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晝日光微晃,從掌珠的角度,剛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又濃密纖長的睫毛,配上一雙上挑的鳳目,俊美如畫中人,可這樣一個風光霁月的男子,此刻卻将她欺負到塵埃裡。
面對他不懷好意的質問,掌珠反駁道:“我沒有勾引你。
”
許是對稱呼不滿,蕭硯夕扣着她的細腰,将她提溜起來,重重壓在假山石上。
後背硌得慌,掌珠吸吸鼻子,沁涼的風灌入肺裡,難受得緊,改口道:“我沒有勾引殿下。
”
“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蕭硯夕這才松開她,語調清冷,眼見她墜在地上。
掌珠反手揉揉後背,剛喘口氣,假山外傳來淩亂腳步聲,緊接着,方家姐妹的聲音傳入耳畔。
方小嵈:“姐,你确定瞧見殿下來這邊了?
”
“嗯。
”方小鸢朝假山方向走,“好像在那邊。
”
掌珠探身向外看,若是讓方家人瞧見她和蕭硯夕躲在假山裡,就真的說不清了。
蕭硯夕靠在另一側,戲谑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石榴裙,小蠻腰,俏麗如三月春桃,渾身帶着柔柔的氣息,偏又倔強的很。
男人的目光太過直白,掌珠轉眸,與之視線交彙,下意識擡手,豎起食指,“噓。
”
蔥白的手指和殷紅的小嘴映入男人漆黑的眼,小東西在教他做事?
男人偏頭“嗤”一聲,在腳步聲接近時,猛然直起腰,捂住掌珠的嘴,将她壓向山石,兩人貼的嚴絲合縫,男人甚至能感受到她兇前的飽滿,那日,那飽滿也是這般被壓在兇膛上的,鳳目一瞬間黑沉。
掌珠瞪大杏眸,唔唔兩聲,感覺腹部被什麼戳了一下。
方小嵈的聲音随之響起:“姐,咱還是别進去了,殿下怎會來這裡呢?
”
在世家女子眼裡,假山石是披了華麗外衣的花街柳巷,多是浪蕩男女私相授受的場所。
比之方小嵈的單純,方小鸢太明白世家公子那點浪蕩事了,褪去嚴于律己的外殼,骨子裡就是一群三妻四妾、暗養外室的薄情郎。
太子又如何?
同樣是男人。
蓦地,耳畔傳來低沉的問話:“誰在附近?
”
方小嵈心頭一震,這聲音分明是太子殿下,不知為何,本是刁蠻任性的人,一碰見蕭硯夕就變得畏首畏尾,“臣女不知殿下在此,打擾殿下了......”
聲音帶着無限嬌羞。
一旁的方小鸢轉轉眼珠子,稍微傾身向裡看,這麼個曲徑幽深之地,太子斷不會一個人前來,說不定帶了個見不得光的小妖精。
掌珠心髒怦怦跳,貼合着傳遞給了面前的男人。
蕭硯夕沒有搭理方小嵈,低眸盯着掌珠瑩白如玉的脖子,以及那對能盛酒的鎖骨,那裡,他動情時曾舔過。
得不到太子的回應,方小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向前跨了一步,“殿下在此作甚?
”
因為蕭硯夕傾身靠在假山上,從她的角度,隻能瞧見蕭硯夕的半邊身子,看不到他的正面。
方小嵈咬唇,“殿下可是遇見了麻煩事,是否需要臣女進去......”
“孤做什麼,需要告知你?
”蕭硯夕不冷不熱回應。
方小嵈哪敢得罪陰晴不定的太子爺,忙為自己解釋:“臣女不是這個意思,臣女是想......”
蕭硯夕:“退下吧。
”
“...諾。
”方小嵈失落地轉過身,拉着方小鸢離開。
走到月亮門時,方小鸢拉住妹妹,扭頭凝望假山石方向,“我怎麼覺得,殿下懷裡抱着個女人?
”
方小嵈握住拳頭,悶悶“嗯”了意思,日頭西照,她瞧見蕭硯夕和女人的影子了。
方小鸢眯目,勾唇笑了笑,眼底帶了一絲看好戲的意味,拉着妹妹往外走,“男人多情,何況是太子,妹妹若連這點肚量都沒有,還是趁早打消入宮的念頭。
”
“我不。
”
方小鸢瞧着妹妹嬌蠻的樣子,心裡忿忿,按年紀排行,入宮為妃的明明該是自己,就因為妹妹有鳳命,事事占得先機!
自己不滿父母的安排,卻又無可奈何。
假山裡,掌珠推了推男人硬邦邦的兇膛,“唔唔唔...”
蕭硯夕凝着她的雙眼,感受到掌心傳來的軟糯觸感,黑沉的眸又濃了幾分,“孤又幫了你一次,怎麼謝孤?
”
“......”
他松開手,撇出一句令掌珠震驚的話,“随傳随到。
”
小姑娘俏麗的臉蛋有些白,假裝當做沒聽見,“臣女能走了嗎?
”
她第一次在蕭硯夕面前自稱“臣女”,領悟的倒是挺快,蕭硯夕眉眼淡漠,“嗯”了一聲。
掌珠如獲大赦,頭也不回地走向假山口。
“站住。
”
身後的男人淺淺一聲,掌珠不得不停下腳步,扭頭看去。
蕭硯夕撚了撚掌心的濕濡,“五日後,記得随宋屹安前去狩獵。
”
這話無疑在暗示她,她腹中絕不能懷有皇家子嗣,本也沒覺得如何,可一想到小崽崽,掌珠心情複雜。
若他們真的前世有緣,大概是孽緣吧。
“臣女記得。
”
去往銀杏園的路上,橙黃橘綠,秋蘭飄香,掌珠沒甚心情欣賞,心裡裝着事,無論是蕭硯夕還是春蘭的出現,都在提醒她,夢非夢,小崽崽真的存在過。
*
蕭硯夕回到寝宮,由宮人伺候着用了膳,太子爺起居用膳極為講究,人也挑剔,能伴他左右的,全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精,而太子近臣,多半來自詹事府。
詹事府贊善女官淩霜是蕭硯夕的伴讀,父親曾是太醫院院使,亦是蕭硯夕是恩人。
蕭硯夕十歲那年被人設計,身中劇毒,淩霜的父親以身試藥,毒侵五髒六腑,臨終前研制出解藥,救了蕭硯夕,自己中毒身亡,淩霜的母親撇下七歲的淩霜,跟人跑了。
淩霜無依無靠,皇後念着她父親的功勞,讓她留在東宮,她聰明伶俐、老成持重、辦事穩妥,十七歲時被恒仁帝破格提拔為贊善女官,實則是帶了品階、享受朝廷俸祿的太子伴讀。
她因常年住在東宮,很多诰命夫人将她視為眼中釘,怕她得了太子垂憐,褪去官袍換紅妝,加之父親的緣故,封個良娣不在話下,甚至有人懷疑,蕭硯夕有意讓淩霜做正宮太子妃。
在諸多讒言下,淩霜像她的名字一樣,不畏冷眼和算謀,本分地守在蕭硯夕身邊。
淩霜接過宮人手裡的瓷盅,來到蕭硯夕身邊,放下盅,打開蓋子,一股清香溢出,淩霜輕聲道:“臣聽聞殿下近日沒有食欲,特讓人熬了山楂蹄子湯,殿下不妨一試。
”
蕭硯夕看了一眼漂油花的白湯,指了指食桌對面,“一起用吧。
”
在東宮,隻有淩霜能上桌與太子同食。
淩霜搖搖頭,道:“臣用過了。
”
邊說邊為蕭硯夕布菜,纖纖玉手在燈火下極為細膩,可手背上卻多了一道紅痕。
蕭硯夕鳳目一瞥,慢條斯理舀了勺湯,“怎麼弄的?
”
“沒什麼。
”淩霜掩好衣袖,退到一邊,恭恭敬敬,一如初見。
蕭硯夕沒再詢問,等她離開,才吩咐宮人去查。
宮人回來禀告,“前些日子,淩大人與方家大小姐因同時看上一支朱钗,起了争執,方大小姐下了狠手。
”
一支朱钗?
據蕭硯夕所知,淩霜不愛紅妝,發鬟上從來都是斜插一支素簪,再無其他珠花掩鬓,會因為一支钗跟人起争執?
他懶得管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随口道:“打聽一下什麼樣式的,讓工匠打磨一支,送去淩府。
”
“諾。
”
沐浴後,蕭硯夕單手撐頭躺在金絲楠木榻上,手執折子,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平日裡一目十行,這會兒半個字也看不進去,他放下折子,扯過蠶絲衾蓋在腰上,阖眸夜寐。
夢裡,女子的嘤咛如豔曲小調,聲聲如縷,勾勾纏纏,白花花的酥軟,山巒起伏,雪肌滑膩,輕輕一碰,像剛剛蒸好的饅頭……
睡夢中的蕭硯夕顫了下睫毛,長長的“嗯”了一聲。
次日,收拾寝宮的小太監發現了不得了的事,太子的寝褲髒了,還被搓揉成團兒,塞在被子裡……
太子得了難以言說的怪病不成?
華燈初上,蕭硯夕回到東宮,掀開蠶絲衾,發現自己脫下來的寝褲不見了,他眼底蓄火,叫來收拾屋子的小太監。
小太監跪在地上,承受太子爺的火氣。
有些事看破不戳破,可小太監年紀小,不懂風月,不知要替主子掩羞,将寝褲連同其餘衣服送去了浣衣局。
今日收到秘辛,因恒仁帝“失蹤”,某些藩王開始躁動,蕭硯夕一邊調兵遣将,一邊準備登基大典,沒精力操心瑣事,這小太監還來添堵。
輕輕一個“滾”字,将小太監踢出了東宮。
小太監哭哭啼啼去求淩霜。
蕭硯夕坐在塌上,轉動拇指的黃玉扳指,半響,讓心腹去宮外傳人。
掌珠被迫來到東宮,一進門,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來。
宮人引着她去往太子寝宮,她在門外躊躇一會,慢吞吞走進去,瞧見長腿交疊坐在繡墩上的男人,抿抿唇,跪在他面前,“殿下深夜召喚,有何吩咐?
”
蕭硯夕将換下來的中衣扔她頭上,“以後孤的貼身衣物,你來洗。
”
掌珠不可置信擡起美眸,撞入一雙潋滟黑瞳,燈火下,男人褪去了幾分桀骜,變得溫如暖玉,可說出的話,依舊不客氣。
而更讓掌珠驚愕的是,蕭硯夕指了指不遠處的春凳,“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