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趙福榮已經訂婚了,婚期在十月,未婚夫叫陳之屏,是一個戶部郎中的兒子。
陳之屏的愛好很雜,文理雙修,啥都懂一些,但樣樣不甚精通。
酷愛收藏古董字畫,有時又去研究數學物理,最近還迷上了夜觀星象,能說會道跟公主很聊得來。
這位老兄是自費讀的金陵大學,即将大學肄業。
為啥是肄業呢?
因為無法通過大學畢業考試啊!
陳之屏也沒想着走仕途,反正他爹是做官的,他爺爺是經商的,家裡有錢滿足他的各種愛好。
趙瀚和費如蘭之所以同意婚事,是覺得這個年輕人品行不錯。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着調,性格也沒定下來,但從來不去娛樂場所,整天都沉浸在各種愛好當中。
公主嫁給這種人,想必日子會過得很有趣。
“這是李铨的來信。
”趙瀚對女兒說。
“啊?
”趙福榮有些臉紅。
趙瀚又說道:“他已經啟航遠洋了,你自己拿去看吧。
”
李铨準備了一年,終究是忍不住了,農曆五月在山東出發。
這個時候走,可以避開夏季風暴,比較安全的抵達日本港口。
事實上,西班牙的大帆船航線,才是距離最短的路線。
順着黑潮在日本南部航行,接着駛入北太平洋暖流,可以直達北美洲西岸。
不過李铨從山東出發,也不會太繞彎子。
這條路線主要是方便北方各省,帶着山東的貨物走日本北部,在日本酒田港進行交易。
酒田是目前日本東北部最大的港口,紅花貿易正開始興起,李铨在這裡建了商社,賺來的多餘銀子留在商社裡,補給淡水和食物之後繼續向東。
趙福榮拿着書信回去,看完之後稍微有點惱火。
李铨在信裡說,公主送來的銀子,他已經收到了,感謝公主的支持,他會給公主一些股份。
趙福榮可不要什麼股份,她就是想幫忙而已,這才拿出多年攢的幾百兩銀子送去。
她知道自己跟李铨沒有未來,但就是喜歡這個年輕人,算是公主心裡永遠的白月光吧。
氣惱之下,趙福榮想把這封信燒掉,可又有些舍不得,于是夾在一本不怎麼讀的書裡。
李铨不但跟公主寫信,還跟皇帝也寫了一封信。
由于他那五條船,已經脫離海軍系統,也不知道有個啥名分。
因此他注冊了一家公司,将船隻和趙瀚資助的銀兩,全部折算成公司股份。
皇室持股60%,海軍都督府持股10%,其餘股東共同持股30%。
所有船員都拿到了股份,包括他征募的士兵,以此提升大家的幹勁。
今後公司自負盈虧,如果賠完了,就再找皇室追加投資。
卻說李铨率領船隊來到日本,明顯發現北日本海域的商船變多。
自從他打通了關系,把幕府将軍的叔叔拉下水搞走私,其他沿海藩主也大膽起來。
反正幕府将軍年齡還小,大權旁落在老中手裡,趕緊趁機走私多賺幾個。
否則再過幾年,等幕府将軍長大,就要收攏大權嚴厲海禁了。
五艘大船在酒田港靠岸,這裡比去年更加繁榮。
紅花作為重要商品,不僅可以賣去京都和大阪,就連中國商人也在收購。
将來自山東的棉布大部分卸下,李铨隻買淡水和食物,保證遠洋航行不愁吃喝。
至于棉布,全交給商社處理,屯在那裡慢慢賣就行。
繼續航行到箱館,即北海道函館市。
這裡有一個日本役所,松前藩設來征收役稅的。
雖然并非商業港口,但也能補給到一些飲食,反正盡可能多裝些吃的。
順着黑潮向東北航行,這跟西班牙的大帆船航線分叉了。
要向東北繞一個彎子向南,然後才跟大帆船航線重合。
這一個黑潮彎子,便是全球最大的漁場――北海道漁場所在!
目前,北海道漁場還未經開發,隻有松前藩和阿伊努人,使用小漁船在近海捕魚。
“好多魚啊!
”
李铨也被驚到了,船隊所過之處,肉眼可見有魚群遊動。
這裡可以開發啊!
等自己航行回來,拉上一些商人入夥,帶着大型漁船過來,肯定每條漁船滿載而歸。
得在附近(北海道)建立據點,招募土著制作鹹魚,否則運回國内都臭了。
又過大半個月,攜帶的普通淡水吃完。
那些有密封裝置的水桶,被一個接一個打開。
大航海時代的許多困難,在李铨這裡都不是困難。
一是儲存技術的進步,讓淡水保質期變長;二是李铨舍得下本錢,船上沒啥賺錢的商品,卻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茶葉,鹹菜,豆芽,都是維生素來源。
西班牙的大帆船貿易,船員們最害怕的就是壞皿病。
雖然早在幾十年前,就有醫生說檸檬汁能治病,但寫在一本航行書籍裡,這本書诙諧幽默記錄趣聞,由于内容太不着調沒人相信。
還要再等八十年,荷蘭作家和奧地利醫生,幾乎同時發現蔬菜水果可以防治壞皿病。
而李铨啟航之前,趙瀚就提供了建議,讓船員多吃蔬菜瓜果,沒蔬菜瓜果就吃茶葉和豆芽。
那些過期變質的淡水,全被用來發豆芽。
中途,他們隻遇到兩次小風暴,經過五個多月的航行,幾乎全員無損的看到了陸地。
僅有的人員損失,是一人病死、數十人卧病在床。
如果遇到大風暴船毀人亡,那才真屬于倒黴透頂。
曆史上,西班牙人在250年間,進行了500次太平洋航行,隻有40多艘船沉沒,其中還包括因戰争被擊沉的。
“民始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大同新曆)。
”
“從日本箱館離岸,遠洋167天始見大陸。
沿途皆無島嶼,隻遇一些小礁。
陛下之法可行,未有船員得壞皿之症。
然數月颠簸,飲水雖已密封,仍有小半變質,加之氣候變化,先後82人患病,登岸之前有1人病死……”
“登陸地點,東經120度,北緯38度。
”
本初子午線,定在南京!
緯度計算,略有誤差。
這裡不是舊金山,但距離舊金山也不遠,大約在羅斯堡北方數十裡。
曆史上的羅斯堡,是俄國占據阿拉斯加之後,在加州的第一個殖民據點。
用了三條毯子、三條馬褲、兩把斧頭、三把鋤頭和一些小珠子,從土著手裡換來一大塊地皮。
西班牙為了阻止俄國向南擴張,于是在舊金山建立定居點。
由于羅斯堡無法解決阿拉斯加的糧食危機,獲取的皮毛也有限,俄國人在這裡盤踞了29年,就把羅斯堡這塊殖民地賣給美國人。
價錢為3萬美元,并且美國人賴賬不給。
李铨派出數十人的探索隊,分成三撥劃着小船靠岸。
6人守在三處登陸點,每過15分鐘吹号一次,避免探索隊找不到回來的方向。
很可惜,足足搜尋一個鐘頭,居然沒有發現稍大的河流。
探索隊回到船上過夜,第二天繼續南行。
他們經過羅斯堡也沒停下,沒過多久,便用千裡鏡觀察到一條河流入海。
那條河,就是後世美國的俄羅斯河,入海口是美國的詹納鎮,距離舊金山還有90公裡。
探索隊沒有立即登岸,而是在出海口附近,劃着小船到處遊弋,用繩索拴着鐵塊扔進水裡,探測這篇海域的具體深度。
“指揮,”柳英很快過來彙報,“這裡勉強可作港口,但不能停靠大船,我們這幾艘有可能會擱淺。
”
“先取用淡水。
”
“是!
”
李铨也不知道哪裡還能遇到河流,先派小船多打些淡水回來再說。
皇帝允許他募兵1000人,但李铨隻招募了350人,全是退伍兵或者農兵。
其中50個士兵,還留在了日本酒田港,保護那裡的商館财産。
這300人全副武裝,人手一把燧發槍,另有腰刀和長槍,還帶了鍊甲和棉甲。
李铨自封為大同探海指揮使,讓手下稱呼他“指揮”。
出海遠航的,除了300名士兵,還有300多個船員,皆為海軍提前退伍。
此外,還招募了十多個冒險者,都是那種夢想着闖蕩四海的年輕人。
為了安撫手下,每人都給了安家費,每人都有公司股份,就算死了也可由家人繼承。
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很難聚攏人心,誰特麼願意跟你遠洋啊?
嗯,也有。
李铨向皇帝讨要了30個重罪犯,又給這些重罪犯買來南洋女奴做妻子。
他打算學歐洲殖民者,選一個極好的地方,把這些人扔下去建立殖民據點。
一艘又一艘小艇放下,上百人劃着小艇進入河流。
害怕入海口鹽分太重,一直往上遊劃了幾裡地,然後用木桶裝滿淡水帶回去。
“有人!
”
一個士兵喊道。
卻見上遊劃來十幾條獨木舟,這些人身上穿着獸皮,有一個頭上還插着彩色羽毛。
卡沙亞族,波莫印第安人的分支。
身材矮壯,膚色偏紅,頭發黑直,擅長蘆葦編制,貨币為念珠(菱鎂礦和貝殼所制)。
頭上有兩根羽毛的家夥,從獨木舟裡拿起長矛,指着中國人叽裡呱啦一陣言語。
“隊長,我去跟土著打交道!
”
歐陽春自告奮勇,他今年才17歲,有中學畢業證。
家裡不缺錢,卻主動報名遠航,甚至讓父母給他退婚,明顯是個閑不住且不要命的。
“去吧,小心。
”隊長囑咐道。
歐陽春讓夥伴把小艇劃過去,那些卡莎亞人頗為警惕,駕着獨木舟将小艇團團圍住。
歐陽春摘下自己的帽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對方插羽毛的人。
那人大概是看懂了,劃着獨木舟靠近,接過歐陽春的帽子,然後戴在頭上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