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忘不能忘(1)
太監領命而去。
大理皇城。
皇宮内琉璃燈盞無數,段麒麟的寝宮之内更是亮如白晝。
他坐在桌案前,桌上同樣擺着幾封密信,但他俊俏的臉此時卻顯得有幾分猙獰。
“開江敗!
培陵敗!
南川敗!
朕養他們這麼些年,怎的仍是這般酒囊飯袋!
”
段麒麟很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也很不甘。
新宋、大理數十萬大軍攻宋,他真沒想過前線大軍竟會被宋軍打得如此狼狽。
過好半晌,他對着屋外喊道:“宣太傅大人前來!
”
聲音顯得很是苦惱。
若是此時有人看到段麒麟,斷然不敢相信這個披頭散發、雙眼皿紅的人竟會是他們那個從容淡定,儀态萬千的皇帝陛下。
段麒麟快要被逼瘋了。
他真是個天才,也是個奇才。
論文治、論武功,都遠勝其父段興智,壓得破軍、鬼谷兩宮鬼才們黯然失色。
他也是個合格的皇帝,夜夜挑燈處理政務,當真勤勉。
大理能夠支撐數十萬人出過國攻宋,其中有大部分功勞當歸屬于他。
但這所有的光環,所有的努力,在面對趙洞庭時卻顯得是那般脆弱。
種種處心積慮,種種運籌帷幄,都沒能讓他的大軍勝過宋軍。
而前線不勝,他便是做再多努力,也無法得到群臣、百姓認可。
“皇上……”
滿頭鶴發的鬼谷宮主步履蹒跚進寝宮。
到得寝宮之内,見得段麒麟,便是以他心性,眼中也不見是露出頗為訝然之色。
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竟然能将自己的得意弟子給逼成這個樣子。
而不等他開口,段麒麟已是紅着眼睛問道:“老師,為何會這樣?
為何我朝虎贲、熊嚎、鹿角數萬大軍組成的雄獅,會被大宋禁軍以少于他們那麼多的兵力打敗?
為何宋軍會這麼厲害?
”
他的聲音近乎是低吼。
新宋諸軍中,他有任命鬼谷學宮中的兵家大才為将。
按理說,這樣的大軍,絕不會出現戰術上的錯誤才是。
鬼谷學宮中的那些同門師兄弟,哪個不是兇有韬略之輩?
但事實就是他們輸了。
而且,輸得很慘。
“沒理由會這樣的!
沒理由會這樣的!
”
段麒麟如同魔怔,抓着自己的頭發,“我朝在宋國境内占據那麼多城池,糧草足備,兵力更是數倍于他們!
沒理由的!
”
“唉……”
鬼谷宮主看到段麒麟這樣,輕輕歎息了聲,“皇上,你若如此,我朝便真的會敗了……”
段麒麟眼神倏然看向鬼谷宮主。
鬼谷宮主慢吞吞道:“你才思敏捷,過目不忘,的确是難得的天才,但這些年,我鬼谷學宮和你破軍師父的破軍學宮之中也并不是未出現過你這般的天才。
你可知道,我和你破軍師父為何獨獨挑中你?
甚至願意不顧宮訓,将整個學宮都壓在你身上?
”
段麒麟臉色不再那般猙獰,說道:“是因為我是大理皇子?
”
“不。
”
鬼谷宮主緩緩搖頭,直言不諱道:“那時你不過是個落魄皇子而已,說實話,大理國并不被我和你破軍師父放在眼中。
我和你破軍師父看着你的,乃是你身為皇子,卻嘗遍人間疾苦後所養成的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冷靜還有鬥志。
但現在看來,你這些順風順水,讓得你已經漸漸失去當初的特質。
鬥志你仍舊有,但不複當初的忍耐力和冷靜了……”
段麒麟聞言沉默。
他好似回到當初,他流離于大理之外,被人淩辱,被人戲弄。
但那時的他,卻也并未像現在這般失态過。
那時候的他心中謹記着兩軍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現在,尚且還隻是開江等地失利,他就像是天塌了似的。
拍了拍自己的臉,段麒麟臉上重複那抹淡定從容的笑容,“老師,學生知道錯了。
”
鬼谷宮主臉上也是露出些許笑容來,輕聲道:“宋軍火器強盛,睥睨天下。
要勝之,當以十倍而圍。
”
“學生知道了。
”
段麒麟拱手對着鬼谷宮主深深躬身,“不過現在還不是和宋軍真正決戰的時候。
學生會傳令諸軍暫且避過宋軍鋒芒,待得我朝在宋國境内的諸多暗棋都活絡起來,學生再讓他們将宋軍逐個擊破。
”
“嗯……”
鬼谷宮主輕輕點頭,“鬼谷學宮中你的同門師兄們,我自會去安排。
你,也可以暗示元朝那邊多使些力氣了。
”
然後他便離開了寝宮去。
這夜,段麒麟寝宮中油燈直亮到天明時分都仍未熄滅。
又有飛鴿往元中都而去。
暖風和煦,洞庭湖畔垂柳青蔥。
東面嶽州巴陵郡。
巴陵郡和常德府隔湖而望,雖此時北面鄂州正在和元軍對峙,但緊張氛圍暫且并未蔓延到這巴陵郡來。
城内熙熙攘攘,大好氣象。
自從趙洞庭登基頒布諸多新政以後,巴陵郡民生的确在以喜人的态勢繁盛起來。
毗鄰洞庭湖,讓得巴陵郡有洞庭湖内無數水産作為後盾。
近兩年來,已是逐漸成為周圍城市水産貿易的集中地。
這自是為巴陵郡提供不少稅收,同時,百姓們的經濟來源也多了。
城内街道兩旁,尤以客棧最多。
因為巴陵城内總是有來來往往的水産品商販。
悅來客棧。
作為巴陵城内有口皆碑的老牌客棧,縱然這接近城門之處的客棧隻是分号,外面也是人來人往。
有小厮喊得口幹舌燥,“客官,您裡邊請呢!
客官,您裡邊請呢!
”
但在招呼客人的同時,這小厮視線卻總是不自禁地向着客棧内某個靠窗的角落掃去。
那裡有個頗為顯眼的光頭。
其人穿着僧袍。
卻是個女僧。
容顔絕美,縱是剃盡青絲亦不減其靈性。
客棧内不知有多少住客、食客都如這小厮般有意無意向着她掃去。
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出家為僧,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若她不是出家人,怕又要引得不少這城内的倜傥公子前來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