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梅度酒店包間,觥籌交錯。
男子半張面孔溺在光影中,舉杯與幾個老頭推杯換盞,俊美的面孔上一雙漆黑的眸子難辨情緒。
誰也不知道,這個年輕有為,有着在X市翻雲覆雨能力的方總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總是出其不意地做出令人詫異的選擇,而往往這個選擇又能劍走偏鋒将利益最大化。
所以他不知何時起成了商場上的指向标,似乎是他往哪站,風往哪吹。
不知是誰的手機響了起來,這種場合,手機都是要靜音的。
忽然,方侯将酒杯擱在桌子上,他拿着手機起身,“失陪。
”
“方夫人查崗了?
”身後胖老頭哈哈笑問。
“沒想到方總還是個妻管嚴。
”有人調侃。
“诶,現在的小年輕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那個女兒......”
......
走出門,關掉事先定好的鬧鐘,方侯有些不耐地撫了撫脖頸,走向安全通道,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
橘紅的火星與綠色安全出口的警示牌相輝映,他倚在牆上,透過窗戶望向外面,将這個燈火闌珊的城市收盡眼底。
這個城市藏了太多東西,千萬個人的喜怒哀樂,起起落落。
他有無數個離開這裡的理由,也有一個留在這裡的理由,所以他選擇留下來,把自己困在這個城市裡,走過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尋找那個人存在過的痕迹,日複一日,好像是一種懲罰,可其實隻有他知道,那是支撐着他這副軀殼的所有力量。
他好想她啊。
“我在選這次商會酒席的菜單,定下來之後我再通知你。
”
熟悉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他從恍惚中驚醒,用力吸了口煙,大約是幻聽了,他自嘲地笑,他已經不止一次夢到她,卻是第一次幻聽到她的聲音。
“你不用來陪我,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嗯,好吧,我下去接你。
”
方侯愣在那裡,這次不是幻聽,是真的!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聲線和語氣都這麼像的人嗎?
他隻愣了兩秒,便扔下煙頭,慌忙向聲音的來源尋去,是在樓下。
他用最快的速度沖下樓梯,心跳得幾乎要蹦出兇膛,那兩個字凝在喉中,呼之欲出。
全世界隻剩下他急促的喘息聲,從二樓拐角沖出去時,正遇上自助餐,人滿為患,他的目光在全場搜索,人這麼多,卻沒有他要找的那一個。
真的,隻是聲音一樣而已嗎?
他在想什麼啊,秦漫死了,死了就是......不會回來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就算有人聲音像她,眉眼像她,笑容像她,那也統統不是她,她,不在了。
他忽然頹下來,不管不顧地扭過頭,沖下樓梯,一口氣沖出酒店大廳。
淩冽的風灌了滿懷,吹涼了他的心,他在寒風中顫顫巍巍地掏出煙,火機是頂級的,火星在寒風中也能照亮不誤,煙還未吸入肺,便梗在了喉嚨裡。
他直勾勾地望着不遠處,一個穿着香槟色大衣的女人靜靜地站在酒店門口的燈下,纖細的影子在地上長長拉開,燈光将那張清麗的面孔照出瑩潤的光澤,她眉眼舒展,好看得不像話。
這一眼,似乎是第一次遇見時那樣,女孩子小小的身闆在寬大的校服裡晃啊晃,她一雙笑起來泛着光的眼眸,泛着水光,他不由彎唇沖她笑了起來。
他夾着煙站在原地,煙快要燒到了指腹他仍不覺。
他不敢動,他怕一動就醒了,他就見不到她了,每一次做夢都是這樣,隻要一醒過來就再難入夢,隻有在夢裡才能看到她。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視線,穩穩停在她面前,車窗落下來,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車上下來一個男人,他把脖子上墨藍的圍巾解下來系在她脖子上,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寵溺道,“是不是傻?
在這站多久了?
不冷麼?
”
她搖了搖頭,“怕你找不到我。
”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同她一起進了酒店。
方侯在柱子後面望着他們的背影,他的手緊緊攥起,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怎麼了。
他的内心似乎有野獸在嘶吼,是真的,不是夢,也不是長得像似,就是她!
她沒有死!
他臉頰通紅,忽然胳膊抵住柱子,他将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輕啜,接着像個少年一樣,嚎啕恸哭。
他終于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