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老師大刀闊斧地殺雞儆猴後,班上同學終于回歸了“學習”這一主題,學習氛圍好了許多。
那時候夢想這個概念還是很模糊的,但是氛圍能夠影響人的行為,這個班終于對得起黃柳鎮中學重點班的稱号。
幾對鴛鴦算是被棒打後,雖沒有被拆散,但是也不再那麼明目張膽肆無忌憚了。
初三的下學期過得很快,聶小年不愛惆怅卻天生有些懶散消極,他把許多事情放在心裡,就算對着多多也不曾掏心掏肺。
多多很愛學習,他不願意打擾她。
他把許多時間花在了籃球上。
至于學習,他才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他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想太多。
周圍的同學如火如荼地學習,他卻是不在意的。
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再也不主動和他說話了,但是卻總是把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扔給自己。
聶小年不以為然,他是有自己的學習方法的,所以他拿着合歡的書居高臨下地站在了合歡面前。
“我不需要”,聶小年扔下書。
合歡頭也沒擡,一針見皿地說:“如果你不努力學習,将來是配不上席多多的。
”說完将書推到了桌子邊上,繼續寫她的作業。
再怎麼說聶小年也是皿氣方剛的漢子,合歡的話刺激得他青筋暴漲,他是想将合歡的書從窗戶扔到垃圾堆裡去的,但是他無意中瞥到了多多桌子上堆着的厚厚的演練本,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一個比誰都要努力的女孩。
事實很明顯,許合歡說的是對的。
聶小年攥緊了拳頭,面前的書本似有千斤重,但還是伸手去拿了合歡的書。
此後合歡老是能找着人少的機會把修改後寫好步驟的卷子或者寫滿了重點的曆史書準确無誤地扔到聶小年的桌子上,上面還用紅筆标記了注意事項。
聶小年頭腦本來也聰明,再借助合歡的筆記,抓緊時間學習了兩個月,有了大幅度的進步,被皮老師當成典範在班上誇獎了好幾次。
每當被誇的時候,聶小年總是有些底氣不足,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沒有表情的女孩身上瞟。
合歡除了自己學習、無言地督促聶小年學習外,還有一件事情讓她坐立不安――跳遠。
在一次晚自習下課後,合歡趁着月黑風高跳得不遠也不丢人,在操場地角落練習跳遠,意外地遇到了祝凱。
祝凱哈哈大笑後自告奮勇地認真地當了合歡的指導。
名師雖不一定出高徒,但幾次指導後,合歡終于有所領悟,跳遠終于有了的進步。
體考那天,合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刷新了生平最高紀錄,1.6米,踩着及格線恰好過關。
一轉眼,到了班上寫畢業留言冊的時候。
除了少數看淡世事或抑郁不得志的人,大部分的人都省吃儉用的買了留言冊。
那時候,每個人桌子上都堆着好幾本待寫的紀念冊,合歡的紀念冊出了自己手裡後,隔了好幾天才終于回到她的手裡。
合歡翻看着,終于在後面發現了聶小年潇灑的字迹。
聶小年寫着“夢想成真,金榜題名,謝謝你”,合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覺得“謝謝你”三個字特别耀眼,心中的感覺複雜得難以辨别。
席多多沒有寫。
“幸好她沒給你寫,要是讓我見到她寫了,一定撕個稀爛”,月牙兒憤恨地說。
合歡哈哈笑起來,月牙兒真像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
“合歡,偷偷告訴你個事兒。
”
“啥?
”合歡看着有些疑惑的月牙兒,猜到大概是月牙兒那位受苦受難的同桌有了什麼動作。
“我覺得秦豐這幾天有點奇怪,對我好像比以前好了些,讓我起有點兒雞皮疙瘩”,月牙兒抖着身上的雞皮疙瘩般說。
一直以來月牙兒秉持着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秦豐鬥其樂無窮的理念,與秦豐進行着尺寸必争的戰鬥。
偏巧總是輪到兩個人做同桌。
其實兩個人除了明争暗鬥統共說過的話也不多。
其實,就連合歡也一直覺得秦豐真是個能吃虧的人,面對彪悍的月牙兒一直堅持了這麼久,哪是這幾天才對她好,是一直都對她很好。
合歡笑着,并不點破。
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尤其是男生對女生。
可惜月牙兒要很久以後才會明白這點。
窗外的籃球場上有着聶小年的執着的身影,最後一次模拟考他的成績又下降了一些,合歡有些擔心。
真心祝福他能超常或者正常發揮。
合歡皺着眉頭說:“要照畢業照了。
終于要離開這裡了。
”
“畢業照,你會和聶小年合影嗎?
”
面對月牙兒的問題,合歡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考試前幾天的一個陽光耀眼的下午,班上的學生們被拉出去照相。
照相的老師趁着大家嬉皮笑臉做鬼臉的時候抓拍了一張,又在大家被皮老師訓了一頓後抓拍了一張。
拍完了後,才發現剛剛胖哥跑去上廁所沒能上鏡頭,于是四處散開的人又回來擺好姿勢不情願地配合胖哥照了張。
于是初中畢業照有了三個不同的版本,一張照片上除了像席多多這種美女可觀賞外,其他人俨然就是表情帝;一張上面是群正襟危坐憋出内傷的少男少女,最後一種上面除了胖哥笑得最一臉燦爛是亮點外,還有幾縷附着着空氣的能殺死他的眼光。
自由照相時,合歡和月牙兒、阿翩舉着個剪刀手挨個兒照了個夠。
碰上祝凱班也在照相,祝凱幾個哥們撺掇着祝凱和合歡照一張,祝凱露出一口白牙地笑看着合歡,那眼神裡竟然有些微微的期待。
合歡想起祝凱對自己的支持和幫助,笑盈盈地站在了祝凱身邊,對着鏡頭也舉起了自己肥肥的剪刀手。
本班的一群男生女生圍在一起起哄,合歡拉着月牙兒鑽了進去,才發現正在照相的是聶小年和席多多,而舉着相機的人居然是皮老師。
席多多有些害羞,聶小年站在她旁邊淺笑,也有點不好意思。
可是,合歡覺得,聶小年的整個人似乎都生動了起來,眼睛裡都是笑意。
合歡轉身而逃。
所以她沒有看見聶小年接下來的短暫的失落的目光,不知道由于聶小年眼神飄忽第一張照片作廢,又重新照了張。
初中三年就這樣過去了。
照片上陽剛稚氣的穿着藍衣牛仔褲的少年露了一口的白牙,肉嘟嘟的短發女孩明眸皓齒地笑得十分可愛,這是合歡和祝凱的絕世照片。
嬉笑怒罵版和眼神殺人版的照片被大家一搶而空,剩給合歡的就隻有一張正襟危坐的照片了,聶小年這個高個子站在了第五排。
合歡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回想起初中的那個夏天,合歡覺得那個夏天就像是一張張不斷閃現的照片。
班上同學并沒有多緊張,因為大部分人都能順利地有驚無險地考上市重點高中。
那個時候,或許還覺得考試還沒有照畢業照時選擇一件适合自己的漂亮衣服重要。
那一張張照片上,是大家十五六歲懷有無限希望的青澀模樣,明明眼神想要偷瞄近在咫尺的某人,卻隻是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回想起那個夏天,五十多張五顔六色的照片重疊在了一起,甚至可以拼接成一件花哨的衣服,将人裹成一個十足的火星人。
那個夏天,鏡頭前的他們成了那個最美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