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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擰

代嫁王妃 亂世妖娆 4623 2024-01-31 01:09

  “沒有也罷。
”厲玄淡淡回聲,忽然用手将額前的發随便一攏,又全數塞進發髻的束帶裡,将整個額頭全都露了出來。

  “厲侍衛,你……”嶽陵第一次看到厲玄将額頭露出來,卻吃驚的看到在他的左額角,有一個極醜陋的三角形烙印,那種烙印他認得,隻有最卑賤的奴隸身上,才會被這樣随意的烙上記号。

  “很難看麼?
”厲玄淡淡問道。

  “不……沒有。
”嶽陵磕磕巴巴的說道:“隻是,隻是有點好奇,厲侍衛的身上,怎麼會有這個……”

  “難看也無所謂。
”厲玄淡然說道:“因為這記錄着一個人對我的救命之恩。

  因為覺得是恥辱,所以才會小心的掩藏,才會覺得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仍是不斷的抽痛。

  可是當真相揭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給予他們這個印迹的人,其實付出的更多,失去的更多。

  所以屈辱不在,隻剩感激。

  既然如此,又還有什麼不可見人?

  這四天來,流光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薔薇的身邊,無論到哪裡去,一隻手總是牢牢的牽着她的手,至少,也一定要讓她在自己可控制的範圍之内。

  薔薇安甯的順從着流光的霸道,他說天氣冷,她就把自己裡三層外三層裹個嚴實;他說想看她笑,她就聽話的扯起唇角;他不許她一個人睡,她也默認他在身邊,任他一晚一晚用力到幾乎要将自己勒進他的身體裡。

  可是即使是如此,流光仍是不高興的,他為她穿衣服的時候,每每指掌撫過她的膝蓋,就會變的面色鐵青;她對他笑的時候,流光卻會忽然的别過頭去不看她,對着她大聲吼:不許笑!
而他抱着自己時所用的力度,也仿佛根本不是抱着自己在意的人,而是抱着自己的敵人,幾乎可以生生的将她的腰勒斷了去。

  面對她的時候,流光向來有些别人看不到小孩子氣,别扭,撒嬌,執拗的想要某件東西。
可是哪一次,都從來沒有這一次這麼嚴重過。

  這四天來,除了偶爾不得不分開的時候,自己的手,幾乎沒有離開過他的掌心,即使是現在坐在馬車裡,他也專橫的不許她自己坐,而硬要把她撈到懷裡。

  沒有任何反抗,順從的偎進他的兇膛,将頭靠上他的肩,輕輕的閉上眼睛。

  薔薇不得不承認,在這裡睡,要比靠在車壁上睡,舒服的多。

  困倦的感覺一層又一層的襲來,動動身子将自己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放心的在流光懷裡沉沉睡去。

  聽着薔薇的呼吸漸漸趨于均勻平穩,流光的目光羽翼般從薔薇精緻的面頰上滑過。

  這幾日來,薔薇睡着的時間遠比清醒的時間為多,常常是自己還在輕輕的對她說着話,她卻己經小獸一樣窩在自己的懷裡,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她睡的很平穩,很安祥,仿佛沒有任何人能進入她的夢,她也把所有人,都摒棄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這樣的睡眠本來沒有什麼不好,一開始的時候,流光甚至還有點慶幸,自從到了岚歌以後,薔薇一直都過的太累太累,能這樣休息一下,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今天他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因為薔薇實在是睡的太久,久到他己經無法再用疲累這個借口來說服自己。

  專注的凝視着薔薇安甯的睡顔,流光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她。
上一次這樣看她的時候,好像己經是很多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他還在赤焰的皇宮裡做奴隸,有天薔薇偷偷送東西來給他們,然後借口有活做,把他拉到禦花園裡一個很隐蔽的草地上偷懶。

  那個時候,薔薇對着他笑的時候,笑意還是從眼睛裡一直滿滿的溢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有唇角在笑。

  她拉着他為她講朝雲的事情,他點點頭應允了,朝雲的版圖,風俗,特産人情,搜腸刮肚,幾乎把所有從先生那裡聽來的事情都倒了出來,可是講着講着,突然覺得肩上一沉,轉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薔薇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己經睡着,長長的睫毛小蒲扇一樣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暗影,精緻的瓷娃娃一樣。

  他本來應該生氣的,明明是她拉着他來講,可是到最後,居然自己睡着。

  可是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小心挺直了脊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動一動,就驚醒了肩上這個沉睡的精靈。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下午,旭日城的陽光就如它的名字一樣暖暖的,就連空氣都仿佛打着夢幻的漩渦,在眼前流轉出七彩的光暈。

  也是那天,他在心裡暗暗決定,幾天之後的逃亡,他一定要帶這個女孩子一起走,無論有多艱難,多不可能,哪怕要付出比想像中還要更慘重的代價,他都一定要,帶她一起走!

  可是……

  他居然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薔薇拒絕了他。

  她一根一根的掰開他的手指,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看着他輕柔但卻堅定的說:我不能走,我是蓮華的……

  也許他對她的恨意,從她拒絕他的那一刻就己經開始了,從頭到尾,他恨的都不是她給他的傷,給他的痛,他恨的,隻是她的拒絕而已。

  想做的事情,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做到,想要的東西,絕不半途而廢,絕不放手。

  他一向很清楚的,這才是自己,所以那些所謂的傷和痛也許隻不過是他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他隻是想要……得到她。

  哪怕,她拒絕了他……

  哪怕,她根本不願意……

  可是,如果他真的絲毫不在意她的想法,那眼下這種感覺又是什麼?

  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懷裡,可是抱的越緊,卻反而覺得的懷裡越空,禁锢的越牢,卻越是覺得的要失去。

  薔薇的面色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泛着一種透明的質感,卻不再是他一直看熟了的水晶模樣,而是仿佛空氣,仿佛煙塵,早己失去了實質的形态,任憑他多用力,也無法确定的,将她留在身邊。

  車廂旁側傳來極輕極恭敬的聲音:“主子,我們到王府了。

  流光有一瞬間的怔愣,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清醒過來。

  對着車窗處低聲說道:“去請個大夫來,要最好的。

  薔薇的身體,終究是不那麼讓人放心。
就算别的都不說,光是她的腿……

  思及這幾日怕她在車裡坐的悶了,偶爾牽着她的手下來走走的時候,她有好幾次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軟,然後才又立刻站直。

  那一夜的大雪,怕是真的給她的身體帶了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薔薇的身體真的是一隻不斷積累暗痕的瓷器,流光知道,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吹在那隻瓷器上,讓它徹底破碎的最後一口氣。

  “是!
”厲玄低低的應了,猶豫一下,卻又輕聲說道:“皇上宣您進宮,傳旨的公公在王府己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流光沉吟一下,低聲說道:“我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抱起薔薇,從被侍衛打起的車簾裡鑽了出來,從車轅到地面那麼低的距離,居然下意識用了輕功,落地時平穩的一絲震動都沒有。

  站穩身形,擡起頭看到厲玄的時候,忽然愣,下意識的開口問道:“你……”

  說了一個字,卻又住了口,隻淡聲說道:“這樣也好,看着比以前清爽。

  厲玄微微躬身,沒有回話,隻看着流光緩緩自身前走過。

  等候傳旨的公公一見流光,上來就行了個禮,剛想要用那種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叫一聲“靖王”,卻冷不防流光一眼瞪過來,銳利的有如刀割斧鑿,立時一聲都不敢出,硬生生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小心的将薔薇安放在床上,把被子抖開蓋好,又讓人把火盆架的暖暖的,才慢慢退出房中。

  直到走到離房間很遠的地方,流光才轉頭向那公公問道:“皇兄有什麼旨意?

  “回靖王,皇上說請您一回來就立刻去宮裡一趟。
”那公公陪着笑臉,心裡卻己經抖成了一團,不知道怎麼的,今天的靖王好像特别可怕。

  “就這事兒?
”流光眸光流轉,淡淡詢問。

  “這個……”那公公咽口口水,讨好的說道:“皇上的心情不大好,似乎是為了琳琅王逃走一事。
據說……據說……”

  “據說什麼?
”流光靜靜的看着那個公公,仿佛無論他說什麼出來都不會意外。

  “據說有人親眼看到,是靖王您放走了他們……咳……”用力咳一聲,那公公接着說道:“不過老奴是當然不會相信這種事情的了,靖王您怎麼可能……”

  “我們走吧。
”流光打斷了公公喋喋不休的唠叨。

  “走……”那公公一時怔愣。

  “不是要去宮裡麼?
”流光看也不看那個公公,隻對着習慣性跟在身後的厲玄吩咐道:“在薔薇房外候着,無論來什麼人,也無論出什麼事,在我回來之前,不許她出那間屋子一步,聽明白了麼?

  厲玄一愣,随即目光陡然暗淡,主子的脾性又上來了,想做的事情,絕不許任因素阻撓,想要的東西,絕不許任何人來和他搶。

  否則的話,就甯可毀了……

  他記得以前與流光理江湖事時,有一個作惡多端的門派曾從别人手裡搶到一尊極名貴的白玉觀音,适逢雲皇壽誕,流光就想把那個白玉觀音送給雲皇做壽禮。

  就在流光想辦法拿到那個白玉觀音的時候,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在想方設法的尋找這件寶物。

  當時流光隻是谑笑着說:反正那東西現在不在主人手裡,自然是誰搶着了歸誰。

  本來流光的算計極為精準,一步一步的逼出了那白玉觀音的真正隐藏地點,可後來因為被别的事情牽絆了步伐,到了最後,他們居然和那股勢力同時找到那東西。

  當時流光對這東西雖然中意,但也沒有到勢在必得的地步,兩方争奪之中,也隻用了五分力。

  可是對方勢力卻哪裡想到這些,隻以為流光是鐵了心的要和他們搶寶物,下手間毫不容情,甚至連毒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法都用上,種種手段終于激起了流光的火性,指揮手下将那些人全部打趴在地之後,流光拿起那尊白玉觀音,慢慢的走到跟他搶奪寶物的首領面前,邪魅一笑,然後手一松,任憑這價值連城的寶物在那首領面前,摔的粉身碎骨。

  流光其實并沒有要毀滅什麼的意思,他隻是對自己認定的事情,認定的東西很執擰,而這種執擰往往在無意之間,就變成了傷人的利器。

  厲玄知道,流光如今的執擰是薔薇。

  他想要薔薇,他想讓薔薇留下。

  至于要用什麼手段才能讓薔薇留下,薔薇留下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全不在流光的考慮範圍之内。

  可是這種樣子,真的可以麼?

  畢竟這一次,流光面對的不是一件東西,也不是一個和他毫不相幹的人。

  這個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許重要到連他自己都無法做出正确的估量。

  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可是看到流光冷然的表情,卻終于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隻能和以往每一次一樣,恭敬的應了一個“是”字。

  僅僅一個時辰之後,流光就回到了府裡。

  看到厲玄的瞬間,随手将帶回來的聖旨往厲玄懷裡一扔,輕聲問道:“她醒了麼?”

  “還沒有。
”厲玄亦是低聲回應。

  太醫己然在府中等了好一會兒,可是薔薇沒醒,總不能強行打擾。

  “唔……”流光低低應聲,淡淡說道:“按聖旨上說的把事兒辦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厲玄下意識的打開手中明黃色的布帛,目光快速掠過,卻猛的被聖旨上的内容驚了心神,短短不足百字,卻先是對流光極為嚴厲的斥責,然後奪去流光所任一切職務,交出兵權,俸祿減半,到最後……竟然連薔薇軍,也要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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