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笃笃的敲門聲,霎時讓沈娴一震。
夜徇便半身躺在桌面上,吃吃地笑了起來。
他長長輕歎了兩口氣,伴随着那低笑聲,簡直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暧昧,再加上夜徇輕柔的說話聲,像是男女之間的調笑低語。
夜徇道:“喏,有人敲門,是不是阿羨回來了。
”
房裡的動靜蘇折不可能聽不見,裡面不是隻有沈娴一個人。
那顯得暧昧的呢喃話語聲,讓他低垂着的眼簾裡,一片蕭寒之色。
“你給朕老實點。
”沈娴說着便緩緩放開了夜徇,見夜徇攤在桌上沒動,她才轉身去開門。
隻是沈娴将将一轉身,夜徇便也随之起身,他不着急跟上去,而是解開了自己的衣裳,随手丢在了屋子裡。
他若是不幹點什麼,不就白白被沈娴揍了一頓嗎?
沈娴揍他的時候下手絕情,他幾乎是有一點點報複的意味在裡面。
沈娴沒有多想,當真以為是蘇羨回來了,至于夜徇在她房裡這回事,根本不值得她重視,等一會兒點了燈,還可以和阿羨一起再收拾他一頓。
就憑這滿屋子打鬥狼藉,任誰也不會覺得她和夜徇有個什麼吧。
沈娴擡手就打開了房門,然而當看清門前站着的人時,她又愣住了。
并沒有看到蘇羨,站在她面前的隻有蘇折一個。
廊下燈火的光澤披下來,在他身上形成了淡淡的陰影,籠罩在沈娴的身上,壓得人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
蘇折眼神落在沈娴的領口,頗顯得晦澀。
沈娴順着他的視線朝自己領口看去,才蓦地發現,自己先前與夜徇打得太兇,不自知地撐開了衣裳。
眼下她身着中衣,俨然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
沈娴心跳一漏,忽然便有些慌,連忙将領口掩了掩,問:“阿羨呢,他沒有回來嗎?
”
她沒有想到,最後隻是蘇折一個人回來。
她知道阿羨不會誤會,可是她卻忽然擔心蘇折會誤會。
蘇折眼神還落在沈娴交疊的領口上,淡淡道:“他沒有回來。
”
“哦。
”沈娴無所适從地應了一聲。
片刻,蘇折又問:“你房裡還有其他人嗎?
”
她冷不防一擡頭,撞上他的視線,看見他眼神裡的意味不明,沈娴心裡沉了沉。
但他還是在等着她回答。
隻是她沒來得及說什麼,夜徇便施施然從房間裡踱出來,給了蘇折答案。
他沒穿外衣,和沈娴一樣的衣衫不整。
他走到沈娴身側,膽大妄為地伸手摟了摟她,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又先一步放開了。
可光是這伸手一摟,便仿佛在宣示着什麼似的。
眼下在蘇折面前的沈娴,不是方才屋子裡那個狠辣決絕的沈娴,大概她和夜徇一樣,患得患失。
可她又和夜徇不一樣,夜徇膽大張狂,而她在面對蘇折時卻是萬般小心翼翼。
屋子裡哪還有什麼狼藉,倒下的椅凳都被夜徇給扶了起來,況且他和沈娴一起站在門框裡,擋住了房中大半光景。
隻餘下一方桌角和衣架,上面皺巴巴的,好像是兩人散亂下來的衣裳。
夜徇對蘇折挑釁道:“瑞王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難得今天太子不回來,我還以為可好好讓女君陛下盡情纾解寂寞呢。
”
蘇折一直深深看着沈娴,淡淡道:“是嗎,這麼說我還打攪了你們。
現在可要我離開,然後你們繼續?
”
沈娴袖裡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夜徇聳聳肩,道:“還是算了,大好的興緻都被瑞王給破壞殆盡了。
我要是再留下來,女君陛下估計也沒那個心思了。
”
沈娴森森看着夜徇,道:“不是要給朕纾解寂寞嗎,為何現在又不留下了?
朕若是要你留下,你倒不敢了?
”
夜徇跨出房門口,不忘回頭對沈娴眨眼笑笑,道:“我怕你欲望太強,把我拆了吃了,明早起不來。
今晚還是就此作罷吧,總歸是在别人的地方,等回了大楚皇宮以後,你想怎麼折騰我便由你折騰。
”
他哪是怕沈娴吃了他,他是怕沈娴殺了他。
所以蘇折一來,他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夜徇退到院子裡,再得意地對着蘇折的背影道:“瑞王,這大晚上的你在這裡久留不合适吧,我等你一起走啊。
”
這次他沒有那麼大意,不會留機會給沈娴蘇折二人獨處,以便他倆有解釋的機會。
兩人門裡門外相對,蘇折微微皺着眉,斟酌着與沈娴道:“你若還想要他留下來陪你,也無妨。
”
沈娴先前那句話是怒極時候對夜徇說的,她在見到蘇折的時候蓦然就明白過來,夜徇偷偷進她的房間不是來讨揍的,他是别有目的的。
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
讓蘇折撞見了她和夜徇衣衫不整的畫面。
沈娴有那麼一刻,真弄死夜徇的心都有。
夜徇自己也察覺到了,所以才先一步溜到院子裡。
聽到蘇折如是說,沈娴心裡萬般難受,道:“你覺得我是那樣可以随便找個人過夜的人嗎?
”
蘇折輕聲道:“他總歸是你後宮裡的人。
”
這是蘇折刻意想要忽略的事實,可是如今再見夜徇和沈娴,他才知這是無論如何也忽略不了的。
他沒在大楚,不知道大楚後宮裡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可既然她後宮裡實實在在有人,這無數個漫漫長夜裡,或許真的不缺少他陪。
沈娴輕輕籲了一口氣,道:“是,他總歸是我後宮裡的人。
當初他為什麼進後宮的,你已經忘了。
”
蘇折道:“今晚阿羨沒有回來。
”
“方才你已經說過了。
”
“是麼,我已經說過了。
”蘇折轉身要走,道,“他今晚留在吾皇那裡,等明日再回來。
”
隻是剛動了動腳步,衣角卻倏而一頓。
蘇折低頭看去,見一隻手倔強地牽住了他的衣角。
沈娴在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這麼做了。
她心裡隻有一個聲音――不想讓他走。
起碼不想讓他就這樣走。
她想告訴他,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随便和誰都能過夜的人。
夜徇站在院裡愣了愣。
即使要被蘇折誤會,倔強驕傲如她,她最後竟還是要主動挽留。
她連她的尊貴和驕傲都不要了麼。
可她在蘇折面前,從來都不需要那樣的尊貴和驕傲。
沈娴聲音極輕,道:“蘇折,可不可以别走。
”
“你想留我?
”
沈娴笑得有些脆弱:“啊,我想留你。
如果你還能聽我解釋的話。
”
隻需要一句話,就能頃刻讓他清冷的氣息變得溫柔。
蘇折沒有回頭,而是眯着眼看着院裡的夜徇,那眼神幽沉如暗夜裡潛伏的狼,不喜不怒,卻似護着自己身後的獵物,随時都有可能對他露出獠牙。
他亦如宣示占有權一般,道:“就算你後宮裡不止有他一個,那也無妨。
反正我要的人是你。
”
蘇折伸手去握住沈娴的手,她的手有些發涼。
蘇折又道:“今夜我倒是想留下來,原也是那樣打算的。
隻是臨時有點事,需得去處理一下。
等我處理完以後再來找你,聽你慢慢說。
我們把一切從頭說起,好不好?
”
沈娴一點點松開了他的衣角,應道:“好,我等你。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在他黑色的衣角上留下她拽過的折痕。
PS:要是夜徇這樣都沒能拆散兩人的話,大家基本就可以放心等開船回大楚啦。
反正就是這幾天啦,大家沉住氣,不要亂,依次排隊上船;後面就是甜甜甜,非常甜。
唉真是,寫虐傷身,寫甜傷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