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楠正要睡覺,卻接到了陸劍的電話。
“你問我的時候我沒注意也沒細想,我回家後才回過味,你是不是也要找什麼人?
”陸劍在電話裡問。
他大概因為自己職業的關系,觀察很敏銳,心也很細。
“我……我隻是随口問問。
”葉佳楠說。
“真的?
”
葉佳楠思索了下,遲疑着說:“其實,我想找我的親生父親。
”
陸劍有些意外,“你是……”
“我是被現在的家人領養的,走丢的時候六歲,還有我妹妹,當時她四歲。
”
“怎麼被弄丢的?
”陸劍問。
葉佳楠苦笑了一下,“其實不是走丢的,是我父親把我們扔了。
”
陸劍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說:“葉佳楠,要不和我聊聊。
”
葉佳楠撐着額頭,“謝謝你,陸劍。
隻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什麼也不想說。
”
第二天中午何茉莉就跟葉佳楠回話,說旁邊出租的那房子還在,跟房東約了晚上去看房子。
午休時間到,葉佳楠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擺了杯熱果汁。
她狐疑地環視了一圈。
旁邊的小肖故作輕松地解釋:“樓下的果汁店正買兩杯打折,就順便幫你帶了一杯。
”
葉佳楠說了聲謝謝,甜甜地笑了。
小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晚上,葉佳楠跟何茉莉去看房子。
房子是11樓的電梯,就在何茉莉隔壁一個單元,是一居室的小公寓,連房型也和何茉莉家一樣。
房主是位三十多歲的姐姐,說是以前單身的時候買的房子,如今結婚了就換了房。
屋子家具不多,但是收拾得十分幹淨。
葉佳楠二話不說就交了押金。
回到住的地方,葉佳楠先跟媽媽通了個氣,然後又給行争鳴打了個電話。
“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行争鳴問。
“是很好。
但是也不好老麻煩你們,正好一個朋友家旁邊挨着有套合适的,就租了。
”葉佳楠說。
“你媽媽知道?
”
葉佳楠嗯了一聲,“謝謝行叔叔,這一個月給您添麻煩了。
”
放下電話,葉佳楠看了下樓上。
出于禮貌,她其實也應該跟行崇甯說一聲,不過她沒有他的電話号碼,沒有微信,什麼也沒有。
何況,他肯定也不需要她再說什麼。
誰年輕的時候在情路上還沒遇見過一兩件糟心事,她這麼一想也就釋懷了。
過了兩天,行崇甯如約去見屈醫生。
屈醫生三十五歲左右,他之前給行崇甯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矯治,隻是行崇甯本來就是抱着敷衍厲娴靜的心态,所以治療也是斷斷續續,加上屈醫生自己去年又去了國外進修,所以兩人好久也沒見過了。
屈醫生辦公室裡種着兩盆十分茂盛的綠蘿,藤蔓從一米多高的花架一直拖到地上。
行崇甯也沒坐,就站在綠蘿跟前去摸它的葉子。
“去年我走之前教你種的薄荷長得還好吧。
”屈醫生問。
“目前還活着。
”答完這三個字,行崇甯卻想起了葉佳楠。
當時他去修剪薄荷的花蕾,她明明在前一刻因為電影裡的情節還在傷感流淚,下一秒就張牙舞爪地譏諷自己,變臉比翻書還快。
屈醫生仿佛察覺了行崇甯神色中的端倪,笑着問:“最近過得怎麼樣?
”
“老樣子。
”行崇甯答。
“哦?
不過我覺得也許有一點點不一樣。
”
行崇甯從綠蘿旁挪開了腳步。
他想了下屈醫生的話,想起葉佳楠的那張臉,不經意地說了一句:“我遇見了一個小姑娘。
”
“哦?
有多小?
”
行崇甯側了一下頭,“不太清楚,二十?
二十一?
或者二十二、三?
我猜的。
”
屈醫生将眉毛挑高,“那還好,正合适。
”
行崇甯斜晲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
屈醫生繼續挑着眉毛,額頭皺起好幾條擡頭紋,“也許,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
行崇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裝着沒聽見。
屈醫生從兜裡掏出一盒煙,抽了一根遞給行崇甯。
行崇甯接了過去。
屈醫生道貌岸然地補充了一句:“吸煙絕對有害健康,你可别舉報我工作時間夥同你抽煙。
”
于是,兩個男人在辦公室裡鎖着門,打開窗戶,擠在狹窄的通風口吞雲吐霧。
行崇甯本人并不想做什麼心理治療,來這裡純粹為了寬母親的心。
之前了解行崇甯的個性,屈醫生當然也知道狀況,所以不勉強。
屈醫生隻是從兩人這未見面的這一年多的經曆說起,想要抛磚引玉。
于是,兩個人閑聊一般,斷斷續續說了一會兒。
屈醫生刻意繞着彎追問了好幾次“小姑娘”的事,都被行崇甯避開了,隻字未提。
“你其實有點害怕别人提她吧?
”屈醫生說,“你從前可沒有這麼刻意地回避過什麼事情。
”
行崇甯看着煙缸裡煙蒂上漸漸滅掉的星火,一言不發。
“不不不,錯了,不是害怕别人提她,”屈醫生搖搖頭,“其實你是害怕她。
”
行崇甯覺得可笑,不禁反問道:“我怕她做什麼?
”
“你怕你的規則被她打破。
”
行崇甯冷冷一笑。
臨走前,屈醫生勸誡說:“總之呢,少工作,多出去走走,我要是你這樣,早環遊世界去了。
”
“那你怎麼不去?
”行崇甯問。
“前提是:我要是你這樣,我得為了生活而工作啊。
而你不用啊。
”
行崇甯剛要說話,屈醫生擡起手,阻止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用一句網絡紅句來反駁你——不要跟我談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工作。
”
“去了很多地方,也沒覺得有什麼意思。
”
“肯定也存在着有那麼一點意思的地方吧。
”
下午,行崇甯回家陪厲娴靜吃飯,順便叫她知道自己去找過屈醫生了,晚飯的時候,行争鳴也在。
飯桌上,行争鳴想起房子的事情說:“那個——葉佳楠說她找到合适的地方已經搬走了,鑰匙也還給我了,你今後要用的話都可以随意了。
”
行崇甯擡起眼看了行争鳴一看,沒吭聲。
其實他在葉佳楠摔門而去的當天下午就先把東西搬走了,所以他直到此刻才知道葉佳楠後來也沒住了。
葉佳楠搬了家之後,時間也過得十分快,臨近春節,葉優桢來了。
正好是周末,葉佳楠想着妹妹喜歡熱鬧,于是就請了何茉莉兩個加上陸劍,哪知朱小藍卻突然約了何茉莉跟徐慶浩。
這朱小藍雖然不讨葉佳楠喜歡,卻算得上是徐慶浩與何茉莉的紅娘,在何茉莉心中的地位十分不一般。
葉佳楠想了想,也不是特别介意,就叫他們把朱小藍一起叫來了。
一居室的小房子,陡然裝了六個人,顯得熱鬧非凡。
幾個人裡,葉優桢隻在幾年前見過何茉莉。
葉佳楠就一一介紹了一下。
葉優桢嘴巴甜,和人自來熟,按照介紹挨着挨着叫哥哥姐姐。
“你長得和你姐姐太像了。
”陸劍感歎。
“我是美少女,她是美青年,過幾年等她嫁人了就變成美少婦了,我還是美少女,我們哪裡像了?
”
陸劍和葉優桢說話的時候,朱小藍小聲地問何茉莉:“你身邊有這樣的單身男性,怎麼不介紹給我,反而硬塞給葉佳楠?
”
“這種事情硬塞得來嗎?
人家就隻看上佳楠了。
”
“我這輩子的紅鸾星和葉佳楠犯沖啊,我看得上的人都隻看得上她?
”
“不過,他們沒成,你可以努力一下。
”何茉莉說。
過了會兒,葉佳楠去做飯,葉優桢拿了一副撲克出來招呼不做飯的打牌。
本來有五個人,多了一個,哪知道陸劍正好不會,于是朱小藍自告奮勇地叫陸劍跟她坐一起,可以教他。
打了幾把之後,葉優桢說要去廚房幫姐姐的忙,就讓朱小藍來替自己。
葉佳楠正在調料,就吩咐葉優桢切肉絲。
妹妹洗了手,一邊切一邊問:“那個陸劍究竟是你男朋友,還是朱小藍的?
”
葉佳楠回答:“都不是。
”
“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
“我和他相過親,不過現在說清楚了,做朋友而已。
”
妹妹聽見不禁一樂,“佳佳小姐姐,做不成情侶還可以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的心靈雞湯你也喝?
”
“去你丫的。
”葉佳楠伸腿,踹了她小腿一腳。
佐料配好了,葉佳楠站在旁邊等着妹妹刀下的肉絲下鍋。
因為炒菜有大油煙了,她去打開抽油煙機,又去關廚房的門。
這時,客廳裡打牌的人發出一陣驚呼,仿佛陸劍拿了一把絕世好牌。
葉佳楠走回妹妹身邊,陡然說:“優優,你自己有想過回來找他嗎?
”
“找誰?
”妹妹埋頭切菜,随口一問。
葉佳楠沒有說話,妹妹狐疑地擡頭看她一眼,突然好像就明白了。
這幾年,她們兩個人都以“他”這個字來代替親生父親。
“葉佳楠,這不就是你賴在A城的原因嗎?
可是那是你的事情,我為什麼要找他,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我這輩子至今隻有你和媽媽兩個親人,媽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你知道這樣多傷她的心。
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
說到這裡,葉優桢卻放下刀哭了。
葉佳楠有些内疚地将妹妹抱住。
等何茉莉推開門時,兩姐妹都恢複了常态,在各做各的事情。
“要不要幫忙?
”何茉莉問。
“擺上碗筷就可以吃了。
”葉佳楠說。
于是,何茉莉連忙招呼着客廳裡的閑人們來端菜拿碗,準備開飯。
徐慶浩第一個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口菜,三下兩下地嚼了咽下去,驚訝地說:“小葉同志,你做飯這麼好吃?
”
“那是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我老喜歡叫她和我一起住,究竟是為了什麼?
”何茉莉笑。
陸劍跟着夾了一口,還沒送到嘴裡,就聽朱小藍說:“我廚藝也不錯,吃過的都說好。
”
葉佳楠接過話說:“那多好啊,以後都你做。
”
妹妹葉優桢聽見,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霾,噗嗤一樂。
徐慶浩豔羨地說:“我這一左一右都是打着燈籠難找的十全十美的好媳婦兒啊,我怎麼就沒這個福氣。
”
何茉莉拿着筷子敲打徐慶浩的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
葉佳楠岔開話問:“剛才聽你和朱小藍那麼激動,說什麼呢?
”
何茉莉盛了飯,回答:“我和徐慶浩約好了春節出去玩,結果他說他臨時要加班,本來以為就泡湯了,剛才小藍說她一個人沒事,可以陪我。
”
“去哪兒啊?
”葉優桢問,“我也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