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明在中美洲探險的時候,李铨的貿易船隊,已經順利返回馬尼拉。
這次不僅帶回白銀和貨物,還帶了一批動物回來,經濟價值較大的是火雞和羊駝。
火雞這玩意兒,肉質很柴,也就雞腿和雞翅口感不錯。
但它體型大,且長得快,活脫脫的産肉機器,放在17世紀的中國,可以為市井小民提供更多肉食。
此次回國,僅時隔一年,李铨又發現新變化。
從呂宋到台灣,再從台灣到東南沿海,各大港口的日本人明顯變多。
特别是日本女子,遍布港口妓院。
在福州補給時,李铨忍不住問:“怎突然新增許多日本人?
”
港口補給商笑道:“日本幕府組織的,把女子送來天朝賺皮肉錢。
好些日本浪人,也跟着出海,整天挎刀走街串巷,看到有錢人就跪下求活幹。
這些日本浪人還挺好使的,工錢便宜又聽話。
可惜别的不會,隻會看家護院。
也有海商招他們做船員,招去印度做保镖。
”
“日本朝廷組織女子在海外做妓女?
”李铨頗為詫異,覺得這個操作太騷氣了。
以前也有很多日本女人出海,但都是由殖民者招募的,頂多也就地方領主參與其中。
這次幕府親自下場,确實有些突破下限。
起因是幾年前的明曆大火,江戶城被燒毀三分之二。
500多個大名的宅邸,700多個旗本的宅邸,不計其數的武士宅院,300多座寺廟,400多處街市,10多萬人口,被這一把火給燒掉。
将近百萬人口的江戶城,人口銳減八分之一,無家可歸者不計其數。
城市重建好幾年,至今還沒完工,街頭遍地無家可歸者。
日本幕府财政困難,國庫早已空虛。
連禁止開采的石見銀山,都被迫重新啟用,并且加大了對老百姓的剝削。
這種時候,面對中國占領對馬島,日本幕府隻能打打嘴炮。
而面對日趨嚴重的走私,幕府老中們也徹底躺平。
既然無法禁絕,那就加入吧,領地遠離海岸的老中,都通過權力分享走私利潤。
一個個直呼真香,接着又動起了歪腦筋,即向中國轉移多餘的勞動力。
于是就在今年,幕府聯合地方領主,大規模向中國輸出少女。
一部分運到中國港口做妓女,幕府和大名抽分皮肉錢。
一部分運到中國海外領地,賣給那裡的中國單身移民。
浪人作為社會不穩定因素,也在向中國輸出,來自江戶的浪人特别多。
因為前幾年那場大火,把江戶浪人的家宅都燒光了,沒有屋子,缺乏工作,十多萬浪人拎刀行乞,随時都有可能發生暴動。
前幾年重建江戶城,這些浪人還能打零工,隻需管飯就可以。
如今大部分建築已修好,搬磚湖口都沒機會,浪人失業愈發嚴重,幹脆就往中國這邊扔。
福建、浙江的布政司,先後下達政令,不再允許日本浪人上岸。
已經上岸的日本浪人,限期三個月尋找工作,有雇主的可以辦理臨時證件。
三個月過了還找不到雇主,要麼遣送回日本,要麼打散了移民去西伯利亞。
李铨的船隊路過甯波,發現這裡的情況更明顯,因為甯波港距離日本最近。
甯波的富貴人家出門,經常帶着日本浪人做跟班。
而且,還給日本浪人定制裝備。
用竹片彷制日本南蠻甲,穿上甲胃之後,浪人紛紛化身日本将軍,看起來似乎格外唬人,其實那些甲胃沒啥防護力。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帶着一群“日本将軍”出門,中國富豪們覺得倍兒有面子。
還專門起了特定稱謂:倭将軍奴。
簡稱“倭将奴”、“倭将軍”。
另外,姿色尚佳的日本少女,也被富貴人家買來納妾蓄婢。
呼為東洋姬、扶桑姬,繼胡姬風潮之後,又流行起了扶桑姬。
某些人販子重操舊業,專買年幼的胡姬、扶桑姬,按揚州瘦馬的培養标準,訓練這些來自國外的女子。
幾年下來,利潤數十上百倍。
倭将軍和扶桑姬風潮,正在從閩浙兩省,朝着江蘇、廣東蔓延。
地方官員,紛紛上疏,請求朝廷給個管控标準。
當然,地方官府已經做出反應,但某些政策需要中央配合,比如把日本浪人扔去西伯利亞。
一艘官船來到上海驿站,上海驿卒接到公文,立即送去縣衙那邊。
其餘公文,換乘海船,發往沿海其他港口。
朝廷公文内容如下:
第一,擁有中國商社或私人雇傭合同的,這些日本浪人可以上岸。
但是,雇傭合同的期限,必須在三年以上。
第二,上岸之後的日本浪人,必須辦理臨時證件,必須取一個中國名字。
第三,已經上岸的日本浪人,若無雇主,一律集中管理。
大部分送完徐州登記,少部分送往成都登記。
第四,在徐州登記的浪人,明年送去安東都護府。
在成都登記的浪人,明年送去康藏地區。
這些浪人,移民安置在鄉村,每個村最多接收10個浪人。
黑龍江和康藏地區,朝廷都是先建立驿站,再以驿站為中心發展漢人村鎮。
這個政策,等于在每個驿站周圍,安插十個日本移民。
偏遠苦寒之地,浪人也鬧不起來,而且必須有中文姓名,久而久之就同化為漢人了。
既解決了沿海的浪人問題,又能充實邊疆人口。
特别是外興安嶺地區,漢人根本不願去,流放犯人也數量不夠,這些浪人算是廢物利用了。
……
鹿州(雅庫茨克)。
張庭訓一直窩在這裡沒走,他已經升為鹿州總管,而且軍政大權一把抓。
他的轄地,從理論上講,比整個福建省都大。
但真正能管理的,就鹿州城那一畝三分地。
士兵們每年輪值換防,數額增加到80人。
許多士兵娶了土着老婆,換防之後,妻子兒女留在鹿州,等下次換防再回來團聚,平時則交給戰友們照顧。
這裡分到的流犯也少,幾年下來,隻有六人,也都陸續娶了土着老婆。
算上未成年兒童和土着妻子,張庭訓手下總共有兩百多人。
婦女難産、嬰兒夭折,在寒冷的鹿州非常多見,軍醫隻能稍微降低數據。
張庭訓的土着妻子,生了一子一女,女兒半歲便夭折了。
另外,附近幾個土着部落,争搶牧場經常打仗。
張庭訓負責調解,部落戰争的根源,是因為人口增加,牧場卻不夠分配,說白了就是人地矛盾。
既然如此,那多餘人口,可以搬遷到鹿州定居,這裡以捕魚和種地為主,完全可以容納更多人。
張庭訓直接治理的土着,已經快增漲到150人,都生活在鹿州城附近。
明年,還能分到10個日本浪人移民。
與此同時,周邊那幾個部落,也開始學習農耕技術。
他們用象牙、皮毛等貨物,換取漢人的農具和種子,土豆、大麥等農作物開始推廣,極大改善了土着部落的生活。
去年來換防的士兵和補給隊,給張庭訓帶來出兵令。
他必須率軍順着勒拿河西進,奔襲1300裡,拿下那裡的哥薩克據點(奧廖克明斯克)。
今年河水剛剛解凍,張庭訓就率軍出發。
因為戰事,去年的輪休士兵沒離開,張庭訓手下有一百正規軍。
附近的幾個部落,還有鹿州城的土着百姓,抽調200人作為輔兵兼民夫。
他們一路坐船往西,中途還會撒網捕魚。
哈巴羅夫這混蛋有大用處,不但教大家如何在凍土種糧食,還教漢人如何制作哥薩克艦艇。
鹿州也有漢人工匠,在哥薩克艦艇的基礎上,結合漢家造船技術進行改進,非常适合在極北之地航行。
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兒能夠拆卸。
上岸之後扛着跑,遇到河流重新組裝,在人煙稀少的西伯利亞極為實用。
沉重的桅杆随時可扔,下水之前砍一根就能用。
這種改良過的哥薩克艦艇,被稱為“鹿船”。
大型鹿船,可乘坐三十人。
小型鹿船,可乘坐七八人。
随軍出征的土着輔兵,清一色乘坐桦皮船,這是西伯利亞土着的傳統船隻。
大小船隻百餘艘,浩浩蕩蕩朝奧廖克明斯克殺去。
1300裡的超遠距離,一個月就能到,中途還能停下來休息,順便撒網捕魚增加補給。
“嘿!
”
又是一網灑出,總能有所收獲。
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亞,魚類資源非常豐富。
前提是要有優秀漁網,本地土着缺少制網材料,因此捕魚手段非常原始。
漢人帶來的麻繩漁網,對于土着而言,都屬于搶手商品,能夠給他們帶來豐厚魚獲。
岸邊,兩百個土着輔兵,拿出傳統蘸料,開始宰殺鮮魚吃魚生。
至于漢人士兵,則老老實實煮魚湯。
隻要有條件吃熟食、喝開水,就禁止士兵吃生食、喝生水。
這個條令,是寫進了大同軍法的,隻在極端條件下可以破例。
勒拿河,已經改名鹿江。
張庭訓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思緒早已飄飛到南京。
這場仗打完,他就該升官調走了,得先回南京去看看,母親和原配妻子都還等着他呢。
西伯利亞确實很艱苦,但隻要幹滿幾年,就能快速升遷。
特别是長期駐紮不換防的,一旦調走,百分之百升遷,這使得越來越多将士願意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