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章莊周夢蝶(二)
“不管,你是我老婆,必須陪我睡。
”
傅厲琛直接把我扛起來,快步進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睡醒,金子就連續兩個電話打過來,都是在控訴我昨晚臨陣脫逃……我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還是在較勁什麼。
收拾了一番我過去金子的房間,看她還躺在床上沒起來,邊問邊摸上她的額頭:“今天你感覺怎麼樣?
”
金子道:“不好。
”
傅厲琛跟着我進來的,語調裡溜着我不明白的意味:“這麼說你還要再休息一天?
明天呢?
還不舒服?
繼續休息?
”
他的話聽起來有點不太對勁,像是在說金子是故意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借口,耽誤行程一樣。
我皺眉:“傅厲琛,你别這麼跟金子說話,金子的臉色本來就不好。
”
金子把散落在兇前的頭發别到耳後,笑笑:“我隻是說不好,又沒說不能走,要走的話現在就走吧。
”
我不确定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别勉強。
”
“沒事,已經沒事了。
”金子穿上鞋,把自己的衣服都塞進行李箱,隻看我沒看傅厲琛,“走吧。
”
路上。
前半段路是平坦的水泥路,越往後越颠簸,車速也自然慢下來。
中午我們在路邊一家小餐館解決,小餐館很破舊,紅漆招牌挂在高處搖搖欲墜,餐桌和餐椅都是木頭,上面還有象征着年代的裂痕。
莫名的,覺得有點親切。
“老闆,會做獅子頭不?
五花肉剁碎了捏成團那個,你們這裡叫肉丸子是吧。
”金子圍在露天竈台邊問老闆。
老闆聽到最後那幾個字,露出一臉恍然大悟:“曉得曉得。
”
金子心滿意足回到餐桌。
我好奇了:“我上次就想問你,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獅子頭,以前我吃你不還說太肥膩不愛吃嗎?
”
金子臉上的笑意似收斂了一些:“甯時修愛吃,我跟他住的那段時間,他也經常吃,吃着吃着我也喜歡了。
”
我心裡梗了一下:“那你怎麼知道在他們這裡獅子頭叫肉丸子?
”
金子哈哈大笑:“瞎蒙的,本來就是豬肉做成的,不叫肉丸子叫什麼?
”
我一想也是,沒再問,吃了飯繼續上路,天黑之前,我們終于到了那個小山村。
小山村靠山而建,陸路不通,隻能乘船進去,我們還浪費了一些時間找船進村。
越靠近小村,我心裡也開始有點好奇,好奇這個我曾經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半個小時後,船靠岸,楊東先跳上岸,拉着繩索捆在樹身上,我們才相繼下船。
這個地方雖然偏僻,但還不至于太落後,電纜和太陽能熱水器都有。
按照模糊的記憶,我走到一座破屋子前面,想了想說:“這應該就是以前我和奶奶妹妹住的地方,但是現在看已經不能住人了。
”
傅厲琛朝後看了一眼,楊東心領神會,用随身攜帶的工具開了鎖在門上的鐵鍊,打開門,我聽見一聲特别刺耳的‘吱’聲,然後楊東就鑽了進去。
“這樣瓦片房我隻在電視裡見過呢。
”金子特别稀奇地圍着我家房子轉,咔嚓咔嚓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這裡都是這樣的房子。
”我說着在周圍四處走動,有過往的村民騎着自行車路過,很奇怪又很警惕地看着我們。
對于他們來說,我們的身份非常可疑,這個半封閉的小村,可能很少有外來者。
我想要解釋一下,但是那村民見我靠近他,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街道上。
金子笑得不可開支:“你吓到人家了,阿歆。
”
我很無辜,我這還沒幹什麼呢。
楊東從房子裡鑽出來:“裡面沒有安裝電路,門窗什麼封得很結實,東西都沒被破壞,隻是老化很嚴重,大部分不能用了。
”
傅厲琛問:“收拾一下可以住人嗎?
”
楊東還沒回答,金子先驚呼一聲:“我們要再這裡住?
開玩笑吧傅先生?
”
“這個地方沒有旅館,村民家裡的房間也大多都是按照人口分配,沒有多餘的房間能給我們借住,也許他們也不願意給我們住,所以現在隻能在露營和住這個房子間做選擇。
”傅厲琛縫分析得有理有據。
金子果斷說:“那還是住房子吧,起碼沒什麼奇怪的東西。
”
我們一起進到房子裡,剛剛踏入,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
傅厲琛卻不以為然,先我一步進了屋,他摸摸索索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半截蠟燭點燃,黑漆漆的屋内有了亮光,視線瞬間就澄明了。
九月打開了幾扇窗讓空氣流通,我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找到掃把,出來時看到傅厲琛手裡拿着抹布。
傅厲琛把抹布打濕,毫不顧忌地擦着幾厘米厚的灰塵,金子灑水,我掃地,楊東和九月把因為年久失修,塌了的床啊桌子椅子啊都拆了,找了塊地當柴燒了,屋内頓時更亮了。
我們靜靜做着自己手裡的事,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出個樣子。
等我清洗完抹布和拖把從洗手間走出去的時候,一眼望去沒看見傅厲琛和其他人。
聽見門外有聲音,我走了出去,看到傅厲琛他們正在跟幾個村民對話。
從他們的言語中我聽出來,為首的村民是這個村的村長,我們的到來驚動了他們,他們來問我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還說這間房子是有主人的,我們不能在這裡亂來。
傅厲琛仔細解釋了一通,村長一下子看向了我:“你是阿慶嫂的孫女?
歆丫頭?
”
我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還有人能認出我,一瞬間心裡五味交雜,踟蹰地往前走了兩步:“是我,我是嶽歆,阿慶嫂是我奶奶。
”
老村長朝我走了一步,深深歎了口氣:“你居然還能回來,當初我聽你奶奶說,你和你妹妹都被拐走了,還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來我們村兒了。
”
我被觸動到心裡最敏感的一個點,不由自主把在這個村子外面,為了保護自己豎起的尖銳收起來,換成最平和的态度和心态。
這裡的人和事對我來說,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居然還有人記得我,這讓我感到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不知所措。
老村長有些期待地問我:“你奶奶呢?
後來她被人接走了,說去城市裡住,是你接的嗎?
”
我喉頭哽咽了一下,心裡酸酸的好難受:“我奶奶去年去世了。
”
老村長布滿滄桑的臉上仿佛有了一絲動容:“那你們這次回來,是想把她送回來嗎?
”
我正要搖頭說不是,手就被人拉了一下,話語卡在喉嚨裡沒說下去。
“是的。
”傅厲琛語氣稀疏平常地說,“老人家的心願,我們當兒孫的能做的還是都盡量去完成。
”
“是,是這個理。
”老村長朝我們屋内張望,“你們今晚要再這裡睡嗎?
裡面的東西都不能用了吧?
我給你們幾床被子,你們在炕上将就過一晚,明天我再幫你們安排能住的地方。
”
“好,謝謝村長。
”傅厲琛示意楊東和九月跟過去拿被子。
老村長走遠,但呢喃的聲音卻還随風飄入耳朵:“二十多年了,居然還知道回家的路……”
心裡很不是滋味,我走到傅厲琛身邊,壓低聲問:“為什麼要撒謊?
實話實說也沒什麼啊。
”
傅厲琛看了我一眼,從行李箱裡拿了一瓶水擰開,遞給我:“沒必要讓外人知道那麼多。
”
用楊東從老村長家帶來的被褥,我們在炕上湊合了一晚,可能是沒睡過這樣的‘床’,我一晚上都在各種夢境中糾纏,第二天早上精神頹靡地爬起來,用自帶的洗漱工具洗漱。
傅厲琛已經換好衣服,手裡拿着一瓶礦泉水喝着,也遞給我一瓶,說:“老村長應該知道不少你家以前的事情。
”
我頓了頓:“應該是,他認識我奶奶。
”
傅厲琛建議:“如果你實在想不起什麼,可以問問他。
”
我點點頭,來都來了,如果能收獲一點什麼總是好的。
洗漱後,老村長讓人來喊我們過去吃早餐,我們拎着一袋在紐約買的速食食物過去,算是謝禮。
在這種地方錢反而不好花。
簡單的白米粥搭配就自制酸菜,我們邊吃邊聊,老村長問起我和奶奶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我省略掉一些東西,隻說我們都過得很好,當年的悲劇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老村長是真心為我們高興:“那你妹妹呢?
你雙胞胎妹妹呢?
怎麼沒有跟你們一起來?
”
我别開頭,選了一個最荒唐的謊言:“她,還在上學,沒時間。
”
“上學啊?
好好好,上學好,上學有出息。
”老村長笑得紅光滿面,傅厲琛不動聲色把手放在他的後背輕拍了拍,我連忙遞給他一杯水:“您慢點,别太激動了。
”
“看到你真高興。
”老村長緩過氣來,眼眶微濕,“我都還記得,你和你妹妹被人拐走的是,你奶奶哭着跑來求我幫忙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