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
”鳳辰軒雙目眯起,一股氣勢油然而出,那是多年商海縱橫培養的一股上位者的氣息。
沈歡卻像沒事人一樣,看着鳳辰軒笑而不語。
要不是你姑娘死乞白賴得請我來,我才不來呢。
沈歡什麼人沒見過,小時候家裡來來往往的都是讓鳳辰軒做夢都不敢想的人,混的圈子是他鳳辰軒一輩子都摸不到的,沈歡能被他唬住才是天大的笑話。
看到眼前年輕人竟然不為所動,鳳辰軒心中有點吃不準沈歡的來頭,眼光朝女兒望去。
鳳紫依見狀,連忙乖乖得跑到父親耳邊悄悄得咬了一番耳朵,看向沈歡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情義。
父女情深,沈歡不去打擾,隻是繼續雙手插兜,挨着看下去,他太享受在這裡的感覺了,古董散發的氣息讓他迷醉,身上的傷痛似乎也不再那麼沉重。
“嗯?
”沈歡又停在一尊四十多公分的木質藥師佛坐像前方。
藥師佛面目慈悲,似笑非笑,可是沈歡感受不到一絲舒服的醇厚氣息,反而像是在春天田野裡忽然鋪面而來秋天腐葉的味道。
為了确定自己的判斷,沈歡繼續前行,熟悉的氣息再度出現,面前是一副《顔勤禮碑》。
沈歡眼光掃過自己曾經觀察過的古董,再次回到藥師佛前方,淡然道:“這個有問題。
”
在場人瞬間驚呆,兩位鑒别師更是怒火中燒。
“年輕人,說話要負責任。
”老彭沉聲道。
沈歡沒搭理,自顧自走到一對據說是周代玉玦前,嘿嘿一笑道:“這明顯是上周的。
”
這次連鳳辰軒都忍不住大喝道:“年輕人,請你先出去,這裡由我們處理就可以了。
”聽完了鳳紫依的介紹,鳳辰軒對沈歡微微有了好感,畢竟是親自救了自己女兒的好青年。
可是這沈歡一而再二而三的挑釁他們,這真不能忍。
一旁的鳳紫依望向沈歡,恰好沈歡轉過身,兩人眼光無意間對視。
沈歡眼中一絲戲谑也無,說不出的正經嚴肅。
鳳紫依很想相信他,畢竟自己真心喜歡他,但是古董真僞這種事非同小可,尤其是自己第一次執錘。
“沈歡,你到底是怎麼确定的。
”
“我說了,是感覺。
”沈歡無所謂得聳聳肩,“我先走了。
”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鳳紫依連忙追上去低聲說道:“對不起啊,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
看着沈歡消失的背影,鳳辰軒雙眼微眯,忽然說道:“林老,麻煩您再幫我掌掌眼。
”跟随鳳辰軒一起進門的老者微微點頭,走到拍品前方一件件得看過去。
五分鐘後,林老一臉凝重得回到鳳辰軒身邊,輕聲道:“他猜對了。
”
“什麼?
”鳳辰軒和鳳紫依同時驚呆。
鑒别師老徐聽的清楚,忍不住出言反駁:“這不可能,是我們親自從保險庫裡拿出來的,我們親自押車過來,”
老彭也說道:“對,就算我學藝不精,但不至于走眼到這個地步。
”
鳳辰軒臉色陰沉,緩緩道:“兩位師傅實在質疑林振浪先生的判斷麼?
”
兩位師傅目瞪口呆,這個貌不驚人的老頭竟然是林振浪。
古董圈子實在太大,玉器、珠寶、字畫、青銅器、木器、石雕……能搞明白兩三項就很了不起了,有的人也許隻能對幾個特殊朝代,甚至幾個特殊窯口出的瓷器有研究,換一樣就不行。
所以,這一圈子裡隻有行家,沒有全家。
所謂全家,就是全面精通。
但這位林振浪,卻是圈子裡公認的一位無限接近“全家”的人。
他的話一出口,哪怕是赝品也立刻搖身一變成了真品。
兩位鑒别師不說話了,在林振浪面前,他們沒資格。
鳳辰軒臉色陰沉到能滴出水來。
幸虧那個年輕人一攪和,讓他産生了警惕,否則……這後果不堪設想。
“小陳,找幾個信得過人,把出入庫記錄和這一路的詳細狀況給我查一查。
”跟着鳳辰軒的年輕人點頭離開。
“我倒是想見見那位小朋友。
”林振浪微笑道,“小家夥的眼光太毒,有點意思。
”
鳳辰軒這才想起那位雲淡風輕的年輕人,對鳳紫依說道:“既然他是你的朋友,等到今天事情結束,把他請來,我們好好聊聊。
”
“好呀!
”鳳紫依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剛才沈歡和父親照面的時候,她都快緊張死了,頗有一種未經允許把男朋友領回家卻意外撞見父親的尴尬情緒,但是現在火焰公主的擔心一掃而空。
“我就說嘛,沈歡可不是一般人呢!
”小丫頭心裡甜滋滋得想着。
鳳辰軒則垂着眼皮,在心裡默念:“沈歡,沈歡、”
沈歡回到了二層包廂,蘇黛兒不冷不熱得說道:“你掉馬桶裡了?
”
“和鳳紫依聊了一陣。
”沈歡雙手搭在腦後,無比惬意得靠在高背沙發椅裡。
聖嘉德拍賣行就是貼心,不但座位舒适,面前還有高清屏幕,可以将拍賣物件的外形清晰得展示在包廂嘉賓面前。
蘇黛兒一陣煩悶,冷然道:“接着聊啊,還回來幹什麼?
”
“我是保镖,要履行職責。
”沈歡懶懶道。
“我還以為你忘了身份呢?
”蘇黛兒冷哼一聲,拿起拍品單認真看了起來。
不一會,一幫工作人員走進場内,将手中拿的全新的拍品資料分發給各位買家,并宣布第一份名錄作廢。
很快,人群中就出現質疑的聲音,有人大聲質問為什麼有些說好的拍品沒在新名單裡,有人強烈不滿拍品無故減少。
而工作人員則沉默不答,隻是自顧自發資料。
很快,蘇冰山的手中也拿到了替換資料,沈歡新舊一對照才發現,原來自己猜的那些通通拿下了。
以聖嘉德這種地位,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是不可能在拍賣會前做出如此大的動作,看來,自己都猜對了。
于是,沈歡對自己的異常狀态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認識。
越是久遠的古董越能散發出那種醇厚的氣息,這個問題沈歡搞不清楚,但是,古董散發的氣息能夠讓他很舒服,這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拍賣會很快開始,鳳紫依穿着一身藏藍色的套裙走上拍賣台,長發在腦後梳成一個發髻,露出光滑的額頭。
通過面前的高清屏,沈歡看到鳳紫依清晰的圖像,頗有些職場女強人的風範。
“看吧,看到眼裡拔不出來。
”蘇冰山冷哼一聲。
沈歡嘿嘿一樂,不知道為啥,他越來越喜歡和蘇冰山拌嘴。
真的是與人鬥,其樂無窮啊。
開場是幾件十幾萬的小物件,活躍一下氣氛。
鳳紫依相貌本就極美,在台上更是掌控全場情緒,哪怕是墊場的小拍品也讓她風趣的話語搞的高潮疊起,氣氛熱烈。
沈歡暗暗贊歎,火焰公主這丫頭,良好的家世的确給她眼界,不過這種表現欲望可是與生俱來的,也許她學舞蹈也是為了在更好的舞台上展示自己吧。
開場完畢,接下來是一些名家名作,類似傅抱石的《山雨》、鄭闆橋的《墨竹圖》、還有一個是沈歡特别喜歡的,柳公權的《神策軍碑》。
拍賣過程中,有一名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向沈歡遞上了一張請帖,約好三天之後的一個飯局,而落款竟然是鳳辰軒。
沈歡想了想,把請帖貼身收好。
蘇黛兒瞥了一眼,看到落款,剛想諷刺兩句,忽然驚覺。
自己這是怎麼了,對任何男人都不假辭色的自己,怎麼遇到沈歡之後,話就變多了,而且多為主動騷擾。
更想不通的是,每次在被沈歡占了上風之後,自己不但不惱火,反而好像很享受這樣的交流方式。
這也怨不得蘇黛兒,她本來就是冰山女皇的範兒,和人交流的少,久而久之,也不會和人交流的技巧,更不需要照顧他人的感受。
由于相貌出衆,家世顯赫,遇到他的男人都驚為天人,然後基本都是唯唯諾諾,患得患失。
哪裡有沈歡這樣的,開自家老闆的玩笑就像聊天放屁一樣輕松自如。
“下一件拍品……”鳳紫依的聲音極為清晰,如黃莺出谷,很是好聽,“北宋定窯九龍玉液杯。
”
買家們瞬間激動起來,包括沈歡身旁的蘇黛兒。
蘇黛兒身體前傾,死死盯着屏幕。
台上的鳳紫依請工作人員進行了全景展示,沈歡暗暗點頭,這個是真的,剛才自己确定過的。
不過這蘇冰山激動成這樣,到底為啥呢?
蘇黛兒的内心是緊張的,來之前,她父親特别交代,如果可能,溢價拿下這件九龍玉液杯,蘇黛兒的父親通過隐秘渠道探聽到了這杯子的原主人,決定利用這次拍賣的機會和他拉上關系。
有所求,自然要出點皿,這個杯子最多值五百多萬,蘇黛兒的身上帶着一張兩千萬的卡,這幾乎是蘇氏目前能夠調動資金的一半。
隻要她能夠成功,這消息一定會傳到原主人那裡。
商場上的人情,可不止明買明賣這麼簡單。
溢價,就是蘇家示好的态度,結下一份善緣,眼下蘇家的難關和葉家的蠶食說不定都會有救。
蘇黛兒緊緊攥起了拳頭,她一定要成功。
沈歡百無聊賴得瞥了他一眼,搖頭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