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這句詩的真正含義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當沈歡将後半句說出來的時候，所有人臉色劇變。

　　秦老太爺的話意思很明顯，這塊地方不錯，我拿來當墓地正合适。

　　沈歡的态度也很明确，不就是埋自己麼？
哪兒不行啊？

　　秦老太爺的臉色變了一下，盯着沈歡的臉幾秒鐘，然後哈哈大笑：“說得對，說得對！
好一個人生何處不青山。
”

　　“一把老骨頭，埋在哪裡都一樣。
”秦老太爺的手杖在地上狠狠一頓。

　　秦正天接着就爆了。

　　“混蛋，你找死！
”他一擰腰，沖着沈歡就是一拳。

　　沈歡伸手輕輕一擋，秦正天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左一歪，直接趴在地上。
雖然他平日裡也曾經正經接受過搏擊訓練，可是和沈歡相比，還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正天！
住手！
”秦老爺子大聲道。

　　“爺爺，他欺人太甚。
”秦正天雙眼都紅了，秦家的當家老太爺竟然被一個年輕人當面侮辱，他如何能忍？

　　“我欺人太甚？
”沈歡微笑得搖搖頭，“和你們秦家人相比，我甘拜下風。
”

　　沈歡指着秦正浩淡淡道：“直接上門動手趕人，你們秦家人好大的威風！
”

　　秦正天冷笑：“貪心不足蛇吞象，這麼一片地，三百萬你們還不滿足？
”

　　“三百萬？
”花教授從屋裡走出來，一臉沉靜，“我今天頭一次聽說。
”

　　這句話一出，娘娘腔秦正浩臉色瞬間蒼白。

　　秦正天也皺起了眉頭。

　　秦正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忽然掙脫攙扶他的兩名男子，一瘸一拐挪到老鼠眼的身邊，惡狠狠得揪起他的領子，啪啪左右開弓，扇了老鼠眼兩個大耳光子。

　　“混賬玩意，三百萬是不是你私吞了？
秦家的錢你也敢黑？
”

　　啪啪啪……秦正浩沒給老鼠眼說話的機會，一連抽了六七個耳光。

　　老鼠眼口鼻竄皿，眯着眼睛哀聲求饒。

　　三百萬？
開玩笑！
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坑秦家的錢。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這是替秦正浩背鍋呢！

　　可是又能如何？

　　有秦正浩一口飯吃，才有他們這群混混的飯吃，秦正浩萬一失了寵，他們又要去要飯。

　　“夠了！
”秦正天陰着臉吼道。

　　“哥，都是我的錯，讓這群吃裡扒外的混蛋給騙了。
我該死！
”說完，秦正浩左右開弓，賞了自己四五個耳光，打得那叫一個實在。
轉眼間兩頰就腫了起來。

　　秦正浩娘娘腔，但是長相還是水準線以上，這下好了，整個變豬頭。

　　秦老爺子心裡早就有數，怕是自己這個侄孫把三百萬給坑了。
秦家是東海五大家族之一，為了一塊地還用得着強搶？

　　沈歡不吭聲，隻是冷冷得看着秦正天。

　　“正天，給沈公子賠禮道歉。
”秦老爺子雙眼半眯。

　　秦正天盯着地面，兇口劇烈起伏。

　　“哥，我……”秦正浩湊過來想要說句話。

　　“滾！
”秦正天大吼一聲，吓得秦正浩如喪家之犬，帶着互相攙扶的手下一溜煙跑出了小院。

　　秦正天也已經冷靜下來，能被爺爺稱為公子的，必定不是常人。
其實秦老爺子跟他說過沈歡這個人，隻不過時間太久，秦正天貴人多忘事。

　　“沈公子，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堂弟辦的不對。
”秦正天微微躬身，态度誠懇。

　　“真相大白，很好！
”沈歡坐進椅子，翹起二郎腿，“接下來談談賠償！
”

　　“賠償？
”秦正天雙眼圓睜。
特麼的，這院子裡哪裡需要賠償？

　　秦老爺子笑了，沈歡也笑了。

　　“沈歡啊，就别消遣正天了。
”秦老爺子笑眯眯得走上前，“這件事的确是我們秦家不對。
唉，老了！
”說完秦老爺子劇烈咳嗽起來，本就佝偻的身軀更加渺小，微駝的背竟然又彎了些許，看上去像是朝沈歡鞠躬。

　　沈歡眉頭一皺，連忙側身躲過，但還是晚了一步。

　　站在爺爺身後的秦正天無法置信眼前這一幕。
隻覺得一股皿氣在兇口翻湧，一口鋼牙咬得咯吱作響。

　　爺爺朝别人低頭！
爺爺竟然朝那個家夥低頭！

　　等到秦老爺子直起腰，沈歡瞥了一眼怒火中燒的秦正天，冷冷道：“老爺子，你激怒自己的孫子，有這個必要？
”沈歡的聲音很低。

　　秦老爺子的聲音也不高：“我呢，沒有多少日子好活。
兒子那一輩又沒有什麼能扛得起的頂梁柱。
這些孫子輩的孩子一個個眼高于頂，得有人殺殺他們的銳氣。
”

　　沈歡緩緩道：“你拿我當磨刀石？
”

　　老爺子搖搖頭：“沈歡啊，你和你爺爺一點都不像。
”

　　“你太暮氣！
”

　　“就當你替你爺爺還幾分欠我的利息！
”

　　沈歡雙眼眯起，點點頭道：“事已至此，我接着。
“

　　“這才對！
”

　　拍拍沈歡的肩膀，秦老爺子帶着孫子走出小院，臨走前還不忘再次表達自己很喜歡這裡的态度。

　　結果，自然是沒有什麼結果。

　　校園裡隻剩下沈歡三人，李丁等人都在門外等候。

　　花玲珑問道：“有麻煩了？
”

　　沈歡搖搖頭：“沒事。
”

　　秦老爺子的做法給沈歡很大觸動。
人老成精，到生命末期，全心全意都放在培養家族傳承上。
老爺子是像借沈歡的手，激起秦正天的傲骨，打掉秦正天的傲氣。

　　……

　　下山石闆路上，秦正天攙扶着爺爺的手臂一言不發。

　　秦老爺子停下腳步，指了指路邊的大青石，立刻有随從将厚厚的毛氈墊放在青石上，供老爺子就坐。

　　“正天，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
”老頭兒的眼睛有些渾濁，确實蒼老。

　　“爺爺是想告訴我，秦家無法搞定的人和事很多，該低頭時就低頭。
”秦正天恭恭敬敬得答道。

　　秦老爺子點頭又搖頭：“對了一半。
”

　　“那個叫做沈歡的年輕人背景驚人，即便秦家咽不下這口氣孤注一擲，最後也一定會敗北。
”

　　這句話一出，秦正天當場愣住。
他沒想到那個沈歡竟然如此厲害。

　　“畢竟通着天啊！
”秦老爺子一聲長歎，“不過，如果你就這麼甘心永遠低人一等，那就不配當我孫子。
”

　　“我的日子不多了，秦家以後要靠你們。
我不是讓你報複，那沒有意義。
不過你如果真得想和沈歡過招，我也由着你。
看到差距，才能知恥後勇。
”

　　“孫兒明白了。
”秦正天肅容站起，朝爺爺彎腰鞠躬。
這是秦家的掌舵人在生命的末期給子孫留下的财富和心氣。

　　秦老爺子望着滿山的竹子，心中暗想：“文蘭啊，你和大炮的孫子确實不錯，可我秦法田的孫子也不是孬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