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巴結你。
”唐夢芙和張勆都笑。
唐恬安安靜靜躺在父親懷裡,一張小臉還沒有巴掌大,眉毛細細的,鼻子和嘴巴小小的,又可愛又可憐。
因為民間有一向孕婦不能抱小孩兒的說法,所以唐夢芙隻能瞧瞧小侄女,卻不能抱。
她就着唐夢龍
的手仔細瞧着小侄女,“恬恬這小臉蛋長得真好看,美玉似的,耳朵也好看,像一朵小花。
”
“這便叫做如花似玉啊。
”黃氏心花怒放。
張勆瞧着襁褓中的小女嬰眼熱,“舅兄,我來抱抱小恬恬。
”
唐夢龍連連搖頭,“這可不行。
小孩子軟綿綿的,阿勆你沒抱過孩子,不會抱。
我這也是學了好幾天才抱成這樣的。
”
張勆笑,“真小氣。
舅兄,等我兒子生出來,我也不給你抱。
”
唐夢龍得意,“那可不行。
外甥肖舅,小外甥一定和我這個舅舅親。
”
張勆和唐夢龍打着嘴仗,唐夢芙抿嘴笑,和黃氏進房看含黛去了。
含黛已休養了一個月,氣色極好,她原本就是美麗溫柔的女子,做了母親之後愈增韻味,皎潔猶如天上月。
“自打有了小恬恬,父親母親待我還和從前一樣,夢龍卻變了。
他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小恬恬,眼裡簡直沒我了。
”含黛笑着抱怨。
黃氏樂,“我和你爹也跟從前不一樣呢,不光夢龍,我也看着小恬恬更親近些,恬恬小嘛。
你們的爹爹,呵呵,他說什麼那是你倆沒聽見……”
“爹爹說什麼了?
”唐夢芙和含黛都好奇。
黃氏再三搖頭不肯說,但禁不住女兒和兒媳婦再三追問,還是樂呵呵的說道:“他說,他見過的最可愛的小女孩兒原來是福兒,現在是小恬恬啦。
”
含黛抱了唐夢芙,“妹妹,咱倆同病相憐吧,我失寵了,你也一樣啊。
”唐夢芙靠在含黛肩上,姑嫂二人都笑得不行。
“有了小侄女,我在爹爹心目當中都不是最可愛的小姑娘了。
”唐夢芙故意裝出不高興的樣子,“這不怪爹爹,全怪哥哥。
是他有了小恬恬,我地位才下降的呀。
”
黃氏安慰她,“這個好辦。
福兒你生個兒子,到時候你爹爹肯定會說,這是世上最可愛的小男孩兒了,夢龍往後站。
這樣你不就報了仇麼?
”
唐夢芙和含黛又是笑得前仰後合。
侍女進來禀報,說慈明太後差人賜了補品過來。
黃氏不由的詫異,“慈明太後麼?
”唐夢芙問:“怎麼了?
”黃氏笑了笑,“沒什麼。
慈聖太後是經常往唐家送東西的,慈明太後極少。
”唐夢龍抱着小恬恬回來了,“爹爹說孩子太小,讓我抱回來。
”黃氏愛惜的抱過小恬恬親了親,遞給含黛,“你爹說得不錯,恬恬小,是得趕緊抱回來。
”含黛依舊留在房中休養,唐夢龍陪着她和小恬恬,唐
夢芙随着黃氏出來了。
唐四爺和張勆告訴她倆,“來人留下東西就走了,連杯茶也沒喝。
”黃氏和唐夢芙看了看,見全是補氣皿的補品和藥材,黃氏和唐四爺商量了下,命人單獨拿到小庫房存起來了。
慈聖太後差人來了唐家,給含黛送了南疆進貢的上好赤砂糖及補皿膏過來。
唐四爺和唐夢龍出去招待來人,黃氏命人把慈聖太後送的東西給含黛拿到房裡。
赤砂糖有着甘蔗的清香,濃甜帶鮮,且有蜜糖味
,補皿膏産後補氣皿有奇效,卻有股藥味,含黛拿過補皿膏過來聞了聞,随口道:“這一個月總是補來補去補的,我都胖了。
況且我氣皿又不虧,真不想補了呢。
”
“那便不補。
”黃氏和唐夢芙都道。
含黛臉色白皙如玉中透着微紅,身體已經恢複得極好,既不愛補,那便不補了。
黃氏笑道:“藥補不如食補。
吃頓好的,更勝似這些補品。
中午想吃什麼?
娘命人去做。
”
唐夢芙插嘴,“嫂嫂這一個月都吃得極清淡,現在肯定想大魚大肉啊。
娘,給嫂嫂吃點好的吧,要麼就是白粥,要麼就是幾乎不放鹽的雞湯魚湯和豬蹄湯,她肯定是沒滋沒味兒的。
”“坐月子都是這樣的。
”含黛倒是不抱怨,笑容溫柔,“吃這些對我身體好,對小恬恬也好。
妹妹,你現在可能還沒體會,等孩子生下來你就知道了,隻要是對孩子好,做母親的莫說吃得清淡沒滋味,便是不
吃不喝也可以的。
”
含黛說起這個,唐夢芙想起一件事,問道:“嫂嫂,你真的打算自己喂奶?
”含黛微笑點頭,“母後早就為我挑好了奶娘,不過生下小恬恬之後,我便決定自己喂奶了。
我太喜歡她了,受不了她吃别人的奶,親近别人。
再說咱家一直是這樣的啊,娘也是自己哺乳,喂大了夢龍和妹妹
。
”
唐夢芙抿嘴笑,“小恬恬吃親娘的奶,那可是有福氣的小姑娘了。
不過嫂嫂,太後娘娘答應麼?
自己喂孩子必定辛苦,她老人家應該舍不得吧?
”含黛眼眶微紅,小聲的道:“母後舍不得,陛下也舍不得,怕我吃苦。
因為這個,陛下還陪着母後悄悄出宮來看過我一回,我跟母後說了,官員若丁憂,需為父母守孝二十七個月,這是為什麼?
因為母親用
母乳哺育孩子也是需要二十七個月的,這是還父母的恩情。
古禮如此,可見母親還是要親自哺育孩子的不是麼?
而且我和别人不同,幼時曾飄零無依,現在我做了母親,就是舍不得恬恬吃一點辛苦。
”黃氏眼圈也紅紅的,忍着心酸,笑着說道:“含黛這個孩子也是調皮,她後來跟太後娘娘開起玩笑,說孩子吃了誰的奶便會受誰影響的。
她心腸又善良,又生得美貌,若太後娘娘能找來一個和她一樣貌美心
善的奶娘,她便同意讓那奶娘喂養小恬恬。
太後娘娘便笑了,說這樣的奶娘哪裡找?
便依了她。
”
唐夢芙心中也自感動,卻不願再勾起含黛的傷心往事,啧啧道:“嫂嫂你這是給人出難題了,像你一般心地善良的或許還能找到,像你一般美貌,那得到天上找個仙女才行了。
”
含黛和黃氏都被唐夢芙逗得笑了。
方才隐隐約約的感傷氣氛漸漸散去。
小恬恬不知怎麼地“啊啊”了兩聲,含黛和唐夢芙忙一起湊過去,“恬恬怎麼了?
”卻見恬恬張開小嘴打了個呵欠,眉目舒展,又甜甜睡着了。
“别盯着我小孫女一直看,水靈靈的孩子别給你倆看醜了。
”黃氏嗔怪,順手把她倆撥開。
唐夢芙嘻嘻笑,回味着方才小恬恬的聲音,“太好聽了,這小奶音兒,銷魂。
”
含黛和唐夢芙說悄悄話,“你哥哥就是喜歡聽小恬恬的聲音,有一回小恬恬睡着了,他伸手捏孩子的小臉蛋,想聽孩子啊啊兩聲,被娘逮了個正着,好一通數落。
”
唐夢芙很氣憤,“哥哥怎麼能這樣呢?
小恬恬乖乖的睡覺,他這當爹的竟然這樣。
哥哥做的不對,不光娘說他,我也要說他。
”便要往外走。
含黛忙拉住她,抿嘴笑道:“娘數落他一通,爹又罵了他一頓,我也唠叨過他了。
好了妹妹,他已經知道錯了。
”
“哥哥也挺可憐的,全家人一起上陣數落他。
”唐夢芙幸災樂禍的笑。
“妹妹你也一樣啊,将來妹夫若是這麼對孩子,張家肯定也是……”含黛這話是随口說出來的,到這時才蓦然發覺不對,停了下來。
唐夢芙微笑,“将來他若是這樣對孩子,有我一個人唠叨他就行了。
我很會說的,保管把他說得啞口無言。
”
含黛握住了唐夢芙的手。
定國公府有位偏心的太夫人,有位糊塗透頂的定國公,還有居心叵測的楊氏、張劼,将來回了定國公府,唐夢芙就要用心對付這些人了。
以唐夢芙的聰明才智,以張勆的英勇沉穩,肯定是吃不了什麼虧的
,不過常常要勾心鬥角,也有幾分可厭。
中午唐夢芙和張勆陪唐四爺、黃氏一起吃飯,午飯後張勆也不急着走,要求再看看小恬恬。
黃氏笑,“等我把孩子再抱出來。
”抱了熟睡的小恬恬出來,張勆着迷的看了好幾眼。
“等咱們的孩子生出來了,我天天抱他。
”回家的路上,張勆和唐夢芙說着豪言壯語。
“好啊。
”唐夢芙嫣然。
兩人回到大将軍府,蔣夫人正陪舞陽侯夫人說話。
見了面,張勆冷淡而恭敬的行禮,“給姑母請安。
”又替唐夢芙解釋道:“内子身子不方便,請姑母見諒。
”命侍女在椅子上鋪了厚密綿軟的椅墊,扶唐夢芙
坐下了。
舞陽侯夫人本就有氣,見張勆對唐夢芙這麼體貼,心裡更是不舒服,似笑非笑的道:“同是定國公府的兒媳婦,阿勆媳婦和我家阿沅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
我家阿沅天天在太夫人面前服侍,人都瘦了一圈,
阿勆媳婦這養尊處優的,連太夫人的的面兒都不用見啊。
”舞陽侯夫人是真忍不了了。
楊沅嫁到定國公府她是不同意的,認為張劼這庶出之子配不上她的寶貝阿沅,但楊沅堅持,她和舞陽侯愛女心切,拗不過楊沅,也就同意了。
她把楊沅嫁到定國公府是讓楊沅過
好日子的,不是讓楊沅吃苦受累的。
眼看着唐夢芙在大将軍府享福,楊沅卻默默無語天天在太夫人面前盡孝,舞陽侯夫人怒氣暗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勆面色冷冷的,舞陽侯夫人的牢騷他像沒有聽到一樣。
唐夢芙有點累了,捧着粉彩茶盞慢慢抿着溫熱的清水。
熱呼呼的清水進入喉中,她感覺渾身上下非常的舒服,惬意的一笑。
張勆和唐夢芙這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的行為,令得舞陽侯夫人火冒三丈,大聲的道:“阿勆,你和你媳婦這就搬回定國公府!
你媳婦便是懷着身孕,每天也該到太夫人面前請安問好,這才是她做孫媳婦的孝道
!
”
張勆并不答話,蔣夫人按下心頭的不快,淡聲道:“有孕之人不宜搬家,恐惹胎神不快。
這是阿勆早就和他父親說過的,你這做姑母的沒聽說過麼?
”
舞陽侯夫人臉驟然一紅,随即又迅速的白了,“我自然聽說過。
隻是妯娌二人一個清閑安逸之極,一個忙碌辛苦之極,我這做姑母的人看在眼裡,心裡實在難受。
”蔣夫人耐心的和舞陽侯夫人講道理,“這卻不一樣。
阿勆成親便是在大将軍府的,阿劼卻是直接把媳婦兒娶到了定國公府。
既直接娶過去了,兒媳婦應該做的事便省不得。
阿勆一開始就娶在外頭了,現在芙
兒懷孕需要照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
根本用不着張勆和唐夢芙出面說話,蔣夫人便能說得舞陽侯夫人無言以對。
舞陽侯夫人揉揉眼睛,黯然道:“同是張家媳婦兒,阿沅和阿勆媳婦可差得遠了。
阿勆媳婦不用服侍太夫人,不必應付楊氏……”唐夢芙何等聰慧,舞陽侯夫人這句話一出口,她便放下手中茶盞,不輕不重的道:“姑母這話說岔了。
張劼乃楊氏親生,阿沅表妹嫁了張劼,才需應付楊氏的。
世子和楊氏原不相幹,我為什麼要應付楊氏?
”舞陽侯夫人聽唐夢芙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譏刺楊沅嫁了個庶子,心中怒氣更勝,冷笑道:“太夫人面前你不肯盡孝,楊氏又和你無關,那張洢你管不管?
始作俑者是你,把張洢逼得差點兒出了家的是你,
你這個不肯那個不肯,那把張汾接到大将軍府你肯不肯?
你也不用太費心,管着張洢不出事,再找個門不戶對的人家把她嫁了,就算将功補過。
”
“張洢回定國公府了麼?
誰做主把她接回來的?
”唐夢芙好奇。
舞陽侯夫人身子僵了僵,闆着臉道:“這你就别問了。
總之張洢交給你了,你找個乘龍快婿把她嫁出去,便功德圓滿。
”
張勆道:“子女的婚事,向來是父母做主。
現在父親主持定國公府,張洢的婚事哪輪着我們小兩口來管了?
”
舞理侯夫人怒,“我說讓你媳婦兒管,沒有你的事!
你一個大男人,該在外面做大事的,這些家務小事不用你操心!
”
張勆不緊不慢,“我夫人的事,便是我的事。
我和她不分彼此。
”
舞陽侯夫人被張勆氣得直翻白眼。
這個侄子簡直氣死人,就不能順着姑母說幾句好聽話麼?
一句接着一句的,簡直要噎死人!
張勆言辭犀利,唐夢芙笑咪咪的冷眼旁觀,蔣夫人相比較起來就溫和多了,“怎地這時候想起來把張洢接回來了?
應該再過一陣子的。
再過一年半載,芙兒順順當當生下孩子,才能顧得上她。
”舞陽侯夫人沒好氣,“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無奈我那個哥哥……唉,他也不知是為了什麼被楊氏給迷住了,聽了楊氏的話,把張洢接回府。
這可把我的阿沅害苦了。
阿沅既要服侍太夫人,又要應付楊氏
,還要為張洢操心,你們說她可憐不可憐?
”
“怎麼樣應付楊氏啊?
”唐夢芙眨着大眼睛。
她還真有點想知道楊氏是怎麼折磨楊沅的。
楊沅不隻是正經兒媳婦,還是定國公的外甥女。
楊氏現在就是一個妾,而且是褫奪國公夫人的封号、由夫人重新貶為妾侍的,她是怎麼折磨楊沅的?
舞陽侯夫人心酸,“你在大将軍府享清福,自然不知道阿沅的苦。
楊氏隔一兩日便把張劼叫了去耳提面命,讓他帶阿沅過去孝順婆婆,阿沅十回裡頭有九回推了不去,那還剩下一回躲不掉呢。
見了楊氏,楊
氏擺婆婆的譜,要阿沅親自服侍她,阿沅不肯,那不是要和她鬥智鬥勇了麼?
”
唐夢芙不由的搖頭,“有張氏宗族和齊國公府,哪容楊氏嚣張?
不拘到哪裡說一聲,都能制得住她了。
”
“不好。
若果真這樣,豈不影響了阿沅和張劼的夫妻感情?
”舞陽侯夫人不假思索的反對。
唐夢芙無語。
怕影響楊沅和張劼的夫妻感情,那你還唠叨啥?
舞陽侯夫人煩惱,“快給張洢找個好婆家吧。
張洢有了着落,阿沅省多少心。
”蔣夫人道:“張洢這個婆家恐怕不好找。
她是以嫡女身份長大的,眼界一直很高,現在她是庶女了。
庶女要麼嫁到次一等的人家,要麼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做庶子媳婦兒。
”張洢因為有楊氏這樣的母親,前
途更差,次一等的人家也未必要她,恐怕要連降幾等,才會有人想要求娶。
楊氏名聲在外,張洢是楊氏親生的,也是楊氏親自教養的。
庶女身份,教養不好,而且楊氏和張勆有仇隙,什麼樣的人家才會想要娶張洢?
娶了張洢,根本得不到張勆這位未來國公府主人的青睐提攜,這
結的叫什麼親?
唐夢芙這會兒簡直把這些當笑話聽了,笑吟吟的問道:“張洢想嫁到什麼樣的人家啊?
”
舞陽侯夫人眉頭緊皺,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的道:“張洢一直羨慕她九姑母嫁的好。
”
九姑母是成王妃,言下之意,張洢也想嫁入皇室,成為王妃了。
唐夢芙哧的笑了出聲,“她還真敢想。
”
定國公的庶出女兒罷了,生母還是聲名狼藉的楊氏,哪家王府肯娶她呢。
是誰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蔣夫人也吃驚,和舞陽侯夫人小聲說了幾句話,蔣夫人驚訝挑眉,哭笑不得,“這想法太怪異了。
芙兒的嫂嫂是姊歸長公主,陛下親姐,所以芙兒隻要願意幫她,她嫁入皇室不難?
她這是想要賴上芙兒還是
怎麼的。
”
舞陽侯夫人提起娘家這些人也臉紅,“唉,阿沅運氣不好,遇到了這樣的小姑子。
”
唐夢芙淡笑,“其實很好辦。
隻要把張洢依舊送到西隐寺,令愛便清靜了。
”
“我哥哥才把人接出來,如何肯再輕易将人送回?
”舞陽侯夫人悻悻。
“看我的。
”唐夢芙笑。
張勆在旁冷眼旁觀許久,這時憐惜的道:“你就要生孩子了,再為張洢這樣的人操心,會累着的。
這件事交給我。
”
舞陽侯夫人怒氣難忍,“阿勆你一個大男人……”
張勆不等她說完便幹脆利落的打斷了她,“姑母,我方才說過了,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我和她不分彼此。
”
舞陽侯夫人氣得鼻子差點冒煙兒。
張勆接着又說道:“這段時日我妻子要在府中養胎,姑母那裡,請恕我們不能時常去請安。
姑母是長輩,也不敢勞煩姑母常來看我們。
姑母實在要來,請提前差人跟我說,我在家中恭候,姑母有什麼不滿盡
管跟我說。
”
張勆這話說得夠清楚了:有事你找我,跟我說,我妻子是要養胎的。
舞陽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難堪到了極處。
舞陽侯夫人乘興而來,掃興而返。
張勆送唐夢芙回房歇下,自己馳馬去了定國公府,把他爹定國公拉到了太夫人榻前。
當着太夫人的面,張勆有什麼說什麼,一點兒沒給定國公留面子,“族裡已經對楊氏很不滿了,要是知道了楊氏苛待楊沅
、折磨楊沅,你猜族裡會不會饒了楊氏?
”
定國公目瞪口呆,“楊氏苛待阿沅、折磨阿沅?
這是怎麼回事?
”
張勆不理會他,自顧自繼續說道:“張洢做的事我是給定國公府留顔面,沒往族裡說,你若是不把她送回西隐去,我這便找族長大人告狀,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看張洢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
定國公慌了,“别,别,千萬别往外說,你說出去阿洢就毀了。
姑娘家做下那樣的事……唉,你千萬不要往外說……”
“你到底送不送她回西隐寺?
”張勆對着他爹就沒好臉色,闆着臉,面無表情,冷酷無情。
定國公很想在兒子面前逞逞威風,奈何實在逞不起來,額頭冒出汗珠,恨恨的道:“送,送,我這就送張伊回去,你滿意了吧?
”
“今天就送回去,一天不許多耽擱。
”張勆步步緊逼。
“别再催了,知道了。
”定國公拉下臉。
“以後楊氏不許欺負阿沅,阿沅隻服侍太夫人,不服侍楊氏。
楊氏若敢再犯,我直接把她綁到族裡問罪,我說到做到!
”張勆渾身煞氣。
定國公又驚又怒,“你,你,你就這麼跟你爹說話……算了,做老子的不跟你計較,我約束楊氏,我一定管好她,不讓她做惡……”
張勆這才滿意了,臉色平緩許多,彬彬有禮的道:“祖母,父親,請多保重,兒告退。
”親切的和太夫人、定國公作别,起身出門。
定國公一身冷汗,既生張勆的氣,又生楊氏的氣。
太夫人聽得着急上火,可她身子不能動,嘴不能說話,幹着急沒辦法,頭向牆邊一歪,暈了過去。
定國公許是想心事想得入了迷,居然很久都沒有發現。
過了好一會兒,定國公才發現太夫人暈倒,失聲驚呼,失聲痛哭。
定國公太傷心了。
母親病倒,枕邊人被貶,兒子不聽話,訓起他來像訓孫子似的,他堂堂定國公,過的這叫什麼日子啊。
——
定國公到底也沒拗過張勆,還是垂頭喪氣的把張洢送回了西隐寺。
“阿洢你先回去,等你六嫂生下孩子,府裡太平無事了,爹再設法接你回來。
”定國公親自把張洢送上了車。
張洢被唐夢芙坑的要削發修行。
這時蓄了發,頭發還不夠長,定國公讓她聽聽佛法,去去戾氣,這個目的不知有沒有達到,看張洢的神色似是柔順了些,不似從前任性。
張洢涕淚漣漣的央求定國公,“爹,
寺裡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你再把我送回去,我會死的。
”
定國公心疼張洢,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讓張洢留下來了。
可是不行,他如果不送走張洢,張勆不會肯幹休,一定會到族裡告狀,把張洢做過的事全部公之于衆。
那樣的話,對張洢就更不利了。
“你再忍耐數月。
等你六嫂生下孩子再說。
”定國公狠狠心,還是把張洢攆上了車。
張洢哭成了淚人,“為什麼我回自己家要看唐夢芙的臉色?
為什麼我回自己家要看唐夢芙有沒有生下孩子?
爹,這太不公平了。
”
定國公心如刀割,就當沒聽見,命令車夫道:“走,快走!
”
家裡有個讨債鬼,他沒辦法,隻能暫時把愛女趕走,息事甯人。
張洢哭哭啼啼的被送出了定國公府。
她實在不服氣,花大價錢讓人送了封信給唐夢芙,信裡指責唐夢芙仗勢欺人,随意欺負她,硬要把她綁在西隐寺,看不得她過好日子。
唐夢芙看過信,笑了笑扔到一邊,這個張洢怎麼就不明白呢,如果她
隻是安安靜靜的回了定國公府,唐夢芙是懶得理會她的。
可她想給唐夢芙帶來麻煩,就算唐夢芙能容得下她,張勆也忍受不了,必定把她再次逼走。
張洢這是自作自受。
也不知定國公是如何警告了楊氏,總之楊氏消停下來不找楊沅的麻煩了,舞陽侯夫人也沒再去過大将軍府。
沒有了來自定國公府的麻煩,唐夢芙孕期很順當,肚子像吹氣球似的大起來。
到了懷孕後期,唐夢芙經常挑剔自己的容貌,“阿勆哥哥,我是不是沒有以前漂亮了?
”張勆總是笑着安慰她、親吻她,“我的芙妹妹若是不漂亮了,那這世上便沒有美人了。
芙妹妹就算懷了身孕,也是最漂亮的小孕婦,我最喜歡的小孕婦。
”柔聲哄着唐夢芙,溫柔動聽的聲音如春風般吹綠江
南岸般吹過唐夢芙的心海,唐夢芙心情雀躍飛揚,人又是笑嘻嘻的了。
身子日漸笨重,唐夢芙腳開始浮腫,張勆心疼她,晚上常幫她按摩,溫言軟語哄她入睡。
快要生的時候,唐夢芙晚上常常睡不好,正着躺不舒服,側着躺不舒服,無論怎麼躺,肚子裡的孩子都亂踢亂動,似在表示不滿。
“你倒是給我說個姿勢啊,你說說,要我怎麼躺你才滿意?
”唐夢芙又困又睡不着,氣得坐起身子,捧着大肚子和沒出世的孩兒講理。
“小壞蛋,等他生出來先打一頓再說。
”張勆心疼妻子,埋怨起調皮的孩子。
“幹嘛打他?
他那麼小,又不懂事。
”唐夢芙方才還在怪孩子,張勆說要打,她卻不樂意了。
“不打了。
我說他。
”張勆許諾。
唐夢芙轉嗔為喜,“說說還行。
不過你别太厲害啊,随便說兩聲就行了。
”
張勆自然滿口答應。
不知是唐夢芙的商量管用了,還是張勆的威脅管用了,接下來唐夢芙居然踏踏實實睡着了,一夜好眠。
張勆和唐夢芙都很慶幸。
臨産的日子越來越近,唐夢芙是頭回生孩子,緊張,張勆比她也強不到哪兒去,恨不得從早到晚看着她,連上朝都沒心思,早早的跟新帝請了假。
新帝聽了他的請假理由,沉默半晌,居然準了。
張勆抛下都督府的軍務不理會,回府陪着夫人生孩子去了。
大将軍府裡,除蔣夫人裡裡外外負責張羅之外,黃氏、齊國公夫人、馮氏、李氏、田娘子等人也經常過來。
産婆是早就請好了的,就在府裡住着,隻等唐夢芙一發動就能趕過來伺候,張勆不放心,又重金
請了兩位婦科好手養在府中,以備不時之需。
唐夢龍是過來人,細心的講了許多經驗之談給張勆聽。
他本來是一片好心想讓張勆多知道些生孩子的事,誰知張勆知道女人生孩子會是難以忍受的巨痛,個個鬼哭狼嚎,這位久經沙場的名将受了驚吓,臉
色煞白。
“芙妹妹那般嬌弱,她怎麼熬?
”張勆想到小嬌妻要經曆生平未有的痛苦,如坐針氈,惶惑不安。
誠勇伯順路過來看望外孫女,張勆拉他一起喝了幾杯酒,吐露心事,誠勇伯安慰他,“女人生孩子當然不容易,不過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你不用太擔心。
福兒是嬌氣了些,吃不得苦,不過她名字就叫福兒
了,一定有福氣,你就放心吧。
”
“外祖父說的對。
”張勆精神一振。
其實唐夢芙在他心目當中一直是“芙兒”,芙蓉花的芙,鮮豔嬌美,但此時此刻,他甯願他的小嬌妻是“福兒”,福氣的福。
美不美在其次,最主要是有福氣,能順順當當把孩子生下來,不吃苦。
這比美更重
要。
張勆最近話特别多,心裡話憋不住,晚上就寝時都告訴給唐夢芙了。
唐夢芙睜大眼睛,“不要,我甯願是芙兒,不管怎樣一定要美,要很美很美……”張勆溫柔在她臉頰親吻,“不管美不美,我都愛你。
”唐夢
芙笑,“我還是想要無以倫比的美貌,無論如何都想要……”
正說着話,她忽然倒吸一口涼氣,花朵般嬌豔的面容上現出痛苦神色。
“怎麼了?
怎麼了?
”張勆一陣揪心。
唐夢芙咧咧嘴,“疼得不對勁,是不是要生了?
”
張勆呆了呆,“芙妹妹你稍等片刻。
”小心翼翼把妻子放在床上,自己飛奔出去叫人。
府裡人是早就準備好的,張勆一叫,齊刷刷進來兩排人。
蔣夫人本來就沒睡踏實,這時也被驚動了,忙過來看視。
蔣夫人過來的時候,唐夢芙正坐在床上吃糕,一臉的不好意思,“我方才真的是很疼的,但是把人都折騰起來了,我又沒事了。
白折騰人,怪過意不去的。
”
“這有什麼過意不去的?
生孩子就是這樣的。
”蔣夫人憐愛微笑。
唐夢芙坐在床上吃糕,嘻嘻笑,張勆坐在床前,身子僵硬,額頭都是汗。
蔣夫人覺得不對勁,拉拉張勆,把他叫到門外,“你怎麼了?
”
張勆緊張得快不行了,“我聽舅兄說過,生孩子的時候她會大哭大叫,疼得想一頭撞死……”蔣夫人又好氣又好笑,“生孩子都這樣。
好了,阿勆,你到一邊兒歇着吧,别陪着芙兒了。
你緊張成這樣,非但安慰不了芙兒,還會吓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