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扔到大牢裡,哈巴羅夫再次遭受審訊。
在黑龍江時,是軍方在審訊,主要問一些軍事情報。
到了南京之後,是刑部在審訊,主要分開審問他們犯下的惡行。
“陛下,”刑部尚書蕭煥,送來審問結果,“這個哈巴羅夫,僅在黑龍江、松花江一帶,就殺了一千多人、劫掠四百多人,被他們放火燒死的還沒算進去。
受害之人,主要達斡爾、薩哈連和虎爾哈部土著。
這些部落,屬于北上女真和東海女真,當在黑龍江都司的管轄之下。
但黑龍江都司,還隻有個架子,并未正式冊封各部。
”
簡單點說,就是哈巴羅夫殺的人,名義上暫時屬于僞清百姓。
但僞清又已經覆滅,縮在甯古塔不敢出來,這些百姓應自動成為大同百姓,可黑龍江都司又沒有真正組建起來。
一句話,皇帝說咋辦就咋辦,無論怎麼處置都合情合法。
首輔宋應星突然說:“陛下,郭爾羅斯前旗和後旗,在黑龍江都司設立之後,應該改為郭爾羅斯前衛和後衛。
這郭爾羅斯後衛的指揮使,臣覺得布木巴年紀太大,應該換一個年輕有為的蒙古頭領擔任。
”
趙瀚微笑道:“宋卿所言極是。
”
跟哥薩克俘虜一起到京的,還有來自東北的兩封告狀信。
一封是王輔臣寫的,說自己帶兵路過布木巴的領地,這老家夥什麼東西都要收錢,而且還隻收銀子不收軍票,甚至不肯派出幾個蒙古騎兵助戰。
一封是李正寫來的,說已經疏通從遼長城到草原的驿道(線路很短),明年便可去哈爾濱建立黑龍江都司衙門。
但是,哈爾濱屬于布木巴的領地,即便不是核心區域,這老家夥也不願讓出來。
宋應星剛才說得很委婉,可字句裡帶着皿腥味――出兵殺他個心服口服!
盧象升拱手道:“陛下,僞清在冊封郭爾羅斯部時,不但将這蒙古部落一分為二,還将其附屬于科爾沁左翼管轄。
科爾沁左翼互相功伐,但又能團結起來一緻對外。
他們既經常劫掠郭爾羅斯部,卻又将郭爾羅斯部視為附屬。
我們一旦出兵郭爾羅斯後旗,必須考慮郭爾羅斯前旗的反應,還要考慮科爾沁左翼蒙古的反應。
”
袁允龍問:“盧尚書不建議出兵?
”
盧象升搖頭說:“當然要出兵,但是,不能隻對郭爾羅斯部用兵。
明年開春雪化之後,除了駐紮建州的部落,東北其他部隊全都要出動。
擇一部精兵,直取郭爾羅斯後旗,殺了布木巴另立首領。
其餘各部,帶着冊封使者,威逼科爾沁左翼和郭爾羅斯前旗。
令這些蒙古部落不敢幹涉的同時,趁機把他們也冊封了!
”
盧象升指着地圖說:“一切照僞清的法子冊封,但名字需要改一改。
郭爾羅斯前旗,改為郭爾羅斯前衛。
科爾沁左翼前、中、後旗,改為科爾沁左翼前、中、後衛。
紮赉特旗、杜爾伯特旗,改為紮赉特衛、杜爾伯特衛。
各衛的指揮使,全部封國公。
甚至個别可以封王,爵位越高,越難互相吞并。
爵位有差,又會互相攻擊。
”
整個科爾沁蒙古,被滿清強行分為十個旗,統稱“嫩江十旗”。
這十個旗,并非一條心。
比如郭爾羅斯部,名義上屬于科爾沁部,卻早就是半獨立狀态。
滿清也樂見其成,矛盾越深越好,才不會團結起來一緻對外。
趙瀚基本同意盧象升的建議,他在地圖上畫圈道:“從安樂州東出長城,一直到黑龍江都司治所(哈爾濱),沿途草原改為都司直屬轄地。
誰不願意,就打了再說!
”
這等于把四平、懷德、長春、吉林、德惠、扶餘、肇源、哈爾濱……諸多科爾沁蒙古的地盤,全部劃歸黑龍江都司直轄,生活在那裡的蒙古人也被都司直接統治。
如此,就可保障從遼甯到黑龍江都司的通道,但必然激起科爾沁蒙古部落的反抗。
盧象升說道:“陛下,直轄也分兩種。
一種是漢官來管理,一種是讓蒙古官員管理。
在草原地帶,漢官恐怕難以管制,不如就交給蒙古官員。
陛下劃出的這些地方,可挑選有威望的蒙古人,給他們封賞官職和爵位。
如此一來,整個科爾沁左翼的南方部落,那些被冊封的頭領為了利益,都會站在朝廷這一邊。
”
趙瀚拍手贊道:“妙哉!
那些南方蒙古部落,不僅會站在朝廷這邊,還會被北方部落視為叛徒,今後隻能老實聽從黑龍江都司的命令!
”
陳茂生也開口說話:“等明年打完仗,冊封土司和指揮使之後。
從蒙古人到女真人,各部首領必須遣送子嗣到南京讀書。
讓他們知曉中國之強大,讓他們學會說漢話、穿漢服,将漢家風俗文化,一點點的影響東北各地。
”
費純說道:“冊封之後的部落,可以放開貿易管制。
除了兵器不能交易,糧食允許民間互市。
前明一朝,動辄禁止互市,不但每次都禁不了,反而愈發激起蒙古叛亂。
”
“放開貿易之後,商賈為了賺取利潤,必然收購大量糧食賣去草原。
”劉子仁提醒道。
費純笑道:“隻要巡檢兵不爛掉,商賈賣糧就賣糧吧。
巡檢兵若是爛了,禁止糧食北運,反而導緻商賈走私糧食更有利可圖。
而且,整個東北也沒産多少糧,軍糧還得從朝鮮、日本購買補充。
”
趙瀚說道:“已經冊封過的部落,可以嘗試開放糧食貿易,出了問題再收緊就行了。
”
戶部尚書郭舜禹說:“陛下,還有一個棘手問題。
今年組織的移民,最遠隻願意到建州。
更北邊、更東邊,他們就不走了。
兩個月前,一股移民差點鬧出亂子,走到建州城東數裡外,就死活不願再上路。
負責移民的官員,隻能跟胡将軍(胡定貴)商量,把那股移民就近安置在建州境内。
”
“這個問題,确實很棘手,朕也在思考解決之法。
”趙瀚感到很為難。
主要還是趙瀚治下的百姓,日子都過得太好了。
除了遇到重大家庭變故,瞬間失去糧食和錢财之外,已經基本不會再餓死人,整天吃紅薯也能勉強活下去。
既然在南方能過日子,為啥要移民到苦寒之地?
就算朝廷的移民政策再優渥,後世吉林省的西部和南部,也已到了移民們可以接受的極限。
再繼續往東和往北,抱歉,死也不去!
出了亂子,非但不敢鎮壓,移民官員還得哄着。
因為每一個運到東北的移民,朝廷都花費了大量銀子。
粗暴鎮壓倒是簡單,事後必然被戶部責難,因為傷害到戶部的政績和錢财。
趙瀚說道:“從安樂州到黑龍江都司,沿途必須有移民,以增加漢民的數量。
這些地方,再次提高移民待遇。
隻要遷徙過去,二十年内不用繳納賦稅,每人能分得的土地也要增加。
至于其他太偏遠的地方,就不要遷徙良民過去了,改為遷徙囚犯強制移民。
五年以上徒刑者,隻要願意做移民,不但可以赦免罪行,還能立即落戶分田!
”
郭舜禹拱手道:“陛下聖明!
”
皇帝定下基調,今後的東北移民政策就确立了。
正常移民,最遠隻到赫圖阿拉。
哈爾濱、長春等地,移民政策極為優待,二十年之内都不用交稅。
這裡的漢人移民,将是黑龍江都司的統治核心。
更遠的地方,全部進行罪犯移民。
是罪犯移民,而不是流放!
兩者天差地别,流放的死亡率極高,罪犯移民卻有妥善安置――朱元璋在東北搞移民,就安排了大量罪犯,偏遠驿站的驿卒幾乎全是罪犯。
這些罪犯,基本都是男人,想要讨老婆,就得跟土著溝通,娶當地的土著女子為妻。
隻要他們勤勞肯幹,土著當然願意嫁女,多給點糧食做嫁妝就行。
如此,還能促進東北地區的民族融合。
朝廷親自下場,費力組織移民的政策,再持續幾年就可以了。
接下來,讓他們自然繁衍,兩三代人之後,人口稠密起來,必然自發進行開拓。
等把附近的荒山荒地開墾完畢,就是慢慢朝着“蠻夷之地”進發,不斷的跟當地少數民族融合。
相信百年之後,漢人的影響力,至少能推進到黑龍江下遊。
至于黑龍江中上遊,恐怕還得讓土司治理,一直到鐵路和火車的出現。
那些地方,實在太遠了,落後的交通條件不允許。
閣部大臣們告退,詳細策劃明年的出兵和移民,這些細節不必勞皇帝費心。
離開之前,刑部尚書蕭煥問道:“羅刹俘虜該如何處置,請陛下明示。
”
“罪惡滔天,全部斬立決!
”
說着,趙瀚又補充一句:“那個羅刹首領哈巴羅夫,把他帶過來,朕要親自見一見。
”
召見哥薩克頭目,當然是想打聽關于俄羅斯的消息。
很多東西,下面的人也不知該咋問,趙瀚也跟刑部官員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