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陸!
光輝淋漓、莊嚴聖和。
唐帝國的邊境上,廣袤的草原,綠蔭連天。
白馬奔騰,如一朵雲,正在灑脫着自由跟祥靜。
戰馬嘶鳴,候鳥婉莺,不時有野兔蹦出草叢,在生機盎然的青草間自由自愛的奔跑。
日光遲暮,黃昏,夕陽,給這片大地籠罩上富貴的光彩。
白馬停下,壯碩的健馬,在光照下,鬃毛折出犀利的耀芒。
田金秋下馬,他松開了缰繩,任憑白馬自由奔騰。
這位齊王府的大管家,看着日落的方向,露出莫名的向往之色。
他從袖袋裡,取出一塊黑耀星石打磨而成的令牌!
這枚令牌跟當今各大帝國所用的均有不同,上面洋溢着遠古的氣息,又封存着王道的意念。
令牌上,刻着一個大寫的‘八’字。
古樸的令牌,是為古神教令,比齊王令更加高貴,更加珍稀,也更具威嚴。
‘古神令’,為黎元世界九大教令。
在人、神合一,天命眷屬的武王時代。
九大諸侯王都有相對應的長老教會,比如古蜀方國掌握蜀地的軍事人事,而巴蜀的古神教則掌握祭祀跟祈福之内的天神使命。
其他方國也類似如此,九州王塑造九鼎。
九鼎歸一,意味着軍事政治全部歸屬大周,隻能保留神教的權力,故而,就出現了對應的九大傳習教宗的‘古神教令’。
田金秋抵舌低嘯,白馬朝着遠處奔去,直到最後一絲白影消失在草原的盡頭。
田金秋敬令而吟,遠處的天邊浮現出蒸騰的雲霧,逐漸顯示出一座城池的輪廓。
他手中的叫令,綻放出一條玄色的飄絮,如貫通天地的彩虹,在他跟城池之間,達成了神秘的契約。
遠處,白馬奔騰而返,馬背上站着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
老頭布衣如塵,面耳歸靜。
在白馬的後方,是一支騎兵。
寥寥十二人,沒有持兵器,均扛着一面面盛唐的戰旗。
旌旗蔽日,旗幟的邊角随風鼓蕩,似乎就能侵吞整個草原。
田金秋看到來人,臉上露出了敬畏跟欣喜。
馬背上的白發老者,如行雲,如遊鶴。
無論白馬如何騰挪,都無法改變老者的自然神态。
老者拂袖,撸須,傲然之色在綠茵裡盡得釋放。
遙遙之間,弦外之音姗姗傳來。
聽那老者環顧四周,漠然喝彩。
“漁翁夜傍西岩宿,曉汲清湘燃楚竹。
”
“煙銷日出不見人,唉乃一聲山水綠。
”
“回看天際下中流,岩上無心雲相逐。
”
随着老者的詩氣綻放,草原上的生機變得更加濃重,這片範圍内的時令也轉換神奇,短短片刻,夕陽黯黯。
田金秋手持古神令,臉上的敬仰之意比之前更盛。
他目光一動不動的看着老人,生怕錯過了跟那位才學大家的交流。
老者明目靈轉,對田金秋毫不在意。
他踏着白馬,從田金秋面前風馳電掣,一閃而去。
縱是白駒過隙也不過如此。
田金秋想要開口說話,想要喊住老者。
卻聽老者繼續采風、合令繼詩。
“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谪。
”
“閑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
”
“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
”
“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
在老者吟詩的過程中,草原也發生着變化。
廣袤的草原上,大地遷移,凸出一道道規則有序的田埂。
草地中有潺潺的流水蜿蜒淌過,河流曲曲折折,迂回兜轉,通向遠處的美麗城堡。
河流旁的農舍,依山傍水,鄰田近綠。
恬雅别緻,暗香浮動。
如此風貌,卻看不到任何一個人。
田金秋聆聽,回味無窮。
尤其最後一句,他聽了之後,心底也生出了寂寥的悲切之情。
田金秋,陷入了才氣構造的法陣之中了。
他渾然未覺,其實自己此刻就站在這個青天流水,直通城堡的環境中。
甚至,包括他來之前放出去的白馬,以及白馬返回的時候背上馱着的那個老者,都不見蹤迹。
田金秋淪陷了,他的意志跟心神完全被法陣影響。
他除了進入那老者詩歌勾勒出來的畫面裡面之外,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被他潛意識的排斥在外。
老者,從幻化的美景中走了下來。
看起來,如同躍下馬背。
飄渺的身形來到田金秋的背後,田金秋居然毫無察覺。
老者搖頭一笑,發白的胡子在夕陽下,一根一根,栩栩精神。
隻聽他繼續作詩。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
遼闊草原,阡陌田埂,迂溪城堡,再次發生了變化。
如同海市蜃樓,似乎這裡的一切,都在老者的掌控之中。
由心而幻,因意而變。
草原,鵝毛飄雪,披銀裹素。
勁風吹襲,萬物蕭瑟。
厚重的冰帽覆蓋綠蔭,全部凜冬的素白取代。
田埂上之間的那條蜿蜒的河流,也帶上了冰層,薄如蟬翼,上面卻有一隻靈舟,翩翩輕遊。
寒風呼嘯,凜冽的氣流拍打着田金秋的臉頰,他如同一尊雙手高舉的冰雕,那散發着黑色光耀的古神令如同一抹芝麻,點綴着這片林海雪原,神令的尊榮在雪原中,盡得昭顯。
老者挑着長杆,靜坐在田金秋的前面。
孤風垂釣,長杆上竟然不合時宜的垂下幾滴冰清玉潔的露珠。
嘀嗒,嘀嗒……
最後一滴露水墜落,懸空之際,老者出手如電,彈指之頃,露水在空中綻開,濺出的水氣朝着田金秋飛去。
大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意境,又足以說明這個老者的才道修為。
輕輕的,水氣觸到了田金秋的臉上。
他身上的玄冰如開解的緞衫,輕盈脫落。
田金秋這才恢複了神志,他望着白雪皚皚的雪原,詫異萬千,震驚無比。
心中忐忑,精神不安的嘟囔道:“天呐,齊王給了老朽三天的時間,這……這怎麼到了冬天?
”
在他心煩之際,一道蒼老和善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悠然傳來:“呵呵,冬又如何?
須知一年也隻有四天。
”
一年怎是四天?
田金秋詫異四顧,什麼都沒有發現。
老者的長杆微微抖動,上面積雪飄落。
徐徐轉身。
田金秋驚的面容失色,原來這個老頭就在自己面前兩米遠的地方,而他!
剛才居然沒有看到。
似乎,老者已經把自身跟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像,這片方圓十餘裡的雪原上的一顆毫不起眼的、卻又不容忽視的……小草。
“怎麼?
不願意跟老夫說話?
既如此,老夫便走了。
”老者笑容可掬的說着,他身上蒸騰出一團旭日的柔光,像……夕陽!
田金秋擦着臉上的冷汗,急忙跪地道:“您是?
唐帝國的關外布政使,行軍大總管?
”
“呵呵,你知道還問。
”老者說話間,伸手攤掌,手中一塊古神靈脫穎而出,上面洋溢黑耀,伴随着點點星光,刻錄着一個‘九’字!
九為奇,象征最大!
在武王歸鼎的時代,古神教内影響力最大的便屬三苗方國。
田金秋急忙叩首虔拜,道:“巴蜀神衛,田金秋,拜見三苗尊者。
”
“起來吧,老夫并非三苗人士,也非神教中人,更不是什麼尊者了。
老夫承蒙一位故友囑托,代為執掌罷了。
”
田金秋起身,這才鬥膽說道:“原來這樣,齊王殿下讓我來唐境找三苗尊者,我還以為三苗方國的信仰已經到了唐大陸了。
田某見過柳大學士。
”
田金秋也有自己盤算的事情,比如,他看到這位老者的時候,心中就有不安的感覺。
要知道,武王時期的九大方國跟現如今的五大諸侯是不一樣的。
九方統一,為天下之公。
但這個作用似乎對五大諸侯沒有什麼約束。
畢竟他們就是要争霸天下的。
所以,田金秋就有種明珠暗投的忐忑感,不過聽了老者的話後,他便随之釋然了。
“說罷,有什麼事。
最好快一點,老夫身份特殊,若是被朝中奸佞參上一本,得不償失了。
”老者一改之前的和善,嚴肅的說道。
田金秋欠了欠身,笑道:“前輩乃大唐肱骨,豈會畏懼那些小小的酷吏?
”
老者道:“老夫自然不怕酷吏,實則是流言可畏啊。
你就别賣關子了。
快說吧,有什麼事情?
”
田金秋收起古神令,慢條斯理的說道:“在下這次來,既奉了神教之命,也是奉了齊王之命。
目的隻有一個,懇請布政使大人出兵,解我大周之圍。
”
老者聽後,撫須笑道:“哈哈,你馳騁千裡,是來逗老夫的嗎?
”
“不敢!
前輩可知,沒有昔日大周,就不會有今日大唐。
自武王坐政開始,大周以德治天下,而今黎元世界天下五大諸侯,隻有唐大陸的國度傳承了武王德習。
故而,在傳承上,算是共榮。
”
老者聽罷,拂袖說道:“大周是德道之始,為天下豎立了治世典範。
然,時過境遷。
如今的大周,道統破敗,朝中奸佞縱橫,文心才道,僅有一個稚嫩的小姑娘支撐。
豈能跟武王時期相提并論?
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
“呃,這……”
老者放下長杆,冰雪消融出一道騰騰蒸發的杆影。
他繼而再道:“我大唐雖傳習周禮,但如今進入仁治。
而且,憑借齊王的智慧,也不難猜出五大帝國的意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