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的分析,孫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說起來宮裡的的那太監李廣自然罪不可恕,可這事也不能全賴在李廣身上,朝廷和孫家自己都要負一定的責任。
弘治皇帝下了旨意,饒是李廣現在正在走紅,但他畢竟是奴才,他必須還要小心謹慎的圍着皇帝轉。
借着坑害張家和孫家的機會來巴結讨好一下皇帝,也好讓他以前将紡織品的價格弄的老高的過錯有個挽回。
須知很多人在切身利益跟前,首先考慮的是自己,一句話,李廣要混下去,他出這樣的下策也在情理之中。
周緻作為後世而來的穿越衆,對弘治時期的大太監李廣還是有些了解的。
李廣善于作符錄法術和祈禱祭祀,他以此來蠱惑弘治孝宗皇帝,在皇帝跟前得授傳奉官,而盛極一時,行其奸弊。
對于這件事,弘治皇帝若是沒有那樣一道在江南建造三家織造局的旨意,想來孫家也不會出了這種事,他們和浙江張家的合作關系定然還會保持,孫家的紡織還會蓬勃發展。
可孫家既然作為商人,既然想持續發展紡織,那也應該審時度勢,密切觀察張家和朝廷的動向,提前做好防範才好。
可是孫家卻一味的依靠浙江的張家,一味的相信李廣,那他們能有今日卻也并不意外。
眼下孫家最需要解決的自然是以合理的價格賣出那六十張織機,償還了所欠下的債務,才可安穩下來。
此時的孫恭将事情原原本本說完,又是一聲長歎,剛才因為見到周緻和李茂元而興奮的眼神很快又暗淡下來。
周緻和李茂元自然對孫家的遭遇表示無比同情。
不過也隻能是同情安慰了,孫家的遭難說到底與朝廷政策有關,與皇帝和皇帝非常寵幸信任的大太監李廣有關。
無論是皇帝還是李廣,他們兩人哪裡會有能力去惹他們,哪裡會有能力去影響他們?
至于此時無償幫助孫家,李茂元自然是沒有那個能力。
李茂元直到現在還欠着孫家兩百兩銀子,即使在高昌鎮上和他表哥開了一家十裡飄香酒樓,但酒樓開業不久,盈利也還甚微,哪裡會有餘錢來幫助孫家度過難關?
不過李茂元很快就拿出來了兩百兩銀子,放在桌上。
說道,“孫恭賢弟,為兄前些陣子借你的兩百兩銀子,今日為兄帶來了!
”
孫恭苦笑道,“茂元兄客氣了,唉!
兩百兩銀子對我孫家的虧空來說微不足道啊,茂元兄若是還用的着,盡管還拿去。
孫家麼,反正是這樣了!
”
當初孫恭借給李茂元兩百兩銀子的時候,是根本就不打算收回來的。
兩百兩銀子對當時的孫家來說,是九牛一毛,孫恭當時可是抱着權當無償幫助李茂元的心思的。
李茂元正色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孫恭賢弟這說的哪裡話?
我李茂元此時眼見孫家落難,無力相幫,哪裡還會有拖累孫家的道理。
”
孫恭眼見李茂元執意要還,也就不再說什麼。
周緻因為和博野的劉龍打賭,此時家裡倒是有了八千兩銀子,依現在周緻的能力是能幫助孫家度過難關的。
可那銀子畢竟現在歸屬于自己,拿出來無償送給孫家,周緻可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要知道,幫助朋友也是有原則的,總不能讓自己家再度陷入窮困,而去成全了别人吧?
饒是他和孫恭關系匪淺,這個底線也還是要有的。
況且依孫恭的性格,他又如何能讓周緻那樣做,他如何去坑害了朋友呢。
不過此時周緻倒是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他又細細想了想,便朝孫恭說道,“孫恭兄,我和茂元兄這次既然來看望你了,那就要為你們孫家好生想想辦法。
”
孫恭當即苦笑道,“老父早已說過,孫家日後再也不做這紡織生意,再也不想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了,日後若是再有了些許錢财,就做些小本生意,萬不能和朝廷有什麼瓜葛了。
這無異于刀頭舔皿的日子是過夠了,孫家做紡織生意是徹底寒心了,寒心徹骨啊!
”
高揚縣現在可謂北方紡織業的龍頭,可孫家竟然對紡織如此寒心了,足見經營紡織的艱難。
孫恭稍稍緩了一口氣,接着說道,“你們兩人能有什麼辦法?
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以公道的價格将那六十張織機賣出去。
兩位莫非在紡織商人中有相識之人麼?
”
李茂元當即搖頭,他是青苑縣人,青苑縣沒有什麼特色産業,更是沒有人從事這紡織行業,他自然沒有相識之人。
況且他讀書日久,很少關心商業,自然對這一行一竅不通。
在孫恭和李茂元想來,周緻也定然在紡織業沒有相識之人。
周緻出身貧寒之家,雖讀書很刻苦,很有才學,但畢竟是鄉野之人,交友很少,見識也很少。
對紡織這一行業自然也就無從了解。
可他們沒想到周緻卻微笑着說道,“以合理的價格賣出織機,這就需要我們想辦法。
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是會有的。
我們兩個秀才,一個舉人,我就不信了,我們就想不出賣出織機的辦法,尋不到合适的買主?
”
周緻說的很輕松,讓孫恭和李茂元在吃驚之餘,不免就有些精神振奮。
是呀,他們都是讀書人,難道讀書人就連這麼點兒難處都不能克服嗎?
要知道,讀死書死讀書,就是日後考中了進士為官,也不會有什麼成就的。
周緻随後又說道,“孫恭兄,不若就安排人領我和茂元兄去看看那些織機。
”
“行!
呵呵!
周緻賢弟能有此心,能全力為我們孫家着想,不管成與不成,為兄都是感激不盡了!
”孫恭臉上洋溢出笑容,說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準備穿衣下床。
不過他在床榻上病了那麼久,此時身體十分虛弱,動作相當艱難,李茂元和周緻急忙制止了他,道,“孫恭兄切不可随我等去,你此時還是精心養病為好。
”
外屋孫恭的娘子孫王氏聽到孫恭要下床的聲音,匆忙趕了進來,她淚光盈盈,焦急道,“相公不可,不可啊!
外面風大,相公還是要養好身子,徹底康健才可去外面呀!
”
在周緻、李茂元和孫王氏的強力勸說和阻止下,孫恭才肯作罷,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上。
不過他很快讓孫王氏将那花白頭發的孫老管家喊過來,吩咐了一番,讓他領着周緻和李茂元去看織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