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初中地理學得不好,北赤道暖流記成了北太平洋暖流,已改。
)
李铨的遠洋船隊,以及西班牙大帆船,一前一後回到亞洲,時間差距還不到十天。
隻不過,目的地不一樣。
李铨抵達呂宋島東海岸,從北邊繞島直奔馬尼拉。
而那些西班牙大帆船,則是開往宿務島停靠,失去呂宋之後,菲律賓總督府便改在宿務。
李铨的船上也沒啥貨物,隻剩一堆煙草、蔗糖和朗姆酒。
這是那些西班牙人,一時半會兒湊不出銀子,以貨換貨抵給李铨的。
他到了馬尼拉之後,直接低價抛售給中國商人,然後拿着從美洲弄來的銀子和銀币,去馬尼拉的大同銀行兌換成中國銀元。
由于朝廷嚴格管控,并且銀元比銀子更便利,國内的交易幾乎隻收銀元。
雖然銀元摻了雜質,但也比銀子靠譜啊,交易時不用再找老師傅辨認成色。
大宗交易時,甚至連銀元都不用,大同銀行和民間票号都有彙票業務。
接着就是去修理船隻,順便采購一些呂宋特産,打算運去中國北方銷售。
呂宋總督張煌言,聽說李铨從美洲回來,立即派人邀請他赴宴。
“拜見張總制!
”李铨拱手問候,他還帶來了禮物,是一截從夏威夷帶回的檀香木。
張煌言笑着說:“玉衡真是年少有為,竟然駕巨舟而縱橫大洋。
今後回程,可否都在馬尼拉定錨,别去台灣或者福州登陸?
”
“這個,視情況而定吧。
”李铨不怎麼給面子。
張煌言的意思很明白,想把馬尼拉作為美洲貿易的終點,以此來繁榮呂宋島的商業經濟。
而李铨這次回航,直接抵達呂宋東海岸,想來馬尼拉還得繞一圈,距離都夠直接去台灣了。
下次回來,說不定就在台灣附近,直接去福州交易豈不是更好?
張煌言卻說:“隻要玉衡在馬尼拉定錨,我立即派人去跟菲律賓總督交涉,保證玉衡今後在美洲西海岸不受攻擊。
”
“一言為定!
”李铨等的就是這句話,否則他繞一圈來馬尼拉幹嘛?
當晚,賓主盡歡,各取所需。
張煌言對此事非常重視,隔日便派遣使者,前往菲律賓宿務島拜訪總督。
菲律賓總督叫薩比尼亞諾・曼利克・德拉臘,這位老兄上任兩年多,除了撈錢之外,所有精力都用于平叛。
嗯,平叛也可以撈錢。
菲律賓殖民地的官員和軍隊,每年的俸祿開支約20萬銀比索。
荷蘭崛起之後,菲律賓遭受威脅,必須增加兵力、補充艦隊。
于是,菲律賓殖民地的開支也跟着漲,40%的“墨西哥剩銀”直接運過來。
随着中國崛起,菲律賓丢失呂宋島,隻剩下那些南部島嶼。
總督趁機找國王要錢,說是為了防備中國,行政和軍事開支再漲,每年将45%的“墨西哥剩銀”運來。
所謂“墨西哥剩銀”,就是在墨西哥官方開采的銀子,扣除運回西班牙本土的,再扣除墨西哥殖民地開支,最後還剩下的那些白銀數量。
根據史料推測,墨西哥的白銀開采量,實際是官方開采量的三倍有餘,殖民地官員一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這幾年,菲律賓起義不斷,總督和官員繼續找國王要錢,試圖把50%的墨西哥剩銀運到菲律賓。
其實大規模起義已經被鎮壓,總督卻故意留下零星小起義,不是為了養寇自重,純粹是在養寇要錢!
總督的德拉臘接見了張煌言的使者,問道:“閣下來宿務有什麼事情嗎?
”
使者開門見山:“就在前幾天,中國有一支船隊,從你們的墨西哥回來了。
”
“什麼?
”德拉臘大驚。
使者繼續說道:“中國船隊,明年也會去墨西哥,請你告之西班牙海軍,不準擅自攻擊中國的船隊!
”
德拉臘說:“抱歉,我無法做主,你得跟艦隊司令接洽。
”
菲律賓這邊隻管要錢,弄到銀子之後,卻根本沒有補充軍艦,所有船隻都是三十年前的老古董。
太平洋和大西洋,都有所謂的大帆船貿易。
由于大西洋各國軍艦和海盜奇多,每次運寶船和官方商船出海,都有二三十艘軍艦進行護送。
而太平洋這邊,根本沒有什麼軍艦跟随,就算有也全是老掉牙的小船。
以至于日本都能欺負他們,曾經大帆船貿易要在日本靠岸,豐臣秀吉因為宗教原因,直接把一艘西班牙大帆船給沒收。
西班牙人對此毫無脾氣,從此之後,不敢在日本靠岸,沒有進行任何的報複行為。
中國使者這次來交涉,主要是通知墨西哥那邊的艦隊――在墨西哥的西海岸,有二十多艘西班牙軍艦,專門用來對付荷蘭和英國海盜。
使者說:“一旦中國船隊受到攻擊,從宿務前往美洲的西班牙大帆船,每條船都有可能變成聖菲利普号!
”
聖菲利普号,就是被豐臣秀吉扣下的那艘西班牙大帆船。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中國已經占據呂宋、台灣和琉球群島,西班牙大帆船想要前往美洲,就必須從這片區域經過。
當然也可以繞路,但無法順着黑潮航行,不能順風順水不說,還有更大的幾率遭遇大風暴。
大帆船貿易的咽喉,早就被中國海軍給掐住。
雙方之前打了一仗,中國奪取呂宋島,但很快就簽署停戰合約。
這是因為什麼?
中國為了持續獲得美洲白銀,西班牙為了持續獲取亞洲商品。
各取所需,如此而已,都想盡快恢複大帆船貿易。
現在,中國船隊前往美洲,明顯是在擾亂貿易局面。
“我會轉告的。
”德拉臘完全說不出狠話。
“靜候佳音!
”使者轉身就走。
墨西哥和菲律賓,有太多人靠大帆船貿易吃飯。
别人不提,就說德拉臘和他的親信,便在利用特權獲取許可證。
他們不直接參與貿易,隻把許可證當成證券來炒,買空賣空就能賺取好幾倍利潤。
一艘大帆船,被分成好幾千個空間,每個空間都需要許可證,每張許可證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中國人要跑美洲貿易,隻要貿易量不大,就讓中國人去做呗。
對于殖民地官員而言,萬一攻擊中國船隊,導緻大帆船貿易斷絕,那才是火燒眉毛的事情。
不僅國王要問罪,還有很多人的飯碗被砸,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
德拉臘召集菲律賓官員開會,衆人對此無話可說。
想解決徹底這個問題,就得國王派來大型艦隊,把呂宋島、台灣島和琉球群島拿回來。
這可能嗎?
王室早就破産了,在歐洲都打不起仗,别說來亞洲跟中國開瓢。
那就隻能瞞着國王呗,殖民地官員繼續搞走私、繼續炒賣許可證,默認中國商人在銀絲貿易中摻一腳。
皆大歡喜!
除了西班牙國王和本土商人,大家都沒有任何損失。
事實上,大家早就對國王不滿了,一直限制大帆船的貿易量。
另一個時空,再過幾十年,國王就被逼得提高貿易量,翻倍,翻倍,再翻倍。
“偉大的西班牙帝國,終究已經不複榮光。
”德拉臘望着落日歎息。
想當年,他們縱橫四海、稱霸歐洲,那是何等的威風凜凜,現在卻被一堆國家欺負。
作為貴族,作為總督,德拉臘對此痛心不已。
當然,該賺的銀子還得賺,思想不能隻停留在過去,還得與時俱進面對未來嘛。
而在馬尼拉,拜訪李铨的商人絡繹不絕。
李铨幹脆把投拜帖的都叫上,一起在馬尼拉的福建會館聚餐。
“這一杯,敬李指揮!
”
福建商會駐馬尼拉經理林若飒,率先站起來舉杯。
經理這個詞,早就存在了。
“敬李指揮。
”其他商賈紛紛舉杯。
李铨笑道:“好說。
”
酒過三巡,商人們開始發問:“李指揮,這到美洲一來一回,究竟要耗時多久?
”
李铨回答說:“去時五六個月,回來三個月。
”
“那便是将近一年,”林若飒又問,“中途可有大風浪?
”
李铨照實回答:“去途不但耗時久,而且風浪較多,聽聞西班牙人也偶爾船隻沉沒。
歸途順風順水,一路風平浪靜,還算是比較安全的。
需要注意的是,去的時候一定要帶夠淡水,而且淡水盡量要密封好。
還要多備茶葉、鹹菜和豆子,豆子用來發豆芽。
我也不曉得哪樣有用,反正普通船員也經常喝茶,喝剩的茶葉不能倒,全部讓船員嚼着吞下去。
隻要靠岸,就盡量多采購水果蔬菜,如此才能預防壞皿病。
”
李铨的船員沒得壞皿病,其實主要是茶葉在起作用,豆芽那點維生素可以忽略不計。
林若飒繼續問:“把貨物運到美洲,好不好出手?
”
李铨笑道:“運去就能賣。
我這次走得匆忙,西班牙人也事先不知道,所以交易量不大。
但今年再去,肯定更多西班牙商人聚在那裡。
他們有的是銀子,運多少貨物,他們就能吃進多少。
”
阿卡普爾科港有固定的開市日期,特殊情況才會延期。
在開市之前,就有大量商賈湧來,有富商、官吏、教士、軍人,甚至有印第安小販、運輸工人和普通局面,還有秘魯、加勒比、中南美、非洲卡菲爾地區商人遠道而來。
巨富主要來自墨西哥城、利馬、加勒比和非洲卡菲爾,接着又有三條轉運路線,南下前往南美、陸路運到墨西哥城、在中美洲陸路運輸再走海路。
從阿卡普爾科到墨西哥城的貨運路線,直接就被命名為“中國大道”。
一旦大帆船貿易斷絕,整個美洲都要貨物短缺,西班牙根本就不敢招惹中國。
李铨對諸多海商說:“我跑船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奉皇命向美洲擴張。
諸位東家、掌櫃、船主,隻要願意去美洲的,在下都歡迎之至,咱們約好一個時間共同出發!
”
商賈們卻不敢立即決定,他們得回去征求意見。
有些是合資公司,股東大會說了算。
有些是獨資公司,大老闆都住在福建沿海。
實在是美洲商路太遠太危險,風險過高,想賺大錢得有膽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