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樁每一件,潮水一樣向着薔薇湧來,撐的她的心都開始疼痛。
扶着桌子緩緩落坐,薔薇忽然覺得頭痛欲裂,流光這些日子以來幾近卑微的溫柔己經将她擊的一敗塗地,她早就己經開始潰退,心軟,腦海中的疑問不停的沖撞着她,她到底應該怎麼做?
是不是真的應該留下來?
可是就算留下來,最多也不過隻有兩個月,兩個月以後呢?
她又該怎麼辦?
宋雨前的話适時的湧入腦海: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死去,而是帶着悲傷的記憶被留下來,最痛苦的人,也不是逝者,而是那些不得不背負着痛苦活下去的人……
用力的甩甩頭,薔薇無法想像,以流光如今的偏執,如果她真的在兩個月後死在他的懷裡,那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腦袋裡面亂成一團,與流光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泉水般在眼前涓涓流過,初見時的兩小無猜,再見時的包容寵愛,如今的似水柔情,薔薇驚訝的發現一件事情,事到如今,她居然想不起一點點流光對自己的不好。
那些機心,那些利用,那些算計,雖然多多少少有自己心甘情願的成分在裡面,可是此時想起來,竟是一分一毫也不怨流光。
情到深處無怨尤,難道說的便是此種情形?
紛紛亂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帳外猛的傳來一陣喧嘩,薔薇才如夢初醒般的精神一振,下意識站起了身子。
掀開帳簾走出去,隻見兵士們都滿面興奮,大聲說着:“陸将軍到了,這次可以好好的打一場了。
”
“就是,被那麼壓在下面,實在是窩囊透了……”
薔薇舉目向前望去,一名小将滿面風塵卻是精神矍铄,帶着百餘精騎快速馳來,可不正是陸霖修?
在他的身後,尚有大隊人馬,源源不絕的到來。
薔薇忍不住往陸霖修的方向跑了幾步,嶽陵也拍馬迎上前去,兩人在馬上低聲交談了幾句,陸陵修聽後神采飛揚,顯是嶽陵己将流光的安排告訴了他。
放馬又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薔薇站在馬前,陸霖修眼前一亮,帶着種真實的喜悅,翻身下馬,張口叫道:“薔薇姑娘。
”
“陸小将軍。
”薔薇輕輕點頭,對着陸霖修極直接的說道:“陸将軍等會兒攻山的時候,能不能帶我一同前去?
”
“這……”
“不行!
”陸霖修還在猶豫的當口,嶽陵己經先一步否決了薔薇的提議:“兩軍交戰危險萬分,末将受靖王所托,絕不能讓薔薇姑娘身陷險境。
”
薔薇不看嶽陵,隻盯着陸霖修:“陸小将軍,這裡你最大,你也覺得,我不能去麼?
”
陸霖修看着薔薇,想起那次在通天河邊并肩為戰又一同遇險的事情,薔薇在山林中對他講的那一番話,讓他受益匪淺,雖然戰場向來都是男人的天下,可是不知怎麼的,陸霖修卻覺得,對于薔薇來說,似乎沒有什麼不可能。
薔薇看着陸霖修,又是懇切的說道:“我不會上前,就呆在中軍之中,我隻是想……早點見到靖王!
”
陸霖修神情一震,随即伸手一揮,果斷說道:“有薔薇姑娘同行,霖修不勝榮幸!
”
“陸将軍!
”嶽陵萬料不到陸霖修竟會同意,不由惱怒呼喝。
陸霖修轉頭看他一眼,不屑說道:“嶽陵,咱倆也算是一塊做過戰的生死兄弟了,都是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如今這麼多人在手,居然還保護不了一個薔薇姑娘麼?
我說你是不是京城裡舒服日子過久了,連膽子都退化的跟耗子一樣?
”
“你……”嶽陵怒目而視,終于恨恨說道:“去就去,我們就看看,誰的膽子才是耗子。
”
“好啊,我等着看你哭的樣子!
”陸霖修不客氣的擠兌,轉頭卻對着薔薇擠眉弄眼的做了一個鬼臉,薔薇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忙别過了頭。
然而就在薔薇别過頭的同時,嶽陵卻也同時别過頭,目光中滑過一抹了然。
這個世界上最孤單的事情不是傷心時沒有人陪伴,而是成功的時候沒有人分享。
這一場引蛇出洞分割圍殲的戰鬥,靖王和雲皇不知道策劃了多久,如今勝利近在眼前,靖王最輝煌的時候,當然要讓薔薇看見。
他雖然為石中嶽所收養,可石中嶽并沒有對他灌輸太多慕容家的思想,除了薔薇到來之後要求他傳了幾次信之外,其他的嶽陵都一無所知,反而是因為從小就被選拔進薔薇軍,一直跟在流光身邊做事,對流光的行事為人都極為欽佩,遇到事情自然也習慣性的先偏向流光這一方。
也因此,當薔薇說想要早點見到靖王的時候,嶽陵下意識的就妥協了,之所以與陸霖修鬥那幾句嘴,也無非是面子問題而已。
适逢此時,又一次佯攻襲擾叛軍的大隊也撤了下來,陸霖修和嶽陵快速整頓了軍隊,布置了作戰任務,臨下達命令之際,薔薇忽然輕聲在陸霖修耳邊說了幾句,陸霖修一聽立刻面露訝然,當下又對自己的親兵吩咐了幾句,衆人轟然應諾。
陸霖修一共帶了三萬人馬過來,加上之前到來的五千薔薇軍,一共是三萬五千人,而臨湘叛軍雖然号稱三萬人馬,但實際上帶出來的隻有兩萬多,再加上一夜急奔路上散佚以及被薔薇軍掩殺的,此時最多隻有堪堪兩萬人。
這兩萬人馬幾乎全部被司馬翎派來抵抗援軍,而司馬翎自己的三千禁衛軍,則掉過頭去攻打行宮,對于這種安排,臨湘副将何平其實也是求之不得。
他可以率兵去抵抗那些援軍,可若是真的要他去圍攻雲皇,恐怕他還真沒那個膽子,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他手下的士兵,恐怕也不會去幹。
因為有薔薇在,陸霖雲并沒有如以往作戰一般親身拼殺,而是坐鎮中軍,守着薔薇,隻是指揮軍隊有序的逼近防線。
在快要進入叛軍攻擊範圍的時候,陸霖修身邊的傳令兵旗語飛揚,遠處的山烽上立時燃起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