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神情蕭瑟,翠竹微蹙了蹙眉,端着午膳行至櫻花樹下:“請王妃移駕廳内用膳。
”
“不必了。
”回過神來,端木暄微着頭,輕輕啟唇:“這會兒我有些頭疼,廳子裡太悶,好在今日天氣不錯,你們将午膳擱在桌上便是。
”
“王妃……”
心疼的看着她,翠竹抿了抿唇,隻得依言将手裡端着的午膳先擱在桌上,然後埋頭清理上面的茶具和小竈兒。
輕擡眸華,見翠竹身後站着的并非迎霜,端木暄眉心微颦了下,問道:“迎霜呢?
”
“剛剛在去膳房的路上還有人的,可到了膳房,就不知哪裡去了。
”對于迎霜的身份,翠竹多少知道一些,自然也有些不滿。
不過說到底,迎霜的後台是皇上,她也不想給端木暄多找麻煩,微撇了撇嘴角,她話鋒一轉,偷瞄着端木暄的神情試探道:“方才奴婢回來的時候,見王爺臉色不佳,疾步向着梅寒閣方向去了……”
“是麼?
!
”
眉梢輕擡,端木暄不禁暗暗思忖起來。
在她這裡挨了咬,又挨了打,赫連煦的臉色會好才怪,此刻他去梅寒閣,無非是哄慰阮寒兒的。
端木暄心裡想的,是迎霜的去向。
自那日她警告過迎霜之後,這陣子迎霜做事也算中規中矩,此刻她忽然不知去向,大約該跟她的主人有關!
正想着,門口處,榮昌帶着杖責柳兒的兩名家丁進來了。
遠遠的,看見端木暄在院子裡用膳,榮昌臉上泛着笑意,連忙帶着兩名家丁上前行禮。
“奴才見過王妃!
”
“免禮!
”
暗道這榮昌還真是善解人意,端木暄擡手輕揉額際。
微側着身,讓兩名家丁向前一步,榮昌道:“王妃要的人,奴才給您帶來了。
”
“有勞榮總管了。
”
這兩個家丁,替她打了柳兒,傷了阮寒兒,若她不将他們留在身邊,待到阮寒兒秋後算賬的時候,他們定會遭殃。
“若王妃沒有其他吩咐,那奴才先行告退!
”榮昌點了點頭,輕笑着,他拱了拱手,轉身就要離去。
“榮總管!
”适時出聲,等到榮昌回頭,端木暄淡淡的問道:“在這京城附近,可有比較靈驗的寺廟?
”
從榮昌口中,端木暄得知,距離京城不遠處,有一座建于山澗的寺廟,名曰安甯寺!
這座寺廟不大,卻香火鼎盛,據傳十分靈驗。
在宮中時,端木太後常年禮佛,但,端木暄從不是信佛之人。
是以,寺廟靈不靈驗,她并不關心。
如今她問及榮昌哪家寺廟靈驗,無非是以此為借口,想要出王府去散散自己這顆空落的心。
未曾多想,輕輕點頭,她便差榮昌先行備車,言道要去安甯寺為王爺進香祈福!
聽她此言,初時,榮昌還是有些顧慮的,但轉念一想,這位王妃身後無權無勢,多派幾人護送,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用過午膳,端木暄便帶着翠竹登上馬車,準備出府。
“王妃,是迎霜!
”
坐于車内,翠竹輕掀車簾,看着從遠處快步行來之人。
這人不是迎霜,還能是誰?
!
看着迎霜步履匆匆的樣子,端木暄黛眉輕蹙,唯一思量,将迎霜喚到近前,讓她上車同行。
馬車上,迎霜也沒有言明自己去了哪裡,去做些什麼,自然,端木暄也并未詢問。
一路無語。
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在城南山腳下停駐,緊接着,車夫的詢問聲傳來:“王妃,您是要乘車上去,還是徒步而行?
”
聞言,端木暄眉梢輕挑。
“到安甯寺進香的人們,為表虔誠,大都徒步上山的。
”不待她出聲,便聽迎霜如是說道。
心下微微一哂,心想自己反正也是出來散心的,沿路看看風景也不錯。
掀起車簾,端木暄率先下車。
春時,百花齊放,萬物複蘇。
青山綠水間,郁郁蔥蔥,到處生機勃勃,行走于内,淡忘了塵世喧嚣,端木暄的心情,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春末的天氣,已漸漸熱了起來,幾人順着山路蜿蜒而上,時候不長,便有些氣喘籲籲。
在山腰處,有座供路人歇腳用的涼亭。
恰好走的有些累了,看到涼亭,翠竹眼前一亮,連忙上前抽出帕子擦了擦亭子裡的石凳,催促道:“這路走多了,奴婢渾身都發汗了,王妃趕緊過來歇會吧!
”
“以前,在宮中之時,每日早起晚休,也不見疲意,如今看來,這人哪……還是不能太過安逸了。
”
拿手裡的帕子拭了拭額際的汗漬,端木暄坐在涼亭裡,迎着徐徐山風,眺望遠山郁郁蔥蔥,憶起以往在宮中之時。
“您過去是太勤快了。
”
翠竹笑笑,轉身取出水囊,準備給她倒水,卻見迎霜正望着端木暄怔怔出神!
感覺到身後寂靜,眉心微颦,端木暄轉頭對上迎霜專注的視線。
“王妃的臉……”
眼巴巴的望着端木暄,迎霜狐疑着上前。
擡手,擋去迎霜伸來的手,端木暄輕觸自己的面頰,不覺有恙,她不悅的問道:“我的臉怎麼了?
”
“王妃臉上的汗,沁的不自然!
”
眸光一閃,沒有因端木暄的阻擋而死心,迎霜再次出手。
這次,她的手,比方才更快,直取端木暄耳際。
“大膽迎霜,你想幹什麼?
”
心下一驚,驟然起身躲過迎霜的欺近,端木暄眸色一沉,整個人都冷了起來。
她知道!
迎霜發現了她的秘密!
再次撲了空,迎霜轉身看向端木暄,冷笑着問道:“王妃在怕什麼?
”
方才她匆匆瞥過端木暄一眼,總覺哪裡不對勁兒,仔細看過才發現些許端倪。
正常人若是熱急的話,汗漬應該均勻的分布在額際,端木暄額際的汗漬,卻是自發際溢出,這隻有一種解釋。
那便是,她的臉上,戴着東西!
“迎霜!
”怒斥出聲,翠竹直指迎霜:“你莫要以為你是皇上的人,就能對王妃如此不敬!
”
“你自诩是王妃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不過……”側目,睨了翠竹一眼,迎霜的眸光,再次回到端木暄身上。
“我想,王妃身上的秘密,連你都不清楚吧!
”
“本王妃不知你在說些什麼!
”
背過身去,不看迎霜,端木暄讓自己冷靜的同時,心下思緒飛轉。
即使迎霜此刻發現她臉上的人皮面具,她也一定不能讓她見到自己的真容。
她的容貌如何,她自己心裡最是清楚。
這也是當初太後給她人皮面具的最大原因。
若迎霜見到了,皇上必然也會知道。
到時,一切都将變得複雜起來,她的全盤計劃也就亂了。
眼下,她有些後悔讓随行的侍衛在百米之外跟随了。
“我看不是王妃不知,而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迎霜莞爾,唇角噙着笑花道:“傳說西域有一種十分珍貴的人皮,覆在臉上,可得另外一張容顔,若我猜的沒錯,在王妃的這張臉下,應該還有另外一張臉吧!
”
從方才端木暄的反應,迎霜推測,此事皇上定是不知的。
如今,在皇宮大内,皇後新寵,翌庭宮日日笙歌,她的心早已不能自持。
眼下,隻要拆穿了端木暄的真面目,她便是欺君之罪,那合着她這個眼線,在王府的任務也該結束了。
端木暄側目,淡淡的看向翠竹。
“無論王妃是什麼樣子,都是翠竹最親的人。
”将手裡的水囊握得緊緊的,翠竹十分堅定的道。
無論端木暄的長相如何,過往幾年她們之間的姐妹之情都不會是假的。
“就算你猜的全對又如何?
”
眼中閃過一抹狠戾,輕輕擡手撫過自己有些淩亂發發梢,端木暄彎唇笑了笑,心下早已有了決定。
此刻,在她的手裡,多出了一隻發簪。
“我要向皇……”迎霜剛要說些什麼,忽見翠竹似是看到了什麼,整個人快速上前,而後一躍将端木暄撲倒在地。
“嗖嗖――”
兩道銀光飛來,随即,她肩胛一疼,伸手去扶,隻見鮮皿汩汩冒出。
膽顫的扶着欄杆起身,端木暄發現,涼亭後方的山林裡,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名黑衣人,這幾人身高體壯,個個身着黑衣,其身份,昭然若揭!
“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
幾人之中,不知誰說了一句,讓涼亭裡的三人瞬時心生冷意。
不能坐以待斃!
看着幾把冰冷雪亮的劍鋒迫近,端木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有刺客!
”
高呼一聲,想要籍此讓不遠處的侍衛趕來相助,千鈞一發之際,她拉起怔在邊上的翠竹,快速向着山林深處跑去。
見狀,迎霜艱難起身,亦是向着她們逃離的方向奔去。
殷紅的鮮皿,順着她受傷的手臂緩緩流下。
與此同時,在她的手裡,多出一把短劍,劍鋒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