就能把她鑲嵌進入他的身體。
窗戶開了,她走得義無反顧。
獨留那人,站在時光暗影裡,淚水漣漪,滴落在掌心的令牌之上,吧嗒吧嗒,連成了線。
無情的人,總是可以走得這般決然。
此一别,以後山山水水,怎麼去找?
那淚啊,便成了海,他叫不出說不出,疼得無以複加。
指尖碾轉過那令牌,淚眼朦胧中,他自顧自說:“巫離,你可知道,這是一場生死局,母子情分可以斷,萬裡江山可以棄,唯有情字最斷腸。
”
戰媚見他淚流難自己,心疼不已地問:“這樣值得嗎?
”
愛得不到回報,他怎麼舍得讓自己執念如此濃烈,傷了自己,别人已經去留無意。
“我無悔!
”
男人忽然收了手,轉身而去,離開得決然,和巫離走的時候,一般無二。
戰媚永遠不會懂的,于他重樓月而言。
愛就兩個字,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