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和順治的腦袋,是開春時送來的,同時抵京的還有詳細戰報。
騎兵師和獨立團,一個逼着鞑子平民當炮灰,一個十抽一屠殺投降的鞑子。
這兩件事情,都嚴重違反軍紀,但騎兵師和獨立團,偏偏又立下了潑天大功!
龐春來、李邦華二人,在第一份捷報傳來時,就已經開始請求告老還鄉。
兩請兩辭,隻差第三次,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次參與議事。
李邦華說道:“兵部請求從重處理,但王廷臣和楊鎮清大功在身,這二人将功抵罪便可。
至于其他将士,當賞還是得賞,不能讓他們寒心。
”
即将離開朝堂的龐春來,破天荒反駁李邦華,他語氣強硬道:“王廷臣和楊鎮清,該當大賞!
鞑子,蠻夷也,畏威而不懷德。
今日善待,明日又叛,殺得越多越好!
”
說着說着,龐春來就站起來,激動道:“王廷臣率騎兵師,數百裡奔襲,不但全殲鞑子精銳,還堵住了鞑子在北邊的退路。
楊鎮清率領數千人,接連攻克堡壘不說,又領千餘人翻山奇襲,聽說攻城時都有士卒餓暈了,最終竟然克複建州這個鞑子僞都。
如此良将,千載難逢,理當封侯!
”
李邦華很想駁斥,理由是既然定了軍規,自然就要按規矩辦事。
可龐春來這個首輔,一向和和氣氣,隻要李邦華發言,就基本不會再反對。
這種長期釋放的善意,讓李邦華欠了無數人情,現在大家都要離開了,又何必再鬧得不愉快?
李邦華默不作聲,但還是帶着期盼的眼神看向趙瀚。
趙瀚仿佛思考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楊鎮清奇襲鞑子僞都有大功,封建州侯。
但他擅自殺俘,雖事出有因,但也不能不罰。
解除其兵權,罷其一切軍職,勒令其立即回京,在金陵武備學校擔任老師。
”
龐春來和李邦華對視一眼,不再有争議了。
封侯是應有之事,如此才能鼓勵三軍将士奮勇殺敵。
解除軍職,也算一個很重的處罰,可以維持軍規的威嚴。
至于回京當老師,可以算懲罰,也可以算變相重用,具體要看皇帝今後怎麼搞。
如今,武備學校一共四所,分别在南京、成都、南昌和北平,今後還打算在西安建一所。
武備學校的生源,一是表現好的中低層軍官,二是立下大功的普通士兵,三是成績比較優秀,卻又不能公費上大學的中學畢業生。
軍校學生畢業之後,本來就是軍人的,立即原地升官。
如果是中學生讀完軍校,到了部隊至少是什長(類似班長),極為優秀者直接當隊長(類似排長)。
軍校開設近十年,已陸續有800多人畢業,除了負傷退伍的,全在部隊裡擔任軍官。
軍校畢業生,已然是軍隊系統的一股重要力量。
把楊鎮清調到軍校當老師,皇帝不喜歡就是雪藏,皇帝喜歡就是在培養他。
等哪天再握兵權,至少也是個副師長,甚至直接當師長都有可能。
趙瀚又說道:“王廷臣也是如此,有功有過。
其爵位不變,授昭勇将軍(正三品),加封輕車都尉(從三品)。
罰抄軍規五十遍,罰俸三個月,停職一個月閉門反思。
騎兵師的總宣教官王堯臣,跟着王廷臣一起胡鬧,同樣隻賞武勳和武散……另外,給他們的妻子,也封一個诰命吧。
”
“陛下聖明。
”李邦華立即拍馬屁。
大同朝廷的诰命夫人,沒有工資可拿,也沒有什麼特權,就是說起來好聽而已。
但這已經夠讓文武大臣高興了,所謂封妻蔭子,封妻就是封诰命。
王廷臣這次的功勞,是可以提升爵位的。
犯了軍規,自然得打折扣,隻撈到個昭勇将軍和輕車都尉,全都屬于武将的榮譽頭銜,封诰命夫人算是一種變相補償。
處理完兩位功臣的封賞,其餘武将的賞罰,扔給兵部和都督府處理便可,他們定好了自會報上來。
“這羅刹國……今後還是叫俄國吧,”趙瀚說道,“俄國在松花江、黑龍江劫掠,不能放任其為惡。
但那裡太遠,很難調動大軍,派一兩千騎兵過去便可。
”
這個命令,内閣無所謂。
幾位閣臣雖然知道俄羅斯,但也就一個簡單概念。
俄國到底有多大,俄國到底有多遠,他們并不是十分清楚,皇帝說要派兵去打,那就派兵去打呗。
趙瀚又說:“還有各省的簡稱,混亂得很,今日就确定下來。
”
中國各個省份的簡稱,是在清末确定的,在此之前非常混亂。
比如說江西,可以稱贛。
但官員的文書裡面,經常簡稱為“江省”。
山東就更離譜,既不是齊,也不是魯,而是“東省”。
湖南湖北沒有分開時,湖廣簡稱“湖省”。
如今分開了,湖南湖北的官員,還是各自簡稱為“湖省”――并非正式公文,那得使用全稱。
但地方性文件和日常上疏,卻喜歡用簡稱,有時候會搞混的。
趙瀚說道:“這份各省簡稱名單,你們拿去吧,以内閣的名義頒發。
”
“謝陛下!
”
龐春來和李邦華非常高興,這是他們臨走前,皇帝送的一樁功勞。
确定各省簡稱,如果沿用下去,他們死後也有相應的名聲。
趙瀚給各省定名,當然怎麼方便怎麼來,直接把後世的簡稱弄出來。
隻有安徽的簡稱變了,從“皖”變成“徽”(皖是安慶的古地名)。
趙瀚又說:“南洋諸國使節朝見,鞑子敗逃遠遁,又值二位歸鄉養老,這些事情堆在一起,不如就操辦一下。
”
“謝陛下!
”
龐春來和李邦華徹底滿足了。
都說開國功臣沒有好下場,他們不但能安然歸鄉,甚至就連離京之前,都還要風光操辦一下。
兩人謝恩告退,去安排籌辦典禮。
等候多時的邝鴻,帶着暹羅王子那萊觐見。
邝鴻還沒坐穩,趙瀚就笑罵:“你小子,讓你出使南洋,你搞出好大的陣仗!
”
邝鴻連忙站起:“陛下洪福齊天,我軍方能奪取馬六甲。
”
“坐下吧,”趙瀚說道,“你出發之前,既然讓你便宜行事,那就不會再處罰你。
可願去海外履職?
南洋那邊你最熟悉。
”
邝鴻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詳細講講你的想法。
”趙瀚說道。
邝鴻認真陳述情況:“南洋的治理,可将巨港作為核心。
巨港往西,可控馬六甲、柔佛、亞齊等國。
巨港往東,可控萬丹、馬打藍,也能控厄荷蘭在南洋的全部地盤。
并且,巨港漢人有十多萬,人煙稠密,農耕興旺,糧食可以自給,還能運往馬六甲。
”
趙瀚點頭說:“不錯,是個好地方。
”
邝鴻又說:“今後的海上格局,當以台灣、呂宋、巨港、占城、馬六甲為五大中心。
巨港剛才已經說了,馬六甲地處咽喉要地,是通往西方的必經之地。
占城也很重要,順風順水,向南數日可達巨港和馬六甲。
台灣東扼日本,南壓呂宋。
呂宋又壓着西班牙和荷蘭的殖民地,還能迅速通往巨港。
這五個地方,隻要掌握在手裡,整個南洋就穩了。
”
“繼續講,不要藏着掖着。
”趙瀚非常欣賞邝鴻的戰略眼光。
邝鴻說道:“這五個地方,又可分為東西兩個區域。
臣建議,繼呂宋之後,在巨港也設一總督。
呂宋總督,管東邊廣大海疆;巨港總督,管西邊廣大海疆。
陛下既讓臣在海外履職,臣請就任巨港總督!
”
趙瀚問道:“巨港的華人,在海外生息三百年,心裡還有故國故土嗎?
”
邝鴻回答:“他們既然說漢話、穿漢服、住漢屋,那就跟中國有了聯系。
他們可以改信綠教,隻要認真引導,自也能讓他們信佛道。
臣去了巨港,便在那裡建學校,建佛寺道觀。
請陛下恩準,臣挑一批儒師、和尚、道士過去。
”
“不要過激,慢慢來就行,不要惹得巨港的教徒發生暴亂。
”趙瀚提醒道。
“臣謹記于心,”邝鴻說道,“為了安撫那裡的漢人,可複設舊港宣慰司,讓施家人繼續擔任宣慰使。
整個巨港,分為新港、舊港兩塊。
舊港交給宣慰使管理,新港由巨港總督直轄。
但是,舊港宣慰使,必須聽從巨港總督号令,且宣慰司不得擁有軍隊。
”
趙瀚點頭說:“可以。
”
邝鴻繼續說:“臣去了巨港,以懷柔為主,引來海商發展貿易,讓那裡的漢人大族都能受益。
有了利益牽扯,再宣布宗教自由。
再曉以大義,說服大族改信佛道。
大族改信,小民也會慢慢跟着改信。
”
這當然是正大光明的策略,如果有大族不聽話,那就要另想辦法了。
邝鴻這厮,跟荷蘭總督說翻臉就翻臉,他難道還會是什麼善男信女?
聊完南洋的事情,趙瀚看向那萊,笑道:“聽說諸國聯軍之中,你作戰最為英勇?
”
那萊王子連忙站起,用蹩腳的廣東話說:“暹羅自古為中華藩屬,中國皇帝是君,暹羅國王是臣。
君有命,臣奮死,這裡理所當然的事情。
”
趙瀚對此極為滿意,問道:“你能繼承王位嗎?
”
那萊王子說:“臣有一兄長。
”
趙瀚笑道:“既然有兄長,那就是不能做暹羅國王。
你且留在金陵大學讀書,能考上進士就當文官,考不上進士可為武職。
當然,你若是想回國,也随時可以回去。
”
“臣願做陛下的親衛!
”那萊王子猛地跪下。
趙瀚說道:“等你在金陵大學畢業再說,到那個時候,也該擴充南京禁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