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羊肉湯鍋,暖和,驅寒。
鍋裡的湯雪白,還冒着泡,裡面炖着羊骨頭和羊肉,飄出濃濃的香味。
幾上擺着幾盤菜,有白菘,蘿蔔,粉條,土豆,還有兩碟辣醬蘸碟。
這讓剛從外面進來的錢亦繡忍不住吸了幾下鼻子。
一旁服侍的鞏嬷嬷又提醒了一句,“姑娘。
”
錢亦繡趕緊直起身,脫了鞋在幾邊整襟危坐。
她坐在炕幾左邊,錢三貴坐在裡面。
兩人剛拿起碗還沒等吃,就聽下人來報,“梁将軍來了。
”
錢三貴和錢亦繡對視一眼,錢三貴無奈地說道,“來者是客,就請進來吧。
”
人家是三品大員,父親又是錢滿江的上峰,錢三貴不願意得罪他。
但錢三貴身子不好,也不可能專門去廳房裡接待他。
梁錦昭拎了隻狍子來,說是在山裡打的。
他看看雪白的湯鍋,笑道,“今兒巧了,想吃羊肉就遇上了。
”
父女二人本來沒想請他吃飯,見他這麼說了,錢三貴隻得又說道,“鄉下吃食,梁将軍若不嫌棄,就請嘗嘗。
”
梁錦昭忙道,“不嫌棄,不嫌棄。
”便脫了鞋,盤腿坐在錢亦繡的對面,又說,“嗯,香,有酒就更好了。
”
錢三貴隻得又吩咐蘇四武去把酒拿來。
錢亦繡看看梁大叔,他原來的臉皮也沒有這麼厚啊。
她無奈地下了炕,說道,“梁将軍請。
我爺爺陪你喝酒,我就告辭了。
”
梁大叔也不客氣,沖她點點頭說道,“錢姑娘請便。
”
錢亦繡回了東廂,這裡可沒有上房暖和,盡管燒了炭還是有一些寒意。
白珠又去廚房端來一碗米飯,一個韭菜炒蛋,一個木耳炒肉。
她說,“廚房裡的羊肉湯除了拿去上房一鍋最好的,又給外院的番人和黃管事他們端了一大鍋,已經沒有了。
這還是潘嬸子現炒的兩個菜,姑娘就将就将就吧。
”
錢亦繡氣得直拿筷子戳碗裡的飯。
羊肉湯鍋是晌午時她讓潘嬸子做的,她覺得鄉下幹冷幹冷的,想吃些羊肉驅寒。
她又專門教了潘嬸子做冀安省的辣醬醮碟,用羊肉醮這種辣醬,噴香。
“姑娘。
”鞏嬷嬷看着錢亦繡戳飯的手,又喊了一聲。
錢亦繡隻得像個淑女似地坐直身子,小口吃起了飯
飯還沒吃完,就聽院子裡有人驚叫的聲音,她趕緊放下碗起身,就見猴妹渾身是皿地跑了進來。
“猴妹,怎麼了?
猴哥呢?
大山它們呢?
”錢亦繡吓壞了。
猴妹拉着錢亦繡哇哇大哭起來,邊哭邊把錢亦繡拉到外面,指着西邊的大山比劃着。
錢亦繡猜測着它的手語,問道,“猴妹是說猴哥它們在山裡被圍困了?
你回來報信?
”
猴妹抹着眼淚點點頭。
錢亦繡對跟進來的黃鐵喊道,“快去村裡多找些找獵戶和健壯些的村民,咱們出銀子,請他們進山幫猴哥。
”
從上房出來的梁錦昭說道,“不妥,能把猴哥大山它們圍困住的一定是饑餓的狼群。
有時候狼群的狼可多達四五十隻,村民們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
現在天黑,山路又陡峭,鄉民們沒有打鬥經驗,相反容易被狼群圍攻。
到時候,他們就是想逃,都不容易逃出來。
”
“那怎麼辦?
猴哥、大山、閃電、銀風、白狼它們都困在山裡了,随時會有危險。
”錢亦繡急得哭起來。
梁大叔說,“繡兒莫急,我馬上讓梁高回營裡搬救兵,快馬加鞭半個多時辰就能過來。
多來些人,讓他們拿着火铳、大刀這些兵器,再多餓狼也會被吓跑。
”他去外院吩咐梁高回軍營喊人,又讓黃鐵去村裡找幾個獵人來帶路。
猴妹雖然能帶路,但它走的路和人走的路畢竟不完全一樣。
錢亦繡同潘嬸子幾人幫猴妹清洗傷口,它身上居然有十幾處被咬掉皮毛的地方。
錢亦繡心痛地直哭。
若光是猴哥猴妹,它們倒是容易逃出來,畢竟它們會爬樹,會攀岩。
肯定是大山一家被困住,猴哥是在幫它們。
她不敢想像,若是動物之家再有一個成員像奔奔那樣死了,自己該多難受,還有朱肅錦,他得多難過。
不大的功夫,黃鐵便去村裡找了六個獵人過來,他們都背着弓箭拿着火把。
又等了半個時辰,便聽到有衆多馬蹄聲響,接着一百多個軍士騎着馬來到梅院外面,李阿财也在裡面。
梁錦昭讓猴妹和獵人帶路,他騎上馬領着衆軍士向西跑去。
他走之前,錢亦繡和錢三貴都勸他别去,怕他有危險。
若是他因為幫自家進山受了傷,自家也不好交待。
他笑道,“你們放心,這麼多人,又是火把又是火铳的巨響聲,狼群就是吓也吓跑了。
即使吓不跑,我們人多勢衆,兄弟們又都是上過戰場的,它們也打不過。
”
他們一走,錢亦繡就跑去院門口往西邊張望。
大概半刻多鐘後,西邊山腳就亮起了衆多火把,星星點點如天上的星河墜入人間。
接着,便有有一條長長的火龍蜿蜒着向山上遊動着。
山下還有零零散散的幾個火把,接着又生起了幾堆火,這些定是看馬的人。
錢亦繡直到山上那條火龍不見了蹤影,才被鞏嬷嬷勸回了内院。
她根本就睡不着覺,不停地在屋裡來回走着。
後半夜,實在困極了,便倚在床頭睡着了。
突然,她看到猴哥一身是皿地跑了進來,還沒跑到她面前,就倒了下去。
隻見它的肚子皿肉模糊,好像還有一截腸子掉出來。
錢亦繡吓得尖叫了一聲,痛哭道,“猴哥,猴哥,你怎麼了,你不能死,唔唔……”她使勁哭着,卻怎麼也彎不下身子去拉它。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有人在她耳邊喊着。
錢亦繡睜開淚眼,看見藍珠急得在搖晃着她,她身上還蓋着一床被子。
原來是場夢。
但是,剛才的夢太真實,猴哥真的就像進了屋子一般。
若是猴哥給她托的夢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錢亦繡更害怕了。
她拿出懷表看看,已經是淩晨四點鐘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又往外走去。
藍珠跟在後面把一件披風給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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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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