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的時候,裴錦朝已經搖搖晃晃了,被沈康幾乎是架着回到了房間,然後一頭躺在了床上。
唐敏看到這個模樣的裴錦朝,也詫異于他居然會失控,在她的心裡,不論什麼時候,他從來不會讓自己失态的,看來今天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香草,讓翠紅煮一碗醒酒湯,然後讓人準備熱水,等爺清醒過來就沐浴。
”
“是,夫人!
”香草領命出去了。
唐敏淋濕了帕子,上前輕輕的給他擦拭着臉龐,那一身濃烈的酒味,讓她微微的蹙起眉峰。
看着他睜開的眸子,眼睛裡面迷離而浩瀚,卻帶着柔和的笑容,喝的再多,他也保存着理智。
“沒事喝那麼多做什麼?
你當酒是什麼好東西?
喝多了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她輕聲說道。
“今天見到了很多曾經認識的人,他們有的和從前一樣,有的早已經是人事全非,敏敏,咱們今後的路,将會布滿荊棘,不過不管如何,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他因酒後而變得沙啞的聲音,此時在唐敏聽來,性感的讓人心底湧起一抹戰栗。
擡手為他整理一下額角的發,笑道:“好,我相信表哥。
”
“七日後,太後在宮裡舉辦賞花宴,說要讓你出席,敏敏進宮之後要和陸夫人在一起,切莫單獨行動。
”這件事他可是沒有忘記,“那日我應該也會進宮的,有事的話就讓香草找沈健,他知道去哪裡尋我。
”
“表哥放心吧,我也不是什麼都不懂,我是不會強出頭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踏入那座皇宮,不知道和故宮比起來,又會如何。
壽康宮内,劉惠坐在太後身邊的腳蹬上,輕輕的給她敲着美人錘。
錢太後單手撐在扶手上,眸子微微的半眯着,看着正在給她捶腿的劉惠道:“哀家在這後宮裡幾十年,生下了兩位皇子兩位公主,經曆了無數的明争暗鬥,見過了太多女人的心思和鬥争,你的這點心思是瞞不過哀家的,你自小長在哀家身邊,若是那位裴夫人真的不像話,哀家會為你做主的。
”
劉惠一聽,心裡喜不自禁,嬌羞的點點頭道:“惠兒謝母後疼愛。
”
“母後,惠兒看着皇兄似乎不是很喜歡裴狀元。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太後眸色轉深,“皇帝是個孝順的,哀家覺得那位狀元郎好,他自然會把他留在京城的,若是他想留在京城,你這孩子的婚事豈不是會容易一些。
”
劉惠想了想,也的确是這個一個道理,她覺得但凡是參加科舉的,都是為了做官,而想要做官還是留在盛京天子腳下,才是最重要的,隻有留在這裡,未來才有封侯拜相的機會,若是裴狀元真的是個有想法的,必然知道什麼對他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她真的很期待賞花宴能快點到來,她對于裴狀元的那位妻子也是好奇,難道對方再好,能比她這位真正的公主好嗎?
普通的女子對于裴狀元的仕途是沒有幫助的。
沐浴完畢之後的裴錦朝精神好了很多,隻是身子還是有些疲倦,全身無力,整個人躺在床上,有種病美人的感覺。
“以後可不許喝那麼多酒了。
”看着他羸弱的樣子,唐敏頗為無奈,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他有些失控,他性子一向清冷,即使舊人變的再多,也不可能讓他如此。
裴錦朝懶洋洋的看着唐敏,笑着點頭算是答應。
“太後和皇上沒有說讓表哥尚公主嗎?
”電視裡面經常這麼演,狀元郎長得但凡好看,總是要尚公主的。
她家的表哥可絕對比好看還要好看,難道那瓊林宴上,所謂的公主居然都是瞎眼不成?
“那公主哪裡有夫人好,在我心裡,夫人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公主自然入不得我的眼。
”
唐敏含笑,看來太後和陛下真的有這個意思。
不過她也想過,若是裴錦朝真的想要尚公主的話,她應該也是不會難過的,畢竟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對于依附男人才能存活的想法已經不存在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去一趟書房看看這個月的賬目,表哥先休息一會,等晚飯的時候我喊你。
”
“去吧。
”
纖細曼妙的身影離開,裴錦朝的表情卻漸漸的沉寂下來。
他的感覺很敏銳,說起剛才尚公主這件事,她沒有絲毫的傷心難過,似乎兩人隻是聊起今兒的天氣很好這個問題一般。
自己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男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想起當初他說過讓敏敏别愛上自己,他突然産生了一絲後悔的情緒。
他當初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真的把這丫頭放在心裡。
或許,兩人該要個孩子了,這樣的話那丫頭會不會有所改變?
隻是她現在年紀還小,若是十七歲的話,他肯定是不會客氣的。
次日清晨,馮明玉聽說太後要讓唐敏進宮參加賞花宴,整個人幹脆坐不住,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裴府。
一進門就拉着唐敏,語氣急促的問道:“你這丫頭,真的要進宮呀?
萬一出事可怎麼辦?
我聽父親說,太後似乎有意将十公主尚給他。
”
瞧着她氣喘籲籲的樣子,唐敏心裡暖暖的,知道她是真的為自己擔心。
“表哥已經拒絕了,明玉姐這麼急着過來就是和我說這件事?
”現在隻是上午的辰時剛過,也太着急了吧?
“你可别不當一回事,這幾年太後頗為殺伐果斷,你長得像永安公主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咱沒有見到太後之前咱們誰也說不好,萬一發生意外,整個天下誰還能救的下你?
”
馮明玉被唐敏要氣瘋了,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能笑的出來。
要知道太後可是有心讓裴錦朝尚公主的,這心裡對唐敏就已經添了一絲不喜,再加上她長得像永安公主,這或許會觸動太後心底的創傷,雙重不喜之下,她或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明玉姐,對方可是太後,既然太後都已經發話讓我進宮,難道我能抗旨不成?
去或者不去,都已經改變不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開點。
”
“瞧你,說話就好似一個幾十歲的人似的,既然你都不擔心,就當我在這裡瞎擔心。
”馮明玉歎口氣,“不過你說得對,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也無力去改變,總之進宮那日,你就跟在我身邊就好,我婆婆多少是能在太後面前說得上話的。
”
“好哇。
”唐敏笑着點點頭,“表哥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
兩人進屋去坐下之後,馮明玉從香影手裡接過茶,“今天早上用飯的時候,聽我婆婆說起這件事,我頓時冷汗都冒出來了,當年害的曲家公子自殺以明志,幾年的時間居然再次重蹈覆轍,真是可惡。
”
唐敏啞然失笑,遞給她一塊點心笑道:“你當我們裴府是銅牆鐵壁不成,以後這樣的話還是莫要輕易說出口了,免得被有心人傳揚出去。
”
馮明玉點點頭,感慨道:“真不知道這天下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
“再差也不過就是滅國,至少咱們隻要想過好日子,也是不難的。
”
“你說的真輕松。
”馮明玉被吓得差點沒叫出來,“滅國之後,咱們還能有好嗎?
”
“我說的隻是最差的情況,而且誰做皇帝都好,隻要咱們能有安穩日子過就可以。
”在選舉制度的現代,古代這種世襲制真的是有很多的弊端。
馮明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擡手在她的眉心輕點兩下,“你這丫頭,真的以為亡國奴的日子好過呀?
”
不亡國不是也不好過嘛,怎樣都無所謂了。
左相府,精神矍铄的錢淮安坐在太師椅上,看着手中的書信。
“爹,可是邊疆有異動?
”錢涵之走進書房問道。
錢淮安微微擡眼,然後冷哼道:“你以為有明家軍,邊疆能出什麼事,這次你姑母似乎有意讓十公主尚狀元郎,我沒進宮,你覺得那位狀元郎如何?
”
“似乎是無意于十公主,倒是顯得對發妻頗為有情有義,幾日後姑母舉辦賞花宴,令裴狀元帶着妻子進京,不知道姑母會如何決斷。
”
“他的卷子我見過,确實是有真才實學的,若是能加入我方陣營,不失為一大助力,而且他年輕,好好栽培的話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站在皇上那邊,恐怕他會雞飛蛋打,他能聰明點,倒是能省去很多的麻煩。
”
“爹的意思是要促成他和十公主的婚事?
”說實話,十公主長得也不錯,原本姑母說想要将十公主尚給他三弟的,奈何三弟是個灑脫性子,受不了拘束,對于十公主也沒有興趣。
姑母不願意為難三弟,隻能重新在世家子弟中重新擇選。
其實在他眼裡,十公主雖然貴為公主,金枝玉葉,和七公主的親堂妹比起來還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永安那才是真正的龍鳳皿脈,乃正統皇後所出,和那些嫔妃所生的庶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們錢家可是大榮朝第一氏族,普通的公主如何能配得上。
或許姑母也是這樣的心思,否則的話聖旨早就下了。
“你要記住,有些事情要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要給對方足夠的好處,而這個好處的把握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而是對方。
任何事情,沒有到了最後關頭,你永遠不要輕易下結論,也不可急功冒進,若是我像你這樣,我們錢家早就在幾年前被夷為平地了,哪裡會有現在的成就,以後這家早晚都要交到你的手上,别讓為父失望。
”
錢涵之神情一凜,随後滿臉愧疚的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明白了。
”
“你先出去吧,裴錦朝的事情你别插手。
”
“是父親,我知道了。
”
錢涵之走出書房,回頭看了眼還靜靜坐在太師椅裡面的錢淮安,他的五官隐在陰影裡,讓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緒。
他是稍稍有些明白父親的想法的,如今朝中的官員大多都是些庸俗之輩,父親也是想提拔幾個真正有能力的年輕一輩為自己所用,否則的話即使以後掌控了朝堂,也是無力扭轉乾坤。
父親說過,曆史的推進,離不開才德兼備的人才。
“大哥!
”
錢涵之循聲看過去,見到眼前的男子,唇畔的笑容變得柔和起來。
“瑾之,今日怎麼沒有出府。
”
錢瑾之柔和一笑,道:“大哥忙的忘記了,今日是三妹的生辰,我今日不去書院了。
”
錢涵之此時才想起,可不是麽,九月十九是錢家三小姐的生辰,這可是大日子,以至于讓這個盛京青藤書院的院長都回府為那嬌氣的妹子慶生。
“那就一起去看看三妹吧,壽禮還沒有買呢,希望那三小姐别和我生氣。
”錢涵之苦笑着和他一起往錢錦繡的院子去了。
路上,他看着身邊的二弟,論長相,他是和英國公府世子爺齊名,被贊為芝蘭玉樹,瓊瑤仙姿,但是在錢涵之的心裡,他的這個弟弟絕對可以堪稱是盛京第一公子,閑雲野鶴,雲淡風輕,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讓他為之動容,常年都是這般的平靜淡然,父親對他很失望,說他不配做錢家的子孫,但是錢涵之卻很疼愛他,認為他才是錢家最看得開的一個。
他肩上的膽子很重,二弟一心向往着平淡的日子,教書育人。
而三弟确整日裡吊兒郎當,流連風月場所,比起二弟還要胡鬧。
别人家為了家族都是兄弟扶持,他倒好,明明有兩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居然依舊要獨自挑大梁,這還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不過,他卻非常喜歡和二弟對詩下棋,每次這般,都會讓他心情格外的平靜,暫時忘記自己背負的責任。
“書院沒事吧?
可去和母親請安了?
”
“去過了,母親的身子很好,三弟不在府裡嗎?
”
“這個我可不是很清楚。
”錢涵之尴尬的笑道:“他的性子你知道,隻有和我要錢的時候才會在府裡,聽說前些日子為紅袖招裡面的頭牌贖了身,豢養在外面,母親聽了臉色都青了,這些日子正張羅着給他相看一家親事呢,我聽母親房裡的喜鵲說,似乎英國公夫人有意和咱們府裡聯姻,不過父親和母親都不太願意,畢竟英國公夫人的為人,真是讓人诟病。
”
錢瑾之勾唇輕聲笑道:“大哥,君子不道人短長,何必要和婦人計較。
”
“你呀,這可是關系着三弟的婚姻大事,我這做大哥的如何能不幫着掌眼,若是那國公府的姑娘能像你大嫂這般賢惠我倒是無話可說,可是那風評,想也知道爹娘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何必要來自讨沒趣。
”
“或者大哥想說的是,在外人眼裡,三弟是個纨绔,英國公府應該是别有目的才是。
”錢瑾之溫和一笑。
錢涵之微微一愣,然後下一刻仰頭哈哈大笑,“其實二弟說話比我要尖銳的多。
”
“大哥,二哥已經給我送了禮物了,你的呢?
”一道嬌俏的聲音從雅緻的院落傳來,随着說話聲,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從裡面跑出來,沖着錢涵之伸出一雙雪白的柔荑。
錢涵之看着眼前的少女,表情一頓,然後苦哈哈的道:“三妹,有你這樣的嗎?
上趕着和大哥要壽禮?
這來的倉促,大哥忘記了,等今晚給你補上可好?
”
錢錦繡嘟起粉嫩的紅唇,上前挽着錢瑾之的胳膊,拉着他就往裡面走,“二哥咱們進去,我要把大哥關在外面,不許進來。
”
“你這丫頭,有你這樣對自己的親大哥的嗎?
下午大哥給你去珍寶坊買兩樣首飾賠罪,可不許把大哥關在門外。
”自己可就這麼一個胞妹,自然是要千寵萬寵的,就連
一向沉穩一闆一眼的父親,面對這個妹妹也是要軟上三分。
一聽是珍寶坊的首飾,錢錦繡的小脾氣頓時消了一個七七八八,也就不再和大哥計較。
“大哥可不許食言,大嫂可是給我準備了一件衣裳,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錢錦繡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兩圈,“這可是芳華閣的衣裳,一件好幾百兩呢,讓大嫂破費了。
”
站在房門口的一三十多歲的美婦盈盈一笑,“你這丫頭,以前也不見你和大嫂這般客氣。
”
“大嫂給琦兒買了嗎?
”
大奶奶看着小姑子笑道:“芳華閣不做男人生意。
”
“這樣啊,不過這件衣裳我很喜歡,等過年的時候,咱們去那裡再做幾件吧?
好不好大哥?
”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錢涵之,這意思很明顯,年底的衣裳錢還是需要你來付賬。
錢涵之寵溺一笑,揉了揉三妹的頭,豪爽道:“知道了,給你做三件。
”
“謝謝大哥,你最好了。
”有首飾,有衣裳,她也沒有什麼氣了,拉着他們就進了屋。
外間有兩個男子,這是錢家兩位庶出姑娘的夫君,兩位庶出的小姐也在這裡,此時看到他們進來,全部起身行禮。
“都來了,一家人不用多禮,坐吧。
”錢涵之等衆人互道了禮數,這才讓衆人坐下,“孩子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
大姑爺姜源笑道:“兩個孩子性子太頑皮,我說要帶着一起過來,錦玉卻說免得來了鬧騰,不過他們很久沒有出門了,等這次回去後,我和錦玉準備帶着他們去常州府住些日子。
”
“頑皮點也好,孩子哪裡有不頑皮的,你看看三妹,說不得比你們的兩個孩子都要頑皮。
”錢涵之對于兩個庶出的妹妹情誼普通,說不上親密卻也絕對沒有仇恨,畢竟她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錢錦繡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人給敲了悶棍,心情頓時就不美麗了。
“大哥……”
“三妹,你大哥和你鬧着玩呢。
”大奶奶拉着錢錦繡,招呼着兩個姑奶奶走進暖閣,她的賢良,可絕對不是在外界傳傳罷了,至少在家裡家外,這個大奶奶都絕對是内外兼修的。
裴家書房内,唐敏看着眼前這二三十部賬本,詫異的看着裴錦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家很明顯是沒有這麼多的店鋪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多了二十多家店鋪。
“這都是陸晟自己的店鋪,今日開始就交給你打理,這些店鋪和陸家的産業沒有沖突,你放心的經營就好。
”其中這裡面也是有“他”的股份的,自從“他”死後,一直都是陸晟自己在打理,現在交給唐敏,也是無可厚非的。
這些年生意和從前沒有太大的變化,不好不壞,其實說到底,陸晟還真沒有什麼經商的天賦,哪怕他的心眼不少,這些年還能維持着店鋪,不過就是當年留下的老人在支撐着。
若說陸晟的本事,不知不覺的探聽消息,這點倒是很厲害。
自己家裡就有好幾家店鋪,還要加上這手裡的二十多家,她似乎一下子就變得特别富有,卻又特别的忙碌起來。
不過有事做總歸是好的,否則像她這種沒有幾個閨蜜,也沒有什麼藝術特長的人,整日裡就隻能悶在家裡,如此看看賬本也算是一種消遣。
“這樣也好,隻是接下來的時間我就會比較忙了,這些鋪子我還是要先親自去看看的好,若是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心裡也有個數。
”
“好,不過還是等些日子吧,到時候我會給你安排幾個下人。
”一路帶着男人不方便,看來這次要尋幾個會武功的侍女了。
不過不管如何,隻要小媳婦不覺得勉強就好,其實他更願意看着她在府裡,這樣每日回來都有這個丫頭等着他。
隻是平時看着她,性格溫溫柔柔的,但是卻很是有主見,不論做什麼也都是有條理的很,哪怕沒有他,估計這丫頭都能活的精彩。
這種想法讓他非常的不舒服。
接下來的幾日,唐敏就整日裡在書房看賬本,而裴錦朝則是在臨近賞花宴前兩日,離開了京城。
“主子,屬下已經提前和青姨打了招呼,這兩年青姨着重在培養一批死士,全部都是女子,約有近百人,青姨知道是主子要的人,早就已經準備妥當了。
”沈康坐在駕轅上,和馬車裡的裴錦朝低聲隔着車簾說着話。
青姨,本名劉曉青,曾經是父王送給母妃的貼身侍女,師從江湖人士,因那江湖人士的風評不好,是暗殺組織的首腦,具體和父王是如何認識的,裴錦朝心裡不清楚,而自小到大他也從未見過對方,但是睿親王府的死士,大部分都是經過那個人親手培養的,據聞對方後來死于仇家之手,那暗殺組織也就此煙消雲散,隻是對方留下來的死士,全部被睿親王府的暗衛統領鬼叔管轄,鬼叔容貌儒雅,但是培養死士時的手段卻恍若厲鬼般眼力而得名,他似乎也覺得這個稱呼很好,就此沿用了幾十年。
後來母妃身死,大多的死士全部都被鬼叔收攏,散于京郊的一座村子,這些年深居簡出,溶于農耕,自己這次去了那邊,是否會打破那裡的平靜?
一直到中午,兩人才抵達目的地,這是一個叫做臨山村的小村子,兩面靠山,一面是一條寬敞的河流,另外一邊通向外面,這位置選的非常好。
下了馬車,裴錦朝就跟着沈康往裡面走,讓他意外的是,村子裡居然還有小孩子。
“主子,這裡的孩子都是從外面領養回來的,死士隻要沒有達到目的,是絕對不會成親生子的。
”
這一點裴錦朝當然知道,在加上這背後有鬼叔籌謀,這些死士不論男女都更不可能成親生子了。
他們兩人在一座很普通的青磚瓦房前停下,沈康讓裴錦朝在這邊稍等,他自己上前去敲門。
“老人家,我主仆二人路過這裡,可否讨碗水喝?
”沈康朗聲沖着裡面說到。
裡面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
裴錦朝對于他們死士的暗号并不清楚,但是聽到方才的兩句話,這絕對不是暗号。
沈康推開門,小院裡幹淨整潔,沒有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在臨近西邊的牆邊,卻豎着一排木樁,大概是平時練拳腳用的。
一位鶴發童顔的老者,此時似乎是剛打完拳,正在用帕子擦拭着汗水,*的兇膛白皙卻不顯得瘦弱,反而肌肉凸出,透着一股力與美。
這位老者正是睿親王府曾經的暗衛統領,被人稱為鬼叔的韓雲。
他看着走進來的兩個人,其中沈康他再熟悉不過了,但是走在他身後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卻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沈康說,今日他會帶着少主過來的,而眼前這個少年,必然是少主無疑。
他從不相信借屍還魂的說話,隻是這幾年他暗中可是不斷的打探,四年前接到消息的時候,他雖然心中猶豫,不明白死後的少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荊州府幾百裡外的村子裡。
因為沈康和沈健是少主身邊的暗衛死士,所以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時,他第一時間就讓這兩個人趕去了裴莊,這幾年他和沈健沈康聯系密切,眼前的人一舉一動都和少主一模一樣,除了相貌和年齡發生了轉變後,他想懷疑都難。
“……屬下參見少主。
”頭發灰白的韓雲見到他,快步上前來,單膝跪地,垂下的頭顱也眼眶濕潤。
“韓叔不必多禮,起來吧。
”裴錦朝将他攙扶起來,看到眼前的老者,曾經他在王府的時候還是一頭的青絲,短短幾年的時間,似乎蒼老了許多,隻是這張臉,卻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這幾年委屈韓叔了。
”
“嗨,這有什麼委屈的,是該死才對,當年我們想要勸王爺和王妃離開,隻是他們……”似乎是因為少主不在,而徹底的心灰意冷,有什麼打擊能大的過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
“韓叔言重了,你們就算是再厲害,還能抵擋得住數千禁軍不成。
”
兩人在院中坐下,韓雲讓沈康去喊劉曉青。
“少主若是能早點送回消息,王爺和王妃說不定……”他惋惜的歎口氣。
裴錦朝哭笑道:“這具身體的病是娘胎裡帶出來的,他剛死我就在這身體裡面重生了,當時在床榻上足足昏迷了近一年,後來雖然稍微好了一點,卻也是全身無力,若是貿然寫信回來,字迹不同,按照韓叔你的性子,大概會直接派死士來殺了我差不多,不過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
父王和母妃的死那麼的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韓雲心裡當然明白,在接到書信的時候,他可是派人将裴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秘密調查的清清楚楚。
如今說起來,不過是慰藉一下心中的苦悶。
“屬下這群人裡面,下毒的人精通的不少,但是善于診病的,倒是沒有,少主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吧?
”
“韓叔放心吧,我身邊有前太醫院院正孫老,不會有事的,這次我來就是挑幾個身手好的丫頭,下午就要回去,韓叔你們就先在這裡,接下來我會一點點的讓你們都回到府裡的。
”
韓雲攥緊拳頭,語氣激動的點點頭道:“少主,屬下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了,當年王爺不要那至尊之位,以至于死無全屍,如今咱們人少,但是卻全部都是誓死效忠少主,我們死士這一生,從來沒有侍奉二主的,要麼忠心,要麼身死,沒有第三條路,隻要是少主的決斷,我們誓死從命。
”
“韓叔放心吧,一切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
外面,沈康領着一個頗為普通的女子走了進來,這個女人就是睿親王妃身邊的侍女,在他們身後還有四個丫頭,模樣都不是多麼出色,但是裴錦朝卻可以看得出來,她們的伸手都是很不錯的。
“少主,這是屬下為少夫人挑選的四個得力的死士,她們的武功很不錯,定然可以保護少夫人萬無一失。
”
裴錦朝站起身,對兩人道:“這兩日我還有事,這四個人我就帶回去了,青姨暫且按兵不動,當年你跟在母妃身邊,已經被衆多人孰知,今後在情況不明朗的時候,切勿讓人知道和裴府有什麼聯系,免得打草驚蛇,韓叔可以先處理一下手中的事情,到時候我會讓沈康來通知你的。
”
“是,少主。
”
兩人一起把他們一行六人送到村口,一直目送着馬車消失在遠處。
“韓大哥,沒想到這世間真的有超脫尋常的事情存在。
”劉曉青感慨的說道。
韓雲點點頭,“沒見面前,我雖然相信他就是少主,但是心裡總覺得别扭,但是見面後,我就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年定然是少主無疑,他和我談話時,食指三點水式的敲打,這點恐怕連少主都不自覺。
”
劉曉青卻皺起眉頭,擔心的道:“這點不會有别人可以看出來吧?
而且這樣的小動作,很多人都有的。
”
“正因為别人或許也有,我才可以肯定是少主。
”韓雲看了看遠處那綿延的青山,轉身背着手離去。
劉曉青疑惑不已,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何她有些聽不明白?
回到府裡已經是黃昏,唐敏此時卻并不在府裡。
“夫人呢?
”他在房裡看到正在清掃灰塵的香影。
香影趕忙道:“夫人去了芳華閣,若是爺回來,讓奴婢告訴您,夫人晚飯前就會回來的。
”
“你先下去忙吧,順便帶着這四個人給她們安排住處。
”
“是!
”香影看着站在院子裡的四個女子,年紀都比她大,但是表情卻有些一闆一眼的,心想着或許他們是剛被爺買回來,對這裡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對四個人笑道:“四位姐姐跟我來吧。
”
她帶着四個人來到後院的一處聯排房舍内,這裡是他們的下人房,男女屋子都已經被隔開了,分兩個門進出,一個院子共有相同的房舍各十八間,每間屋子住兩個人,至今還有屋子是空的。
她分别推開兩間相連的屋子,回頭對她們道:“四位姐姐都沒有鋪蓋吧?
”
“嗯!
”一個年級約有二十多的女子點點頭。
香影聽到對方的聲音,才發現根本就不是拘謹,似乎是性格問題,這四個人給人的感覺有些冷冰冰的。
“這位妹妹,不知道可否為我們姐妹四人準備鋪蓋呀?
”其中一個姑娘發現了香影的眼神,臉上頓時堆滿笑容走上前來,“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妹妹别見怪。
”
香影别看年紀小,這點眼神還是有的,她反正就是覺得這四個人都怪怪的。
不過想到他們是爺帶回來的,那肯定是沒有問題,也就甩甩頭不再多想。
“幾位姐姐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們準備鋪蓋,其餘的東西都要等夫人回來才能分下來,不過幾位姐姐别想太多,在咱們裴府裡面,一切都是好的,主子的性子溫和,不會刁難咱們的。
”
剛才說話的姑娘看到香影出去,這才上前關上門,對那一臉冰冷的姑娘低聲道:“你呀,既然來到了少主身邊,就别整日裡冷着一張臉,咱們是死士,不是千金小姐,剛才這小丫頭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是卻也穩重,免得被她看出什麼來。
”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臉冰冷的姑娘說話的語氣依舊沒變,她自小的性子就是這樣。
既然鬼叔說讓她們伺候在少夫人身邊,自跟着少主離開臨山村的那一刻,她們就已經把命交到了少夫人的手裡,這一輩子效忠的都是少夫人,她沒有任何的不滿,隻是這天生的性格,哪裡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隻是若是少夫人怪罪起來,你有當如何?
”
那冷臉姑娘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若是少夫人不喜歡她的話,臨山村也将會容不下她的。
沒多久,香影就帶着三個丫頭,把她們的鋪蓋一起送了過來。
“這些鋪蓋都是新的,隻是還沒有曬,幾位姐姐來的突然,所以等明兒你們可以自己放在院子裡晾曬,若是幾位姐姐餓了的話,可以先去廚房找翠紅姐,她會先給你們些飯菜墊墊肚子的。
”
“謝謝這位妹妹了。
”
香影笑着搖搖頭:“沒事,以後咱們都在一個府裡做事,這點忙算不得什麼,幾位姐姐剛來,爺也沒有吩咐你們去哪裡當差,就先在這裡休息吧,等夫人回來再說,我叫香影。
”
說罷,和她們幾個人再次客套了幾句,帶着幾個丫頭離開了。
唐敏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府内府外都亮起了大紅的燈籠,映襯的整座府邸好似那暗夜中的繁星一般,煞是燦爛好看。
“夫人,您回來了。
”香影聞聲出去,上前伺候着唐敏解開身上的披風,“翠紅姐來看了好幾回了,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夫人要現在用晚飯嗎?
”
“老爺沒回來嗎?
”因為要進宮,所以把新衣裳的樣子交給了繡房的繡娘,衣服的樣子很簡單,七日的時間,二十多個繡娘輕而易舉的就可以做好,明日就能送到府裡來。
香影上前把衣裳挂在屏風上,拿起衣裳撣子撣掉上面的灰塵。
“老爺申時過半就回來了,而且老爺這次出府還帶回來四位姐姐,奴婢已經按照老爺的吩咐,安置在下人房裡了。
”
她知道這應該就是裴錦朝給她找的人,速度倒是很快,能迅速辦成的就絕對不會拖延。
“等晚飯過後,讓她們過來見見我吧。
”
“是!
”
飯桌上,唐敏的發還沒有幹,濕漉漉的氤氲着一張笑臉也是白裡透紅,粉嫩通透。
裴錦朝看着她這個樣子,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聲音含笑,“過來,我給你擦幹,你這樣容易生病。
”
唐敏有些麻煩的站起身,這具身子哪裡有那麼嬌氣,不過還是聽話的走到梳妝鏡前坐下,任他拿着一張帕子給她擦拭着一頭及腰的長發。
前世為了方便,她的頭發并不長,但是她還是很喜歡長發的,在她覺得,長發讓女子更添了一抹女人味。
“我給你帶回來四個丫頭,她們都有武功在身,這樣你在外面,我也能放心。
”
“我現在可是懷揣着金山,的确應該帶幾個會武功的人。
”她回眸俏皮的說道。
裴錦朝哭笑不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那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我讓她們過來是保證你的安全的,你倒是把家财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沒良心的丫頭。
”
“成大事,哪裡能離得開銀子,咱們現在的銀錢不過就是杯水車薪,但凡是能為表哥盡點心力,我總歸是要去努力的,隻是樹大招風,表哥行事還要謹慎再謹慎,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守寡。
”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心潮卻久久無法平靜。
這個聰慧到知進退的小妻子,深的他心。
晚飯後,香影就帶着四個丫頭進來了,看到她們第一眼的時候,唐敏就覺得這四個丫頭非常的普通,若不是裴錦朝事先告訴她,這幾個女孩子會武功,她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她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武功是不是飛檐走壁,無所不能,不過既然是他找來的,那必定是不會弱的。
幾個丫頭見到唐敏,也在覺得她長得很漂亮的那一瞬間,全部都抱拳請安。
“屬下見過主子。
”
唐敏噗呲一聲笑了,“你們這樣很容易露餡兒的,以後和香影她們一樣喊夫人吧,請安禮也不可以這樣。
你們叫什麼名字。
”
“夫人,我們四個人隻有代号,沒有名字,少……老爺說請夫人賜名。
”
“香蘭,香雪,香苑,香蓮。
”她依次指着幾個丫頭,笑道:“你們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一切都和香草她們兩人對等,府裡比較清閑,我出門的時候你們跟着就可以。
”
“是,夫人。
”這次四個人行了福身禮,倒也是中規中矩,至少讓人挑不到錯處。
九月二十五日一大早,裴府門前就熱鬧起來,忠義侯府侯夫人帶着世子夫人來到裴家,專門來接唐敏入宮的。
這也是馮明玉擔心自己無法照顧好唐敏,特意求了婆婆一起,畢竟雖然婆婆在京城算不得多厲害的命婦,忠義侯府也早已經逐漸沒落,但是卻無人敢輕易招惹,隻因為侯夫人和當今的太後多有少一些交情,也是難得能在太後面前說幾句真話的命婦。
聞訊趕來的唐敏,看到馮明玉正攙扶着侯夫人下馬車,趕忙上前幫了一把。
“多謝老夫人,還要特意麻煩您來裴府多走一趟。
”她對這位老夫人很有好感,自然也願意親近一些。
侯夫人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此時再見,心中的想法也更加的明确,就是不知道這次進宮到底是福是禍,雖然太後日夜心裡思念着永安公主,但是不知道是否能接受這世間有另外一個女子長得像她的女兒,不放心自然就要帶着她進宮,這樣自己也好有個照應。
“不礙事的,也沒有繞路,進宮稍微晚點也無妨。
”老夫人拉着唐敏的手,一起走進府内,“丫頭可都準備好了?
”
“讓老夫人費心了,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稍稍在府裡歇息片刻嗎?
”她揮揮手,讓香草取她的衣裳。
“娘還要進宮和太後說話,既然準備好了咱們就走吧。
”馮明玉看着她那張臉,“進宮後跟在我身邊就好,若是有太監宮女找你,你先提前和我說一聲,别一個人在宮裡沖撞,那裡面都是貴人。
”
“明玉姐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
”唐敏繞過屏風後換了衣裳,一身月牙白,上面繡着淡淡的淺色纏枝蘭花圖案,很是素雅清麗。
“香影,香蘭跟我進宮就可以,你們都留在府裡就好。
”她回頭叮囑了一下香草。
香草雖然也很想跟着進宮去看看,但是卻也知道哪裡雖然步步錦繡,卻也步步殺機,哪裡比得上在府裡自在。
三人坐上馬車之後,馮明玉笑着問道:“狀元郎呢?
”
“表哥提前進宮了,和世子一起,明玉姐不知道嗎?
”
馮明玉和侯夫人對視一眼,噗呲笑道:“我說早上怎麼走的那麼早,原來是來接狀元郎了,平時進宮的時候,他可是能拖就拖的。
”
“明玉姐,賞花宴,就是進宮看看禦花園裡的花嗎?
”
馮明玉唇角露出一抹譏諷,“說是賞花宴,其實就和相親宴差不多,今日進宮的大多都是京城名門子女,前些日子的瓊林宴,父親說太後似乎有意招狀元郎為驸馬,所以才宣召你進宮的,其目的有多明顯,整個盛京誰不知道?
”
唐敏笑而不語,這就是皇權啊。
去皇宮的路上,馮明玉和她很詳細的說起京中的局勢,各家在皇帝和太後眼裡是什麼印象,以及那些女眷都平時誰和誰來往,誰和誰有怨,誰和誰是親家之類的。
唐敏仔細的記在心裡,才發現這百年盛京,的确是盤根錯節,利益相牽扯,幾乎是滅掉一個世家,就有好幾個大族被拔掉兩層皮。
在她看來這是病,就得治,否則的話國将不國,若是一族犯錯,其他的人都是要或多或少的包庇,那樣受苦的還是百姓,舊社會的下層階級日子有多苦,在現代的史冊裡面并不少見。
而舊社會的上流社會有多奢侈荒淫,這在史冊裡也是罄竹難書。
她不想管太多的事情,前世已經是過勞死了,她真的不是一個天生的奴才命。
不過想想現在的處境,還真的沒有别的辦法,裴錦朝注定也不是個平凡的男人,她難道活該就如此?
馬車在皇宮外宮門停下,外面的馬車是不可以駛進皇宮的,在這裡需要換乘軟轎一直到雙禧門止步,隻有就是步行抵達壽康宮去給太後請安。
從雙禧門到壽康宮走路足足需要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當然這是慢慢的走,在宮裡哪怕是再忙,也絕對不允許你撩開腿奔跑的。
“奴婢見過侯夫人,見過世子夫人。
”距離壽康宮不遠,一個身穿素藍色一群的宮婢走了過來,沖着她們盈盈俯身,“夫人,太後已經在榮安殿等您了,讓奴婢特意出來相迎。
”
侯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宮婢,“看來是真的有話要和老婦人說了,居然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咱們走吧。
”
“是!
”那宮婢起身,看了唐敏兩眼,然後不動聲色的在前面引路。
她是錢太後身邊最信任的女官,也是錢太後的陪夜女官,可想而知在錢太後心裡是如何的重要。
在見到唐敏的第一眼,她就心口狂跳,眼前的女子長得太像七公主了,隻是這位女子到底是誰?
為何會跟着侯夫人一起進宮?
這點她想不明白,更不确定太後見到她會作何反應。
路上,馮明玉拉着唐敏的手,沖着她柔聲笑道:“别擔心,一切有母親呢。
”
“嗯!
”唐敏心裡是有點緊張的,因為她知道,人命在這個年代是如何的輕賤。
随着那女官走進壽康宮,裡面處處都是錦繡,處處都是奢華,這裡的皇宮不同于故宮,比起故宮來說這裡或許要更大一些,至少她見過的甄嬛皇太後居住的壽康宮比不得這裡大,而且故宮的壽康宮要考究的多,這裡則多了一絲俗氣,到處披金挂銀,美感是有,但是格局卻顯得有些落了下成。
榮安殿是一處偏殿,這裡一般都是太後招待宴請的地方。
“丫頭,該怎樣就怎樣,既然是我把你帶進宮裡來的,自然也會平平安安的把你帶出去,放心吧。
”侯夫人回頭看了眼唐敏,表情柔和,聲音卻很堅定。
“謝謝夫人。
”唐敏心中感激。
而就算是如此,在唐敏踏進大殿的時候,依舊第一時間被錢太後給盯上了,這其中還有錢夫人。
“妾身見過太後娘娘。
”侯夫人帶着馮明玉和唐敏向錢太後福身請安。
“民婦裴氏唐敏,見過太後娘娘,恭祝娘娘萬福金安。
”唐敏的身份低,面見一國皇太後福身是不夠的,雙膝跪地對她來說,也不是折腰的表現。
錢太後眯起眼,神色有些諱莫如深,“裴氏唐敏?
你就是裴狀元的妻子?
”
“正是民婦。
”
太後放在腿上的手一點點的攥緊,此時在抑制着什麼,又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起來坐吧。
”錢太後微微垂下眼眸,隻是用餘光看着她,然後待侯夫人坐下後,她才問道:“玉燕,你看來很喜歡這位狀元夫人?
”
“太後知道,妾身那個不肖子不喜朝堂,整日裡就是東遊西逛的打理幾間鋪子,去荊州府的時候認識了裴狀元,後來裴狀元來京城趕考,買下了三喜巷的宅子,離着府裡也不遠,而且這丫頭的性子難得能和明玉合得來,他們小輩就來往起來了。
”
“你叫今年多大,家是哪裡的?
”太後看向唐敏,眼神似乎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雖然很快,卻依舊讓唐敏捕捉到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民婦接年十六歲,家住荊州府清河鎮的桃花村。
”
“十五歲。
”太後點點頭,比她的女兒小一歲,兩人長得真的很像,若不是知道她隻有兩個女兒,若不是自己的小女兒是她看着斷氣的,她絕對不會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長得這麼像的兩個人。
“丫頭成親多久了?
”今年十五歲,大榮朝的女子都是十五及笄。
“去年六月成的親。
”
錢夫人見太後一直在和唐敏說話,别的命婦和閨閣小姐,此時都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她們,尤其是這位狀元郎的妻子,更是衆人的焦點,她們之中有不少人已經對唐敏心生不滿了。
來的時候老爺就吩咐,若是見到唐敏,讓她稍稍照顧一些,現在拉攏裴錦朝是最重要的,而在他的妻子還是唐敏的時候,就不要為難。
她知道自己丈夫的雄途志向,身為妻子,她會全身心的支持,這些女人之間的事情,她義不容辭,也會辦的很好。
“太後,就算您喜歡裴夫人,也是要和妾身說幾句話呀。
”
太後這才回過神來,看着殿内的衆人,笑道:“你看看哀家,淨顧着和這丫頭說話了,許崇,你去看看皇後什麼時候過來。
”
站在太後身邊的許崇在太後和唐敏聊天的時候,也是盯着唐敏看了好幾次,此時聽到太後吩咐,恭敬的應聲離開了。
這其中尤屬十公主劉惠心中憤恨,她原本一位裴夫人隻是個一般的女子,哪怕是漂亮,充其量身份也不會太高,誰能想到,她居然長得和七皇姐一模一樣,隻是在七皇姐的唇角有顆小黑痣,而她的臉龐潔淨白皙。
她不知道太後是否會改變心意,若是如此的話,那位風光霁月的狀元郎,她算是無緣了。
可是她是公主,如何就比不得這個村婦了?
不久後,皇後是和皇帝一起過來的。
除太後外的所有人全部都站起身向這兩位最尊貴的人請安。
皇上随意的擺擺手,上前單膝沖着太後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
“今兒是哀家辦的賞花宴,皇帝不在前面和群臣暢談,怎麼也來哀家這裡了。
”太後慈愛的看着皇帝。
皇帝心裡惡心,但卻也一向在這個母親面前慫慣了,“兒臣來看望母後難道還要群臣的點頭嘛,主要是今天帶着太子去前朝。
”
太後聽到這裡,更加滿意地點點頭,唇邊的笑容也加深了,“去吧,昨兒太子看書歇息的晚,不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起來了。
”
“是,那兒臣告退了。
”皇帝點點頭,轉身就往外走,但是在經過唐敏的時候,卻突然一下子站住了,臉上近乎帶着驚恐和激動的表情看着她,“瑤兒……”
之後就大跨步走上前,伸手就要抓住唐敏。
唐敏條件反射性的避開,一時間表情也變得冷漠起來。
“皇帝,不得無禮。
”上位,太後威嚴的聲音響起,“她不是瑤兒。
”
“不是瑤兒?
”皇帝被這一嗓子驚醒,然後仔細的看着唐敏,這才發現在妹妹的唇角有顆小黑痣,而她的唇角确實白皙潔淨,臉上沒有任何的瑕疵。
此時衆人這才恍然為何太後對唐敏那般關注,她們誰不知道已故的永安公主名喚劉珍,意為珍寶之意。
看來那位狀元郎,當真是娶了一個福妻。
隻是看看這位嬌滴滴的裴夫人,再想想那位五大三粗的永安公主,到底是哪裡長得像了?
以至于讓太後和皇上都對這位裴夫人産生她就是永安公主的錯覺。
“錢夫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在錢夫人身邊的一位诰命低聲問道。
錢夫人低低歎氣道:“公主臨終前急劇消瘦,那個時候的公主當真是嬌美非常,畢竟是太後娘娘的親骨肉。
”
話中的意思很明顯,太後年輕的時候,就是整個盛京出了名的美人兒,她的女兒豈能長得難看了?
“這位是今年新科狀元的夫人。
”太後歎口氣,也怪不得皇上會失态,畢竟當年他們兄妹的感情可是極好的。
永安去世之後,皇帝可是消沉了許久,如今突然遇到一個和永安長得如此像的女子,如何能控制得住心情。
皇帝看着唐敏,真的太像了,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完全無法分辨出來。
“是朕失态了,裴夫人别見怪。
”
唐敏站起身沖着皇帝微微一福,“民婦不敢。
”
眼見氣氛有些冷,皇帝也不願意久留,甩袖就離開了。
“常福,派人去調查一下這位裴夫人。
”走出壽康宮,皇帝就對身邊的大内總管下大了一道旨意。
他懷疑這是裴錦朝想留在京城耍的手段。
馮明玉先前說,這場賞花宴實際上就是相親宴,今兒來的閨閣千金足有二三十位,雖然年紀大多和唐敏相仿,但是唐敏現在卻已經是人婦,和她們是無法坐在一起交談什麼的,再加上唐敏的身世實在是太低,也讓那些千金小姐都不屑于和她坐在一起聊天,不過她身邊有馮明玉等幾位太太,倒也不會顯得孤單。
“真的沒想到,裴夫人居然和永安公主長得那麼相像,居然讓太後和陛下都差點沒認錯。
”說話的這位是光祿寺卿郭大人的夫人,也是馮明玉難得能聊得來的好友。
“我也是前些日子聽娘說的,畢竟咱們都甚少見到公主,當初我和娘還說兩個人不像的,結果還真是意外。
”馮明玉笑道。
“永安公主纏綿病榻兩年多,也隻有極少數的人能見到公主,不過裴夫人的眉眼和太後确實很像。
”
唐敏被這一話題繞的有些無奈,進宮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會被圍觀,不過卻也已經習慣了,以前随同他出席各種宴會,别人也是這樣的眼神。
“能和永安公主長得像,是我的福氣。
”唐敏故作嬌羞的低頭淺笑,她難道還能說倒了黴才像極了那個永安?
賞花宴打着一個很好聽的幌子,在這日京城的男女在禦花園裡吟詩作對,馮明玉和她說過,似乎是太後上了年紀,就喜歡做這等事情,看着誰和誰合适,就強硬的湊在一起,不過這樣被太後湊在一起的男女,并不多見,畢竟太後身為大榮朝最尊貴的女子,還是有她的尊嚴的,若是太過随意,會在臣民之間失去該有的威信,故而每年也就隻有一對兒才能得到她的谕旨賜婚。
“喲,沒想到錢二公子也來了。
”人群中一道聲音,把衆人的視線都引向不遠處的那群男人中間。
唐敏不認識錢二公子,但是卻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表哥,此時他也在看着自己。
這邊,皇帝坐在章華亭裡,期間看了裴錦朝好幾次。
“狀元郎的妻子長得甚像朕那薄命的皇妹。
”皇帝一開口,不少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裴錦朝表情不變,笑道:“那倒是内子的福氣,隻是内子和草民是遠房的表親,兩家自小就走動,在會試之前,草民也不知道天下間居然會有如此奇妙之事。
”
對于他的話,皇帝不置可否,在調查的消息還沒有傳來的時候,裴錦朝說什麼陛下都是不會相信的。
因為不喜歡,故而就會心存偏見,說再多也是枉然。
一切等消息傳來再說。
“陛下,瑾之甚是敬仰裴公子的才華,不知是否可以邀其閑談一番。
”錢瑾之上前笑呵呵的問道。
皇帝不滿自己的生母,厭惡外戚,但是在錢家,唯有這個錢瑾之是他能聊得來的,隻是兩人一起從不談政治,隻是讨論詩詞和棋局。
他知道錢瑾之棋藝很高,但是自己和他下棋的時候确是十局七勝,他知道這是錢瑾之讓着他,但是他不生氣,因為他讓的很有水準,不會讓自己這個皇帝難堪,甚至和他下棋的時候,自己還覺得棋藝在不斷的進步。
“就知道你這個青藤書院的院長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你們去吧。
”
“多謝陛下。
”錢瑾之看向裴錦朝,笑道:“不知道裴公子可否賞光?
”
“樂意之至。
”裴錦朝起身和錢瑾之來到另外一邊,擺下了棋局。
皇帝看着眼前的兩人,雖然瑾之的年紀比裴錦朝要大幾歲,但是他卻是現在盛京很是情緻的公子,隻可惜他始終都不談成親。
“瑾之,别的事情朕也懶得管你,隻是你的親事,可不能繼續耽擱了,狀元郎都已經成親了,你可是左相府的二公子,還要耽擱到什麼時候,益之嫡子都有了。
”
錢瑾之苦笑的沖皇帝笑道:“每次進宮陛下總是這樣,别讓我對進宮産生恐懼。
”
“就算你不進宮,朕也不能看着你繼續獨身下去,正好今兒母後辦了賞花宴,那邊好像正在作詩,若是有上心的,可以告訴朕。
”
“陛下還是放過瑾之吧,瑾之娶妻隻想娶合心意的,家世背景都無所謂。
”
這邊說的熱鬧,唐敏這邊卻不是很平靜。
十公主喜歡裴錦朝,自然就瞧不慣唐敏,現在正好有人說出要吟詩,她自然是要借機讓唐敏下不來台。
“裴公子是狀元之才,不知道裴夫人可會作詩?
”劉惠上前來,擡起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唐敏。
唐敏還未開口,跟在劉惠身後的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頓時就掩唇嬌笑:“公主瞧您說的,能讓裴狀元看上的女子,定然也是文采斐然的。
”
馮明玉見不得她們幾個臭丫頭聯起手來欺負唐敏,在一邊開口道:“公主,小敏已經是成親的人了,哪裡能和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小姐去鬧騰,免得讓人笑話她。
”
“陸夫人說笑了,裴夫人的年紀可是和我一般大,咱們都是同齡人,在一起總歸是熱鬧一些的。
”
馮明玉可以和公主有一絲絲的讨價還價,但是郭夫人卻沒有這個資格,本來就隻是官職低的五品官,能進宮來也算是皇上開恩了,她若是輕易一開口,說不得還要連累自家的老爺,雖然有心護着唐敏,無奈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難道裴夫人不會作詩?
”一個看似高潔的女子挑眉,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唐敏心理年齡足夠成熟,多年的商場生涯也讓她早已經過了争強好勝的年紀。
“讓公主見效了,民婦确實不會作詩,甚至連字都不太會。
”繁體字,她确實不會寫多少。
古人的詩是屬于他們的,她貿然拿來用,甚至做出來足以讓她們嫉妒,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兒,被幾個孩子嘲笑擠兌幾句罷了,這也不痛不癢的,她還不會放在心上。
勾踐都能在敵營卧薪嘗膽,她這樣的小女子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再說這也不算是委屈。
“嗬,裴夫人可是狀元夫人,居然不會作詩也不會寫字?
這未免也太……委屈狀元郎了吧。
”先前說話的姑娘表情順便因為唐敏的這句話而變得誇張起來,隻是她的身份不低,是當今齊王的長女順貞郡主。
而那位看似高潔的姑娘則是洛王劉瑜的庶出三小姐,據聞其母親是盛京一家豆腐坊的女兒,因長得清麗被洛王帶回府,故作高潔不過就是為了彰顯其自己的身份,馮明玉說她對自己的生母近乎冷漠,一心隻靠着洛王妃。
“怎麼會。
”她看着順貞郡主笑道:“夫妻之間甚少吟詩作對的,風花雪月的事情是無法維持雙方的情誼,郡主成親後自然就會明白的。
”
“哼,裴夫人還真是會為自己的無知找借口。
”順貞郡主也讨厭七公主,以前自己沒少在她手裡吃虧,現在看到長得很像永安的唐敏,她自然是要發洩一下的,對着永安吹胡子瞪眼,她也要敢才行。
“讓郡主見笑了,不敢饒了諸位的興緻。
”
哎,真是一群沒事找事的姑娘,若是放在現代,她還真的是有不少的辦法處理呢,可是放在這皇權至上的古代,什麼手段都使不出來。
那些穿越到古代,拳打皇子腳踢權貴的女主,請給她來一打做保镖好不好?
劉惠心裡懊惱,但是人家都幹脆地說自己不行了,若是再咄咄逼人,就是她這個公主仗勢欺人,而且旁邊還有那麼多的命婦,她可是很珍惜羽毛的。
等三個貴女離開,馮明玉才安慰她道:“别往心裡去。
”
“我知道。
”
錢瑾之和裴錦朝這麼短的時間,已經你來我往了近七局,他卻隻赢了三局。
兩人下的是快棋,幾乎是一方剛落子,另一方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局,然而他在棋局中攻防兼備的方式,卻依舊輸給對方一局,可見這位狀元郎的才情之高。
“裴公子棋藝高超,讓瑾之佩服。
”
“二公子承讓了。
”他一直都知道,錢瑾之和錢家人是不同的,他無心洶湧的朝局,不論何時都想置身事外,隻是身為錢家的子孫,若是覆滅如何能獨獨放過他。
這個男人看似無欲無求,但若是真的認真起來,可是不容小觑的。
在他們旁邊有幾位同樣喜歡鑽研棋局的老臣,也被這兩人快速的下棋方式,給攪和的亂七八糟。
他們每次在研究兩人其中的一手棋子的時候,轉眼間兩人這一局已經結束。
“呵呵,裴狀元當真是厲害,在這盛京,還真的沒有多少人能下的過裴二公子。
”國子監容大人捋着胡須笑道。
“讓大人見笑了,我自小身子就弱,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房裡閉門不出,因無事可做就終日裡寫字作畫研究棋局,否則的話纏綿病榻十幾年的日子會很難過。
”
他的話讓旁邊的幾位老大人頓時變得唏噓起來,難怪這位新狀元看上去身子很瘦,膚色比平常男子要白,原來是自小身子羸弱,不過能有現在的成就,足以看得出他不隻是勤奮好學,至少頭腦也是一般人無法相比的。
“我認識一位名醫,不若改日請他過府為你看看吧。
”錢瑾之棋逢對手,自然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如此的對手卻身患重病,如何能不讓人惋惜。
裴錦朝則是笑道:“其實府内已經有一位大夫了,不過既然是二公子的盛情,裴某自然樂意之至。
”
“如此甚好,待離宮之後,我就去拜訪一下那位名醫。
”
太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若有似無的看着不遠處的唐敏,她似乎想要透過唐敏看另外一個人。
隻是她發現,這個女孩子除了相貌之外,和自己的女兒沒有一絲想象的地方,自己的那位公主刁蠻,任性,狂妄,但凡是她看上的東西,自己定然是要給她弄到手的,哪怕是她喜歡的男人,女兒得不到,别的人也休想。
而眼前的女子,溫婉恬靜,臉上始終帶着甜美的笑容,即使劉惠去難為她給她難堪,她也絲毫不覺得屈辱,反而依舊談笑風生。
錢太後在後宮多年,看人的本事還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女人。
适才劉惠離去時,唐敏的眼神是無奈,惋惜,是一種大人看小孩子的感覺,她不明白,唐敏不過十五歲而已,和十公主同齡,如何就能有這種類似于滄桑,經曆過世事的神态。
但是錢太後心裡明白,在最初的時候,她甚至想毀掉這個女孩子的,隻是現在她改變了主意,這個孩子是她心底的一種奢望,奢望自己的女兒曾經也能成長到這個樣子。
深居後宮幾十年,她的心似乎也一點點的變得冷硬起來,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
若是有個和永安一樣的女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反正她也是想要将裴錦朝拉到自己的手中,而且看她的性格,比劉惠好太多,說實話,劉惠和唐敏在她心中是一樣的,反正劉惠也是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
“許崇,把裴夫人喊過來。
”今日有這麼多的人,也算是給她撐腰了。
順貞的那點小心眼兒她如何能不知道,永安活着的時候她捧着奉承着,永安不在了她就貼上了劉惠,今兒居然還幫着劉惠給唐敏難堪。
看似是欺負唐敏是白身,但是這背後代表的意義,但凡是有點心眼的誰看不出來?
真以為别人都是傻子,就她順貞自己聰明不成?
許崇領命離去。
“裴夫人,太後有請。
”
唐敏正在聽着馮明玉和郭夫人說話,這兩人說起來那可是能嘀咕的很,什麼話都能說得津津有味,不過卻很有分寸,在公衆場合都這樣,私下裡更是可以想見了。
“許公公,太後找小敏有什麼事呀?
”馮明玉低聲問道。
許崇知道侯夫人和太後是少數的幾個能說真心話的,所以對馮明玉也是高看一眼,既然她問,自己也不能不給面子的一口回絕。
“少夫人放心,太後不會難為裴夫人的。
”
唐敏起身對許崇道:“勞煩許公公了。
”
“裴夫人客氣。
”
她不知道太後找她有何事,但肯定不是什麼壞事,這裡可是衆目睽睽。
“不知太後娘娘尋民婦何事?
太後娘娘請吩咐。
”
“别緊張,哀家看到你就好似看到那薄命的女兒一般,就是尋你過來說說話,坐吧。
”
“謝太後。
”唐敏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
看她的表情沒有因為見到自己而戰戰兢兢,這讓太後贊許的點點頭。
“丫頭家中可還有姊妹?
”
“民婦家中還有一對雙生子的弟妹。
”
“那你妹妹也長得和你很像嗎?
”
“妹妹長得像母親多一些,我也就是臉龐像母親,鼻梁像父親。
”這是要開始調查戶口咯。
太後點點頭,笑道:“你的鼻梁高挺,看上去很漂亮。
”
“謝太後誇獎,您的鼻梁也很好看。
”
太後頓時就笑了,然後看着前面那璀璨的各色菊花,感慨道:“哀家老了,再好看也比不得你們這樣的小丫頭了。
”
唐敏點點頭,“誰都會老的,至少太後見到了我沒有見過的風景,我就希望等以後我老的時候,懷念起年輕的時候,能覺得不虛此行。
”
“你呀。
”太後微微詫異,然後點點頭,唇角的笑容有些落寞,“若是别人肯定會說哀家還年輕着呢,難怪明玉那孩子能和你聊到一起,她的性子就像玉燕,不喜歡說假話,嫌麻煩。
”
旁邊的侯夫人頓時就笑了,“奉承您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我一個。
”
“年輕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性子,這麼多年,哀家和身邊最親近的人也無法說真心話了,幸好還有你在哀家身邊。
”
“也沒有多少年的活頭了,輕松點也好,何必活的那麼累。
”或許是日子很舒服,侯夫人的臉色看上去還是很紅潤,身子也有些富态。
但是再看太後,臉上覆着很厚的脂粉,卻也依舊遮不住眼角的皺紋。
“丫頭,家裡的收成可還好?
”
“這幾年風調雨順,自然是好的,一年的收成不算吃喝,還是能剩下餘糧的,國家沒有戰争,家中有存糧,這自然是好日子。
”
“你這孩子倒是懂得知足,是啊,沒有戰争家有餘糧,這就是好日子。
”曾近她也是懂得知足的,隻是後來被一步步的逼到這種境地。
“表哥說,知足常樂。
”她故作嬌羞的垂下頭,心裡卻惡心了自己一把。
太後略略一挑眉,“今年的狀元郎,哀家看着也不錯,是有真才實學的,你這丫頭哀家也喜歡,給哀家做個義女如何?
”
太後剛一說完,女眷這邊一片嘩然,就連不遠處的男人那邊也是聞聲紛紛看了過來。
皇帝正在品茶和身邊的臣子說話,聽到那邊的動靜,看了眼身邊的常福,常福了然離去。
沒一會兒,常福回來,湊到皇帝耳邊低聲道:“太後娘娘好像要收裴夫人為義女。
”
皇帝眉峰一皺,“長得像永安的那位?
”
“是!
”
他思忖片刻,對常福壓低聲音說道:“傳朕密旨,讓那邊的人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抓緊時間密查。
”
“奴才遵旨。
”
不管這邊如何,總之女眷這邊卻紛紛交頭接耳,她們剛知道裴夫人長得像永安公主,緊接着太後就要收她為義女。
太後見到唐敏沒有言語,依舊是放柔聲音問道:“丫頭可是不願意?
”
“也不算是,隻是民婦出身卑微,做不來那麼尊貴的身份,民婦來之前,明玉姐就說宮裡的規矩很大,民婦受不得那些繁瑣的規矩,生怕惹怒了貴人,民婦還未給表哥留個孩子呢。
”
這類似于孩子一般任性的話語,讓太後和幾位诰命夫人都不禁笑了起來。
“丫頭,太後隻是認你做義女,又不是讓你住在宮裡,你還是一樣自由自在的。
”錢夫人開口遊說,臉上的笑容很深,這也是她樂意見到的結局。
“可是民婦身份很卑微,做不來公主的。
”她心裡是有些抵觸的,知道了裴錦朝的目的,她還在這裡和太後準備沾親帶故,到時候可就不好辦了。
隻是若拒絕的話,她唐敏這個村婦可就是太不知好歹了。
太後既然開了口,如何能讓她拒絕,看着她唇角帶笑,但是表情也不容反抗道:“哀家說你尊貴你就尊貴,隻要哀家護着你,就算是皇帝也要喊你一聲妹子的,傻孩子,貧窮不是人人能受得住的,但是富貴卻正好相反,哀家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就不能可憐哀家這片心?
”
唐敏沉默,然後扭頭看向裴錦朝那邊,卻和他的視線對上了,隻是有些稍稍的模糊,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衆人都屏息,看着唐敏如何做決定,這樣的好事她如何能夠拒絕。
果然,下一刻唐敏站起身,走到太後跟前兒,素手掀起裙裾,然後雙膝跪地,“唐敏叩謝太後厚愛,太後思念公主,母愛情深,唐敏萬不忍辭。
”
太後知道她是答應了,親自站起身上前将她攙扶起來,“好,你是個好孩子,認親禮不可輕率,這幾日哀家會讓欽天監選個好日子,昭告天下。
”
“太後不可。
”唐敏出聲制止,“太後憐愛唐敏,唐敏已然感激不盡,這是唐敏和太後的情分,自己心中明白就好,若是太後昭告天下,家中自會有人知曉,若是他們借着唐敏的得勢而做下作奸犯科的事情,豈不是壞了唐敏和太後之間的母女情分,如此不美。
”
太後想了想,也是這麼一個道理,她認的隻有唐敏一人,卻沒打算和唐家做幹親。
但是她卻也不想如此的輕率。
侯夫人這個時候說話了,“太後,妾身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兒是賞花宴,也是太後您和這孩子的眼緣兒,就今日吧,金菊肥美,秋高氣爽,也是一個不錯的日子了,而且京中的夫人和閨閣千金都在此見證,也算是再美不過了。
”
“如此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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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發兩萬,我也是拼了,很久沒有寫字,真是忙活了好幾天。
日後不出意外,盡量萬更,另外,明天中秋,要回婆家過節,所以更新可能會晚,大家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