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瀚擴編軍制的時候,黃台吉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七月。
吳三桂在松山堡投降之後,黃台吉親率大軍繞過錦州。
面對重兵包圍,杏山堡副将暗中投敵,裡應外合幫助滿清占領城堡。
同時,豪格、多铎率騎兵五千,截斷甯遠與山海關的通道。
甯遠守軍雖有一萬多人,但大部分屬于鄉勇團練。
有遼東軍官招募的軍隊,也有地主富商招募的軍隊,行伍紛雜,号令不一。
金國鳳和吳襄,都是甯遠團練總兵。
吳三桂帶着家丁趕來勸降,吳襄立即蠢蠢欲動。
金國鳳是山西人,在遼東頗受排擠。
雖然甯遠以他為主将,但他能指揮的,隻有幾十個家丁騎兵。
見勢不妙,金國鳳帶着家丁出逃,被多铎率領騎兵包圍。
金國鳳甯死不降,僅以數十家丁,沖向兩千多滿清騎兵。
家丁全軍覆沒,金國鳳父子三人壯烈犧牲。
金國鳳一死,吳襄舉城投降,甯遠被滿清拿下。
夾在錦州與甯遠之間的塔山堡,也跟着選擇投降。
消息傳出,從甯遠到山海關,沿途各堡要麼望風而降,要麼集體逃往山海關方向。
錦州。
祖大壽已經堅守快一年,外城丢失,内城糧食殆盡。
城中許多建築,都被劈成柴禾燒掉,全城百姓餓死無數。
親衛拿着一封書信奔來,祖大壽拆開細看,随即發出解脫般的歎息。
整個山海關以東,隻剩他祖大壽還在守城,包括他的親戚子侄都已經投降。
“降吧,随我出城。
”祖大壽沒有别的選擇。
整個遼東,全部淪陷!
介于投降的遼東兵數量衆多,戰鬥力良莠不齊,指揮結構也極為混亂,黃台吉開始進行整編。
挑選一萬遼東兵,加上以前投降的漢軍,全部編為漢軍旗。
其餘遼東兵,扔去種地。
此次整編,八旗制度得到完善,八旗之下有滿洲旗、蒙古旗、漢軍旗。
整個滿清,八旗軍約十萬人左右,數量并不是很多。
而且平時也要種地的,不像趙瀚的正規軍完全脫産。
每個旗結構如下――
某某旗―滿洲旗(蒙古旗、漢軍旗)―甲喇―牛錄。
那些純正的滿洲旗,跟趙瀚的部隊一樣,每個旗的兵力約為7500人,滿洲八旗加起來隻有六萬左右。
各旗并不直接以民族劃分,蒙古貴族入的是滿洲旗,擁有漢姓的蒙古人、滿洲人則編為漢軍旗。
估計半年之内,黃台吉都不會再打仗,他必須消化新占地盤,同時加緊掌控整編後的漢軍。
大明朝廷,對此已經麻木。
現在設立三位總督,洪承疇負責防備遼東,孫傳庭負責防備山西,陳新甲負責防備河南。
崇祯真正的實控地盤,隻剩北直隸和山東。
雲貴川這些省份,雖然還在大明治下,但早就已經斷了聯系,錢糧賦稅也沒法再運到京城。
各路軍中的太監,全部被崇祯召回,不準太監再插手軍事。
但監軍還是得派出,于是選用文官作為監軍。
曆史上,緻使遼東淪喪的關鍵人物張若麒,這次沒有機會去禍害遼東和洪承疇。
嗯,他禍害孫傳庭去了。
張若麒的官職,是兵部職方司郎中。
看着官不大,卻是個實權人物!
戰功的評定賞罰,軍糧調運,軍隊整頓,操練士卒,征讨鎮戍……都歸這家夥直接管轄!
而今,他還被派去給孫傳庭做監軍。
隻用了半個月時間,張若麒就把孫傳庭架空,楊國柱、王樸這些将領,都必須聽他的話。
這厮靠黨争起家,靠巴結楊嗣昌上位,根本就不懂兵事。
一到前線就架空主帥,然後立功心切,勒令各部主動出擊。
楊國柱的糧道被斷,直接投降李自成。
李輔明孤軍深入被包圍,力戰而死,全軍覆沒。
王樸見勢不妙,帶兵跑得飛快,好歹卡死了井陉通道,沒讓李自成長驅直入殺往北京。
搞出這一堆爛事的張若麒,本來留在王樸軍中,結果王樸逃命時把他扔下。
眼見李自成大軍殺來,張若麒率領殘兵麻溜投降。
……
乾清宮。
崇祯手裡握着戰報,氣得渾身發抖。
他的兵部職方司郎中,他派出去的心腹監軍,在葬送軍隊之後,竟然投降了流寇!
“抄家,張若麒舉族抄家!
”
崇祯面色猙獰,狀若瘋狂,把戰報給撕得粉碎。
翌日,朝會。
“諸卿還有甚法子?
”崇祯問道。
無人回答。
黨争已經沒有了,随着趙瀚占領江南,大量南方官員逃離京城,剩下的東林黨已經徹底失去話語權。
現在薛國觀一家獨大,穩坐首輔之位。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
崇祯等得不耐煩,問道:“薛卿有甚法子?
”
薛國觀頭皮發麻,回答說:“當編練新軍,否則難以抵擋流賊。
”
“錢呢?
”崇祯質問。
薛國觀說:“還須李尚書想法子。
”
戶部尚書李待問是廣東人,全家都被殺了,被廣州商人聯合殺死。
他家族已滅,不敢回鄉,隻能留在北京做官。
李待問出列說道:“陛下,戶部已無銀兩,就算有銀兩,也買不夠糧食。
今年夏收之後,京城米價勉強下降到每石二兩,城中百姓已經餓死無數。
若再編練新軍,強行征購糧食,恐怕北京城裡百姓要餓死一半。
而且,滿朝文武的俸祿,下個月已經沒銀子發了。
”
“長蘆鹽課呢?
”崇祯問道。
李待問回答說:“已經遞解入京,作為軍饷發出去了。
”
此時正值夏季,崇祯坐在殿中,隻感覺渾身陣陣發涼。
皇帝沉默,大臣不語。
良久,崇祯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如今局勢,誠然危若累卵。
諸卿都是社稷之臣,朕的内帑已不足用,汝等可否捐資報國?
朕也不要太多,以捐三萬兩為上等。
”
“陛下!
”
“嗚嗚嗚嗚……”
群臣跪伏,放聲痛哭。
似乎在為大明江山哭喪,卻沒人提起捐銀子救國的事。
崇祯被哭得心煩意亂,退朝回到乾清宮,讓廠衛加快抄家速度。
投降流寇的張若麒,雖然老家遠在山東,自己卻在京城置辦了大宅。
當天晚上,廠衛回來報告,說張若麒果然是大貪官,在其家中搜出三千多兩白銀。
掌管軍糧調運、軍功賞罰的實權官員,家裡居然隻有三千多兩。
崇祯隻能選擇相信,難道他還親自去抄家?
三千多兩,也算一筆收入,崇祯又派遣廠衛,挨家挨戶催促官員捐款。
之後數日,北京的大街小巷,突然冒出許多攤位。
勳貴外戚,文武重臣,一個個上街擺攤,變賣家中鍋碗瓢盆,以此來換取銀子捐資報國。
此情此景,感天動地。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你幾十兩,我幾百兩,勳戚文武們踴躍捐款,拳拳報國之心舉世皆知。
太監來到周奎家中,滿臉笑容說:“國丈爺,陛下要給你封侯了。
快快沐浴齋戒,三日之後聖旨便到!
”
周奎大喜,拉着太監說話,還讓人封來銀子做謝禮。
太監突然說:“國丈爺,百官捐銀太少,陛下想請你做個表率。
十萬兩銀子如何?
”
周奎瞬間痛哭流涕:“腐朽老臣,我哪來恁多銀子?
如今米價騰貴,家裡連飯都吃不起,隻能買發黴的米煮了吃……”
太監連忙打斷:“國丈爺,給句實話吧。
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你說個準數,我這就回去報之陛下。
”
周奎又不哭了,豎起一根指頭:“最多能拿出一萬兩。
”
太監回去禀報,崇祯憋屈不已。
畢竟是自己的嶽父,崇祯也不好逼迫太甚,便說:“你去告訴國丈,一萬兩太少,怎也要捐二萬兩。
”
太監又去傳話,周奎眼見糊弄不過去,連忙進宮去找女兒。
周皇後苦勸道:“父親,大明危難至斯,沒銀子怎能練兵剿賊?
身為國丈,父親應當深明大義,為滿城權貴做出表率。
女兒還有些體己錢,父親且都拿去,好歹要湊齊二萬兩銀子。
”
周皇後給了父親五千兩,周奎再湊五千兩便夠了。
回到家中,周奎左思右想,還是舍不得捐出兩萬。
女兒給的五千兩,他直接撿出二千兩,帶着一萬三千兩銀子去捐款。
裡裡外外,自己隻出了八千兩,怎麼想都劃算得很。
國丈爺做出表率之後,勳貴大臣自當效仿,于是紛紛掏出銀子捐款,每人幾千、幾萬兩不等。
捐出之後,又覺自己捐太多,傳出去仿佛貪官,便在自家宅院門口貼條子:此房出售。
一場滑稽鬧劇之後,崇祯又有了幾十萬兩銀子。
然後,他不知道自己該幹啥。
山西、河南、遼東,三面都是賊寇。
左良玉那混蛋盤踞山東,整天說自己在打漕賊,根本就不聽朝廷調動。
幾十萬兩銀子,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崇祯招來王調鼎,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問:“趙瀚還願收留皇室子孫嗎?
”
王調鼎也懶得裝了,直接改變稱呼:“趙都督說,皇室落在賊寇手中,丢的不僅是朱家臉面,他也覺得顔面無光。
”
崇祯屏退左右,低聲說道:“你帶皇子和公主離京,夜間出城,莫要聲張。
朕再給你一份聖旨,冊封趙瀚為王,等你離京之後,這份聖旨也會讓内閣和六部知曉。
”
崇祯仔細想想,又說:“帶幾個宗人府官員南下,朕把女兒嫁給趙瀚,讓他做大明的驸馬。
北京的勳戚文武,皆不值得信任,希望他趙瀚能信守承諾,善待朕的兒女們!
”
(今天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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