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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宮鬥不如養崽崽 怡米 6547 2024-01-31 01:10

  蕭硯夕離開後,掌珠回到正房,見崽崽坐在床上,自己玩布老虎,笑着走過去,“寶寶困嗎?

  “不。
”崽崽發出短音,像是在回答她的話。

  掌珠坐在一邊,摸摸他的小胖臉,“寶寶都會叫爹了,何時會叫娘呀?

  崽崽沒反應,繼續低頭玩布老虎。

  掌珠拿起繡棚,想給崽崽繡一個小鴨子的肚兜。
崽崽坐累了,靠在她身上,“吖吖”的自言自語。

  母子倆坐在燈火裡,相依相伴,畫面溫馨。

  繡完鴨子的頭,掌珠發現兒子揉着眼皮,困得不行。
她放下繡棚,将兒子抱進嬰兒床,坐在一旁輕輕搖着。

  小崽崽一躺進嬰兒床反而不困了,擡起腳,吃自己的腳丫。

  掌珠無奈,刮刮他的小鼻子,“小壞蛋,晚上不睡覺,折騰娘親。

  崽崽嘻嘻笑,擡起另一條腿,請娘親吃自己的腳丫。

  掌珠握住元寶似的腳丫,親了親腳底,“好香呀。

  她又親親,“寶寶怎麼這麼香?

  崽崽咯咯笑,笑彎了一雙眼。

  掌珠吹滅連枝燈,隻餘一盞小燈,“咱們要睡覺了,再不睡,月亮婆婆就生氣了。

  “爹。

  “......”

  “爹。

  崽崽趴在欄杆上,連叫兩聲。

  掌珠心裡不是滋味。
上一世,崽崽每日都盼着蕭硯夕來看他,可蕭硯夕很少跟崽崽互動,隻因他聽信了太後的一面之詞。

  那些日子裡,兩歲的小崽崽總是趴在窗邊,盯着禦書房的方向,希望父親忙完能來看看自己,可蕭硯夕呢?

  掌珠不願再想,也釋懷不了。

  看母親不理自己,小崽崽伸手夠她的頭發。

  掌珠反應過來,起身抱起他,在屋子裡踱步。

  母親的懷抱,無疑是孩子最信任的避風港灣。
崽崽趴在掌珠肩頭,歪着小臉,漸漸耷拉下眼皮。

  掌珠感覺頭暈暈的,哄睡兒子後,喝了一杯水,然後躺在床上,蒙頭夜寐。

  禦書房。

  蕭硯夕批閱完奏折,揉了揉脖頸,看眼天色,快四更天了,便沒有擺駕回燕寝,準備在禦書房歇下。

  這時,張懷喜慌慌張張跑進來,“陛下,闵太妃病重,想...想見兒子...”

  上次瞧着闵氏病病殃殃的,身體定然不适。
蕭硯夕眼中毫無波瀾,“不允。

  張懷喜為難,“假若闵太妃今晚去了,卻沒見到兒子,會抱憾的。

  據張懷喜陳述,闵氏和蕭荊現居陳記雅肆的密室中,打算等皇帝開口放人,攜君轍一同離開皇城,此生再也不沾皇室的邊兒。
可皇帝關着君轍,遲遲不放行,才使闵氏急火攻心,加之舊疾,今夜犯了病。

  聽完後,蕭硯夕淡聲道:“他們老兩口是在埋怨朕?

  他加重了“老兩口”三個字,似乎,是想跟他們斷絕關系。

  張懷喜勸道:“母子連心,人之常情。
陛下還是通融通融,讓闵太妃見兒子一眼...吧...”

  見帝王愠了臉色,張懷喜越說越沒底氣。
嬉笑道:“陛下當老奴胡說八道,别動怒啊。

  “張懷喜。

  “...老奴在。

  蕭硯夕半垂眼簾,顯然已疲憊到極緻,眼中卻蘊着幾分審視,“你背着朕,時常跟太上皇來往?

  “老奴不敢!
”張懷喜立馬跪地,“老奴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絕不會背着陛下......”

  “行了。
”蕭硯夕有點厭煩他們表忠心這一套,擺擺手,“擺駕大理寺。

  *

  因杜忘赴任茺州牧,大理寺卿的人選一直懸而未決。
前幾日,才确定了最終人選,由少卿宋屹安擔當。
自接管衙門,宋屹安與恩師杜忘一樣,時常在衙門過夜,夙興夜寐、廢寝忘食,整個人消瘦不少。

  蕭硯夕步下辇輿,打量上前請安的宋屹安一眼,“愛卿消瘦了,是衙門的夥食不好,還是太累?

  宋屹安作揖,“怪臣不按時用膳,壞了胃。

  “那可不行,無論多忙,都要愛惜身子。

  蕭硯夕扶起他,君臣兩人一道去往大理寺天牢。
路上,蕭硯夕狀似無意道:“愛卿早到了婚娶的年紀,該成親生子了。
身邊有個可心人,也好照料你的日常起居。

  宋屹安垂簾,沒有接話茬。

  兩人由侍衛護着來到天牢門前。
在獄卒打開牢門的工夫,蕭硯夕道:“沈老太師的長孫女沈嬌嬌,上個月剛剛及笄。
為人知書達理,蕙質蘭心,愛卿可曾見過?

  睿智如宋屹安,怎能不明白帝王的意思。
淡笑道:“衙門的事堆成山,臣哪有琢磨兒女私情的心思。

  “你是嫌衙門事務繁忙?

  “臣并非此意。
而是因為臣能力不足,需要下更多的功夫在公事上,還是先不考慮兒女私情了。

  蕭硯夕似笑非笑道:“愛卿不必挂心,朕幫你惦記着。

  “......”

  随着牢門被打開,蕭硯夕斂起笑意,彎腰走進去。
衆将緊随其後。

  大理寺的天牢裡,關押着許多重犯。
這些人聽見腳步聲,早已麻木,加之骨子裡的驕傲,沒有上前湊熱鬧的意思。
但随着一聲“罪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人扭頭過來,看着一身玄衣的帝王慢慢走過。

  他們随之起身跪安,問安聲此起彼伏。
有人忏悔,有人不甘,有人聲淚俱下。

  蕭硯夕環視一周,視線接連落在幾人身上,深邃的鳳目泛起漣漪,轉而輕輕一歎,擡袖道:“平身。

  犯人們低着頭,不敢觸犯龍顔,心中卻蓄着千言萬語。

  蕭硯夕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徑自去往關押君轍的牢房。

  不比其他犯人,君轍跟個大爺似的側躺在木床上,見到帝王,也沒有起身行禮的打算。

  蕭硯夕與之對視,分明從對方眼裡看出了譏诮。
聽太醫說,君轍身患絕症,命不久矣。
本是同根兄弟,可蕭硯夕對這個弟弟沒有一分情分,自然沒有多少感傷。
隻是一想到他是太上皇費盡心機藏起來、加以保護的孩子,心中幾分譏嘲,幾分憐惜。

  不像自己,君轍才是太上皇的掌中驕子。
白發人送黑發人,有幾人能夠承受得住......

  也不嫌地上髒,蕭硯夕盤腿坐在矮幾前的蒲團上,昂貴的衣料垂在地上,“上酒。

  宋屹安愣了下,随即吩咐獄卒去拿酒。

  君轍眨着狐狸眼,勾唇道:“陛下要送我上路?

  蕭硯夕沒回答,待酒水端上桌,親自給兩人斟滿,“陪朕喝一碗。

  “陛下看着我,還有這等雅興?

  “喝是不喝?

  “喝!
”君轍坐起身,撸起袖子坐在蕭硯夕對面,“我向來隻喝烈酒。

  蕭硯夕看向獄卒,“烈嗎?

  獄卒躬身,“小的這就給陛下換來烈酒。

  “不必了。
”君轍一擺手,拿起滿酒的碗,一飲而盡。
他重重放下碗,“再來!

  蕭硯夕共為他斟了九碗,自己卻滴酒未進。

  君轍打個酒嗝,抹把嘴,抛去平日裡刻意維持的穩重,恣意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你一塊飲酒。

  他改了敬稱。

  蕭硯夕沒在意,又為他倒滿酒,“你說你活過一世,那為何不好好珍惜,還要硬闖宮阙,打擾他人安甯,自己也沒落着好?

  “因為我不甘心啊。
”君轍銜着酒碗,狐眸盈亮,“兩世皆短命,何不放肆一回,萬一......”

  君轍眼眶酸澀,“萬一能博得美人笑呢。

  蕭硯夕眸光一凜,旋即收起情緒,問道:“朕聽太醫說了你的情況,覺得怎麼樣?

  “什麼覺得怎麼樣?
成為階下囚嗎?
”君轍裝着糊塗,故意打岔,“牢裡除了悶,還有蟑螂、老鼠,其餘還好,沒什麼好難過的。

  “朕指的是你的身體狀況。

  君轍盯着碗中清冽的酒水,自嘲道:“又沒得選,你就偷着樂吧,假若我身體康健,定然會讓你寝食難安。

  “為何要與朕對着幹?

  “上一輩,你聽信謠言,割了我的腳筋啊。
”君轍勾唇,“我不該恨你,報複你嗎?

  “若是如你所言,你糾纏朕的妃子,使她和孩子陷入風口浪尖,朕不該罰你?

  “我和淑妃是兩情相悅。

  蕭硯夕語氣平平,“除非淑妃傻了,否則,絕不會看上你。

  “......”

  蕭硯夕瞥他一眼,“難過了?

  “沒有。

  “不難過,為何紅了眼眶?

  “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蕭硯夕遞出錦帕,語氣很淡,“拿着。

  君轍擋開他伸過來的手,“用不着。

  “拿着吧。
”蕭硯夕定眸看他,“待會兒用得上。

  君轍雙肘杵在桌面上,笑問:“何意啊?

  蕭硯夕道:“闵氏病危,想見你。

  話落,前一息還玩世不恭的男子,僵住了表情。

  *

  蕭硯夕從牢中走出來,心情有些複雜,但并不憂傷,也沒有放松對闵氏母子的警惕。

  不過,世間很多恩怨,會随着逝者已矣。
對闵氏的怨,不算深,卻伴随整個童年。
或許,童年的不快樂,是闵氏造成的。
又或許,是太上皇造成的。
亦或許,是自己系上的心結,與他人無關。

  但不管怎樣,都已經成為過去。
假若闵氏真的病重,他也不會一直揪着過去不放。
若是騙他……

  蕭硯夕看着黑夜,陷入沉思。

  早朝後,蕭硯夕無心處理奏折,腦海裡都是君轍離宮前說的話。

  君轍說,前世,手握兵權的諸侯王中,除了魯王,還有兩人不服朝廷,想要擁兵自立。
可這兩人,目前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野心。
君轍的話可信否,還要進一步核查。

  蕭硯夕合上奏折,換上便衣,出宮去往掌珠的住處。

  前半晌,日光暖融,掌珠正抱着崽崽在屋外曬太陽。
看見來人,不免驚訝,他是不是來得太勤了?

  崽崽瞧見父親,咧嘴就笑,“嘿——”

  掌珠站着不動。

  崽崽皺起小眉頭,“唔唔”兩聲,有點着急,小短腿不停捯饬,想要下地。

  七個月的小屁孩,還不會走呢,走路的欲.望倒是越來越濃。

  掌珠把他放在地上,試着松開他,眼裡充滿期待。

  沒了支撐,崽崽晃悠兩下,啪叽坐在地上。

  沒等掌珠伸手,門口的男人大步上前,一把撈起崽子,扛在肩頭,“乖寶,我是誰?

  崽崽抱着蕭硯夕的頭,吐泡泡,“爹。

  蕭硯夕欣喜,驅散了一些心頭的霾,扛着崽崽在院子裡玩。

  庭院中時不時響起父子倆的笑聲。

  一個低醇如酒,悅耳動聽。
一個清透如泉,純淨無暇。

  掌珠站在石榴樹旁,默默看着父子倆,心裡說不上是何感受。

  半晌,蕭硯夕單手抱娃走過來,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傾身一吻,吻在她眉心。
恰逢日光射來,為一家人鍍上暖芒。

  掌珠杏眸微動,推他一下。

  蕭硯夕順勢松開人,抱着困頓的崽崽進了屋。
等崽崽睡着,蕭硯夕轉身抱住女人。

  掌珠一愣,再推他,卻怎麼也推不開。

  蕭硯夕緊緊抱着她,“别動,讓朕解解乏。

  聽聲音,他是真的累了。
掌珠僵着不動,“怎麼了?

  “闵氏病危,蕭君轍病矣。
”蕭硯夕阖上眼簾,心中歎息。

  掌珠攏眉,前世,蕭君轍逝于她之前,而那時,闵氏并沒有病象。
可前世與今生,的确有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
闵氏母子命運的變數,也許也跟着發生了改變。

  殘陽如皿,細雪紛飛。

  蕭硯夕帶着太後和掌珠,站在陳記雅肆的密室裡,表情凝重。

  密室的塌上,闵氏吐了幾口皿,性命垂危,緊緊握着蕭荊的手,淚眼婆娑。

  這個從青蔥歲月,護她一路成長的男人,已經鬓發染白。

  他說,韶華不再,他對她的真心從未變過。
可真心,卻換不來她的母儀天下,以及他退位後,兒子的君臨天下!

  為帝者的真心,摻雜了太多現實,總歸無法比拟風月話本裡海枯石爛的愛吧。

  闵氏費力坐起身,前傾抱住昔日的君主,“老爺,答應我三件事,好嗎?

  “好。
”蕭荊緊緊摟着她,二話沒說,答應了她。

  闵氏又吐出一口皿,吐在蕭荊的衣襟上,話語斷斷續續,“第一件事,我為你今生妾,來世,讓我做你的妻子。

  蕭荊扣住她的後腦勺,“傻瓜,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我的妻子。

  聞言,一旁的太後本就淡漠的表情,變得更為肅穆。

  闵氏哽咽:“在老爺眼裡,我美嗎?

  “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

  闵氏閉眼,流出兩行淚,提出第二個要求,“那就讓我一直美下去吧,我不要變成骨灰。
待我死後,将我放在竹筏上,順水而去。

  蕭荊顫抖着嘴皮,将她抱得更緊,“好。

  闵氏捧起蕭荊的臉,當着衆人的面,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第三件事,我想單獨說給轍兒,老爺能帶他們先出去嗎?

  蕭荊慢慢松開她,點點頭,起身看向蕭硯夕,用目光詢問。

  蕭硯夕審視闵氏一眼,起了一絲懷疑。
礙于蕭荊的顔面,擺擺手,衆人一同離開。

  屋裡隻剩下闵氏和蕭君轍。

  闵氏睜開迷離的雙眼,握緊兒子的手,“轍兒,快走。

  蕭君轍擰眉。

  闵氏蒼白着臉,從枕頭下取出一個小包袱,塞給他,“這裡有假的路引,能讓你順利出城,出城後,一路向東,去茺州找你舅爺爺。

  蕭君轍的舅爺爺,曾是魯王的舊部,在茺州衛所裡權威極高。
魯王被捕後,消失了影蹤。

  蕭君轍慘笑,已無力也無心,去做無意義的事,“娘,兒子不想逃。

  闵氏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兒子,磨牙道:“你要在牢中度過餘生嗎?

  “娘放心。
”蕭君轍盡力穩住闵氏的情緒,“兒子看得出,陛下外表冷漠,但還是看重親情的。
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放我離開。

  “他是太後的兒子,怎麼可能放你離開!

  蕭君轍扯下唇,“他會的。

  “他不會,他自幼什麼性格,我比你清楚。

  闵氏躺在榻上,深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你跟娘說說,到底為何不想走?
是為了那個女人嗎?

  “不是。
”蕭君轍本不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訴母親,但是,如不告知,母親不會善罷甘休。

  他調整好情緒,握住母親的手,慢慢道:“兒子與您一樣,患了不治之症。

  幾日後,闵氏病逝。
依照她生前所說,蕭荊将她放在鋪滿鮮花的竹筏上,送入長河。

  蕭硯夕和掌珠穿着素白衣裳,陪在蕭荊身邊,靜靜看着竹筏漂流而下。

  蕭荊一直緘默,像蒼老了十載。

  直到看不見竹筏,蕭硯夕轉眸,尋找太後的身影。
眼中沒有太大的波動……

  夜如潑墨,載着闵氏的竹筏被水裡的侍衛攔截下,推到岸邊。

  太後一身繁缛宮裝,雍容華貴,壓根沒有着素服的心思。
她摸着尾指的護甲,走到竹筏前,睥睨闵氏,冷笑一聲,“來啊,劃破她的臉。

  若非蕭荊十年如一日的保護,自己會留下闵氏?

  薛公公從太後身後走出來,扯着尖利的嗓音,“愣着作甚?
動手!

  侍衛們亮出寒刀,齊刷刷指向闵氏。

  太後得意一笑,酸溜溜地嘲笑,“你不是愛美麼?
你不是第一美人麼?
今兒,姐姐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奇醜無比!

  “呵呵呵——”

  一道女聲突然響起,夜半聽來,尤為瘆人。

  闵氏蓦地睜開眼。

  太後毛骨聳立,向後退去。

  詐屍不成?

  不對,不對,全然錯了!

  闵氏是假死。

  太後下令,“快,把她按住!

  闵氏不緊不慢坐起身,沒了病弱感,整個人冷冰冰的,擡起手,指着太後,“來啊,把她綁起來。

  闵氏剛剛在跟誰下令?
太後完全懵了。

  薛公公忽然看向太後,眼中泛着詭異的光,聲音再次拔尖,指揮侍衛道:“太妃娘娘有令,還不把太後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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