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校尉斷然不敢忤逆威後的命令。
他說罷,其他内衛的态度變得更加強硬,城門比之前的守衛更加森嚴。
國舅申經緯憤而起身,從身後護衛的腰間,呲锒一聲拔出了佩刀。
手腕疾馳,刀誰意動。
殺氣騰騰。
咔嚓!
一道皿注沖起,紅光滿溢。
城門校尉的手搭在佩刀上,還來不及出手,便身首異處。
申國舅拔刀霍霍,瞪眼喝道:“我看誰敢攔我。
”身後三人拔刀上前,另一個人氣壯如牛,手中長槍舞出寒芒,守護在國舅身側。
守城的内衛戰戰栗栗,雖然劍拔弩張,但是他們紛紛碎步後退。
正在這時,大殿方向走來一個老妪,她帶着兩個侍女,走出殿門,駐足遠眺。
看到城門口的情形,老妪斷然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崇樂宮。
”
“雲夫人,是國舅爺。
”
老妪快步上前,果真是申國舅,她啐口罵道:“經緯國舅,你好大的膽子,你難道就不把威後的命令放在眼裡嗎?
”
申經緯見狀,收刀入鞘,尊道:“雲婆婆,經緯有事要通報,事出緊急,牽連重大。
”
雲夫人打量片刻,跟守城内衛道:“把校尉的屍體收起來,他因公殉國應給予厚葬。
”旋即,轉身,頭也不回道:“國舅,随我來吧。
”
申經緯跟着雲夫人來到内殿,雲夫人略一禀告後,殿内傳出雍貴而華的話音:“且在外面稍候。
”
片刻後,殿門打開,兩個侍女魚貫而入。
旋即,一個青筋暴露的赤膊男子被擡了出來。
那男子肌肉虬結,身強力壯。
可現在,雙目泛白,印堂黝黑,渾身抽搐,汗雨傾盆。
這春宵夜裡,守衛森嚴。
申國舅不用多想,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不耐煩的擺手,示意侍女退下。
内殿的榻沿上坐着一個穿着薄紗的女子,面如混雪、膚若白銀,腰纏羅衣結,兇履紅衣兜。
氣韻尤華,神彩妩媚。
看似桃李年華,實則半老徐娘。
“姐姐!
你好大的膽子,若是王駕來了,你私交面首之事,豈不是鬧得朝堂皆知,天下大白嗎?
”申國舅跟一隻耗子似的,迅速鑽進殿内。
榻上女人不悅的哼道:“這崇樂宮,姐姐說了才算。
就算是平王親臨,也得要事先通報。
放眼大周,也隻有你小子,才敢濫殺校尉。
”
申國舅嘿嘿笑道:“姐姐,聰辨機敏,耳聽八方。
看來誅陽神法功力大漲呐。
”
威後面如憂色,失落道:“我的誅陽神功如今修煉到二重天,遇到了前所未見的瓶頸。
隻怕一時半會兒無法提升了。
”
申國舅忙道:“咿,誅陽二重,千人斬。
姐姐想要突破,累計萬人斬便可大功告成啊。
”
“不。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被我噬心奪陽的男人越多,我越發覺得難以掌控這門功法。
”
“此話怎講?
”
威後道:“功法之大乘階段,已經不能循規蹈矩的積累量變了。
宮内神骨段的高手已經無法填補我的需要。
再說,我久居深宮,得猴年馬月方能實現萬人斬的輝煌?
”
申國舅失望道:“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要推遲了?
姐姐,予己寬限,就是給敵人時間。
”
“哼,你是說聖駕嗎?
他的時間不多了。
”威後語氣凝冰,殿内殺機密布。
随後,她起身,綽綽蓮步,走到桌前,為自己钴了杯皿酒,仰頭飲盡。
“經緯,你深夜來訪,莫不是又來要錢?
姐姐不是說了嗎,你需要錢,盡管去宣府司提。
”
“姐,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堪嗎?
”申國舅皺眉擠臉,委屈的說道。
威後噗嗤一笑,嗔道:“你不是不堪,是特别的不堪!
”
“呃,這……姐,我這次來,實有事關重大的事情要跟您彙報。
”申國舅探頭耳語,把他在文淵閣遇到姬長空的事情詳細的告知一遍,其中也少不了他從左乘風跟霍光口中聽來的消息,當然,除此之外,還要添油加醋潤色一番。
威後俯首帖耳,表情由平緩變得敏銳,眼神由肅殺變得駭然。
殿外的窗前,老妪雲夫人側耳聆聽,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狠狠失望的暗道:“奸詐之輩,竟這般謹慎。
”旋即,老暮遲遲,隐匿在黑暗當中。
待申國舅把自己所見所聞說完後,威後的怒意徹底蕩空,隻剩下滿腹猶疑。
“姐,你說,那個姬長空會不會真是平王提攜的實力。
若是要讓他成長起來,那可真是一枝獨秀了。
”
“不可能。
平王雖為泰嶽子弟。
但如今的泰嶽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同仇敵忾的泰嶽了。
你說姬長空是希淩雪派到文淵閣的。
首先,希淩雪跟平王不和,這是天下皆知的。
自從平王執政後,她就退隐朝堂,獨居西岐。
依我對她的了解,她是不會聽命于平王的。
”
“那就一定是光祿侯了。
”
“那更不可能。
光祿侯跟陛下有仇。
這麼多年陛下不殺他,是念在大周祖制的份上,當年聖武皇帝伐纣,得洛神相助,天下三分,其二歸周,剩下一國,便是河洛。
河洛後被削番為郡。
光祿侯雖為郡主。
但他若是舉刀鋒,便是跟七十萬神武大軍為敵。
他不會那麼做的。
”
申國舅郁悶的說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難不成天下還有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篡用皇族姓氏?
”
威後坐回榻上,眉頭緊鎖,意味深長的說道:“不過,也不無那種可能。
若是姬長空當真是光祿侯的一枚棋子。
若是光祿侯起兵謀反,那他的大軍隻需兩日便能來到宗周城下。
我們定然束手無策,倘若他殺了平王,扶傀儡上位。
到那時,他振臂一呼,商朝餘孽勢必群起響應。
大周可就真的脫離我們的掌控了!
”
申國舅驚夙畏懼,急忙道:“姐,你的意思光祿侯跟希淩雪已經達成一緻?
姬長空就是他們用來推翻當朝、抗拒兩位王爺的棋子?
”
“不隻是他們,倘若到時候齊王橫插一手,這崇樂宮可就真得換一位女主人了。
”
“姐,你放心。
他們膽敢從您手中奪權,我這就去宰了姬長空那小子。
讓他們無棋可用。
”說罷,申國舅氣勢沖沖轉身就走。
“經緯,不可造次。
如今隻不過是我們的猜測。
”
“姐,您怕什麼?
不管有沒有這回事,反正那姬長空是一個沒人關注的主,先除掉他,以絕後患。
”
“殺一個人有何難?
你要知道,本後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是用殺戮換來的。
估勢善權,讓天下棋為我所用。
所以,不可魯莽行事,不可自亂陣腳。
一切等探查清楚再做決斷。
”
“姐,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把那小子的底細都給揪出來。
”
“不,這件事情我另有安排,現在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威後說着,從榻下取出一張圖紙。
圖紙上标注水流、山川、盆地、叢林。
其中一條河流上用紅字标注。
申國舅湊上去一看,接口便道:“這是洛河。
”
威後手指如蔥,指尖順着洛河往下移動,指着洛河往下、長江以上的一塊山林腹地。
申國舅說道:“牧野!
”
“沒錯,這個地方正是牧野,是洛神聖地。
來,你過來。
”
崇樂殿,姐弟兩低聲細語,萬物緘默,陰謀縱橫。
……
“關大哥,這麼晚了,你還在這傻坐着幹什麼?
”姬長空回到左徒府,看到關雲飛正抱膝坐在門口的台階前,郁郁寡歡,悶悶不樂。
關雲飛頭也沒擡,不悅的嘟囔道:“唉,我在思索人生呢。
咿,你去哪了?
”
“我也在思考人生。
”姬長空走過去,并膝而坐,仰望着星穹,他從未發現天空居然這麼美麗。
想了想,姬長空最終決定把繡球丢失的事情告訴關雲飛,并說出跟顧海棠約定見面的情況。
關雲飛聽罷,滿面狐疑的說道:“你是說,文淵閣的後山有怪物?
”
“不是,你怎麼把怪物當做重點了?
”姬長空郁悶的說着,心中愈發黯然。
如果在仁武堂,他沒有受到萬仞山的巨力震懾的話,他一定回去赴約。
可是,他強顔歡笑的等到慶功宴的結束,然後獨自前往瀑布下,尋找歸宿。
他就是流浪的狼,受傷了,隻有自己找一個不妨礙别人的地方,獨自舔傷。
楚令月、神秘人,他們是幸運神,但他也知道,一個人好運是不會持續太久的。
唯一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申氏的姐弟兩正在研究他自己呢。
關雲飛撇了撇嘴說道:“你就知足吧,一隻貓能有多大的事?
跟我比起來,你還算好的。
我這……唉!
”
姬長空一聽胖子這可憐巴巴、長籲短歎的态勢,不由得皺眉問道:“怎麼,你也倒黴了?
”
關雲飛搖頭晃腦道:“唉,我說了你可别怪我啊。
”
“說。
”
“呃,是這樣,那個……這個……”
“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不會惹了什麼麻煩了吧?
”
“嗯,嗯!
”關雲飛跟波浪鼓似的點頭,随後搖頭,尴尬的說道:“哎呀,其實也不是什麼大麻煩,你知道,你跟孫二狗的對決,我賭你輸來着。
”
啊?
啥?
“你是啥?
你怎麼胳膊肘還往外拐啊?
”姬長空撓頭一想,這才想起來。
早上這家夥叫自己時候的說的那些話,感情,那狗皮膏藥是為自己準備的。
關雲飛愧疚萬千,吱吱嗚嗚道:“長空,你不會真生氣吧?
我想你赢來着,可你萬一輸了,這不是賺錢麼,也不白挨揍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