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徑直來到她現在住的地方,阮啟軒掏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打電話給我,又想說什麼?
”話筒那端,女人清雅而低沉的聲音,慢慢響起。
明明聲音不大,卻能敲在心檻上。
想起這段時間,兩人的談話無不是以不愉快而收場。
男人英俊的眉眼中,多了幾分郁結。
他不明白若兮的堅持,到現在都不明白。
但他明白的是,對楊若兮而言,這個孩子,來得絕對不是時候。
真想要孩子,他們以後有的是機。
沒必要一定要犧牲掉自己的苦心經營起來的事業。
然而,這些話他已經說過無數次。
最終,他無奈而擔憂的問她:“若兮,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
楊若兮頓了頓,淡淡的說:“還好。
”
“我過來了,想看看你。
”阮啟軒打開車門,站在别墅大門外。
冬天的夜晚,很冷。
路燈很亮,照在地方大片雪白的。
帶給人光明卻沒有帶給人溫暖,白月光一樣沒有溫度。
“很晚了,我想睡了。
”楊若兮的聲音很輕,卻很冷淡,“你回去吧。
”
她終究還在怨他,怪他無情怪他冷漠。
阮啟軒不想為自己辯解,畢竟,那也是他的骨肉。
說到底,他是不想楊若兮以後恨他,因為一已之私所以才不得不決定放棄這個孩子。
所以,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為自己辯解過。
或許因為這樣,楊若兮才更加難過。
可他能怎麼辦呢?
“若兮,孩子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阮啟軒了解她,從聲音裡能感覺到她并無大礙,因此,他沒再勉強。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何必再多問。
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什麼也不用再說了。
”女人的聲音,明顯有些賭氣的意思。
“若兮……”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就這樣吧。
”她說完之後,立刻挂了電話。
握着被挂斷的手機,阮啟軒沉默的收回手機。
修長挺拔的身軀半靠着車頭,他望着别墅亮着燈的窗戶,目光幽幽沉沉,一瞬不瞬。
他掏出一支煙,點着了打火機。
良久,楊若兮慢慢走到窗台邊,掀起窗簾一角朝外看去。
遠遠的看到路燈下,那輛白色保時捷旁邊靠着的身影。
離得太遠,看得不太真切。
連他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唯有一點一點明滅的火光,在他指尖忽明忽暗。
楊若兮心裡堵得厲害,這個男人,打算在那裡呆多久?
明明緊張她在乎她,卻仍然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妥協嗎?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看到那個男人上了車。
心裡松了一口氣,到底是心疼他的,可又莫明有點失落。
她癡癡的望着他的車,還停在原地,并沒有開走。
阮啟軒掏出手機,蹙眉許久,撥出去一個号碼,“明月,找個時間出來見見面吧,我有話想和你說。
”
男人聲音裡,有說不出的疲憊和無奈,白明月自然猜得到是為什麼,沒有推辭:“好的,我什麼時間都可以,看你安排吧。
”
“好,那就先這麼說了。
”阮啟軒挂了電話。
翌日。
白明月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這家咖啡廳的時候,阮啟軒已經到了。
他指着跟前點好的東西,笑着對她說:“我記者你以前很喜歡吃抹茶味的糕點,就先給你點了幾份。
”
頓頓,他又有些感慨的說:“都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你口味變了沒有。
”
白明月在他對面,聞言淡淡一笑,“口味倒是沒變,不過懷孕之後,這些太甜的東西就吃的少了。
”
她不知道别人是什麼樣,反正她現在是比較嗜酸。
飲食方面幾乎無酸不歡了,也是奇怪。
她隻是随口這麼一說,并沒有其他意思。
然而阮啟軒聽她這麼一說,臉色明顯變了變。
白明月立刻意識到什麼,無意中的一句話,估計是讓阮啟軒想到楊若兮了。
楊若兮懷孕,也有兩個多月了。
微微歎息,“啟軒,若兮很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何必一定堅持讓她打掉。
作為母親,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對孩子來說,也是一樣的。
”
阮啟軒垂眸,清俊的眉眼,染上一層郁色。
他沒答腔,而是将菜單遞給她,“想喝點什麼?
”
白明月怔了片刻,接過菜單,卻沒有看,而是直接對旁邊的侍者說道:“一杯熱奶,謝謝!
”
“好的,您稍等。
”侍者欠了欠身,微笑着走開。
阮啟軒微微垂眸,眼裡流露着幾分糾結。
看得出來,他心裡也不好受。
好半天,他都沒有說話。
白明月默默無言,既然如此茅盾,又何必決定放棄這個孩子。
片刻,侍者給她上了杯熱奶。
白明月也沒打擾他,捧着熱奶慢慢抿着。
側眸看向窗外,雖然不是周末。
咖啡廳的人不多,街上的行人卻不少。
畢竟快到新年,街上年味很濃。
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作為主打色,采購年貨的人也不少。
白明月微微抿唇,外面在下小雪,很小很小的雪。
卻讓她想起一個典故,唇邊溢出淡淡的笑意。
“明月,孩子,以後也可以要。
”阮啟軒終于開口,墨玉般的眸子,染着一層暗色。
眸光閃動着,晦暗不明。
白明月僵住,不敢置信的回眸看着他,“啟軒,你……你還是堅持?
”
“是!
”阮啟軒眼底掠過一抹痛楚,但時至今日,對于自己的任何情緒,他已經能克制的很好。
再大的痛楚,他也能忍下來,面上絲毫不露。
這也是為什麼,圈内人都說他是冰山男神的緣故。
沒有人看得到,他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什麼。
男人直視着她有些憤怒的眼神,克制而清楚的說:“孩子,可以以後再要。
但她的事業,一旦放棄就很難再起步了。
”
白明月咬唇,難以理解的說:“你應該知道,若兮甯願放棄事業,也要這個孩子。
足以說明在她心裡,孩子遠比事業重要的多。
啟軒,那是一條生命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漠?
”
阮啟軒瞳孔一縮,心髒驟然一緊。
他不由苦笑,冷漠嗎?
以明月這麼單純無害的性格,能讓她說出這麼犀利的話,顯然她也是生氣了。
不難想象,若兮在心裡,又是怎麼恨他。
“抱歉,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若兮更重要。
”就算是孩子,也不能。
這話在心裡盤旋,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阮啟軒望着白明月,眼神堅定,可臉上依然帶着難掩的受傷。
白明月緊緊握着手邊的杯子,熱奶上了一會兒,溫度已經涼了下去。
她握得很有力,指關節隐隐泛白。
望着阮啟軒面色幾度變幻,她可以理解,卻還是沒辦法不生氣。
半晌,白明月咬唇,嗓音艱澀,“你找我來,就是要和我說這些?
然而讓我轉告若兮嗎?
”
她知道,他們之前已經有過無數次不愉快的争吵。
也知道楊若兮已經不想再見到他了,阮啟軒找她說這些,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如她所說的那樣,阮啟軒點點頭,直視着她的眼睛不閃不避,“明月,我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她!
”
白明月一滞,定定的看着他。
不是轉告,而是要她去勸動楊若兮。
白明月總算知道,阮啟軒是下了多大決心。
就算再理解他,也難免感到心寒。
連她都這樣想,也難怪若兮會那麼生氣。
白明月搖了搖頭,神情堅決,“啟軒,你今天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對若兮提起。
所以,我更不可能幫你勸她。
”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重。
“明月,就當我求你。
現在隻有你,才能勸得動若兮。
”阮啟軒眉頭緊皺,聲音帶着些許懇求。
懇切的望着白明月,請求的說道。
“啟軒,你要我勸她拿掉自己的孩子嗎?
”白明月覺得身上有點發冷,光是說說都覺得難以忍受。
她慢慢收回手,覆在自己小腹上。
五個多月的肚子,已經能感覺到隆起了。
她苦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也即将為人母。
這麼殘忍的話,我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
阮啟軒怔住,終究是無言以對。
他垂眸,無法掩飾臉上的痛楚,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涼涼的,早已冷透。
“抱歉,是我強人所難了。
”他苦澀的說,聲音低啞。
白明月望着他,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阮啟軒也沒再說話,白明月看得出來,他不是生氣,也不是難過。
或許是難過吧,更多的卻是糾結。
白明月坐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
何況,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
她緩緩起身,看着他慢慢開口,認真而誠懇:“啟軒,既然相愛,就不要彼此折磨。
”
阮啟軒擡眸看她,好一會兒才說:“我是為她好。
”
“為她好,并不一定會讓她過得好。
”白明月歎息,目光清清冷冷,理性而又清醒,“啟軒,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你所謂的為她好,不是她想要的,又有什麼意義?
”
她說完,靜靜的看着阮啟軒的表情。
見他沒有說話,似在思考。
她也沒再出聲打擾,慢慢拿起了自己的包。
或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