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跪坐在厚德殿裡,周圍空無一人,門口有一小黃門,低着頭,一言不發。
小胖子本以為,入宮之後,就要跟那些執掌内宮多日的大太監們相見,或許可以利用他們來除掉窦武之類的權臣,又或者以為會見到當朝窦太後,甚至,連一大堆恭維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可是,事情似乎與他想象的并不一樣,他入宮之後,誰也沒能見到,直接被帶進了厚德殿,隻有一個小黃門陪伴。
他皺着眉頭,不明白為何宮中最大的兩個勢力都不願意見自己,也罷,既然來了皇宮,也當轉一轉,了解一下自己日後要生活的地界,小胖子站起來,朝着門外走去,那小黃門立刻攔在他的面前,低着頭,不敢正視小胖子,唯唯諾諾的說道:“國家,群臣正在準備登基大典,國家不可外出。
”
小胖子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心裡也是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軟禁在此,還是真的因為禮儀不能外出?
他佯怒,冷冷說道:“讓開,朕隻是想在周圍轉一轉,不會離開太遠。
”
“國家,太後之令,不可。
”
“你可以跟着朕...”
“國家,太後之令,不可。
”
小胖子此刻怎麼能不明白,自己是直接被軟禁了,他看了這小黃門許久,忽然笑着說道:“那便不外出了,你可知道,何時朕可以去拜見太後?
”
“不知。
”
“登基大典又在何日?
”
“不知。
”
小胖子轉身回去,跪坐在床榻上,面色鎮靜,心裡卻也有些惶恐,他萬萬沒有想到,入宮之後竟然會是這樣,大漢帝國名義上的最高至尊,竟然連這小小的宮殿都走不出去,他心裡想着,太後究竟是要怎麼樣?
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或者是要除掉自己,獨領朝綱?
他覺得,太後并不會除掉自己,自己進宮方才一日,若是直接謀害了自己,隻怕天下動蕩,她是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莫非是想軟禁自己,做個名義上的,傀儡帝王?
小胖子越想越是可能,心裡也就越是焦急,此刻,也沒有何休或者邢子昂來為自己出謀劃策,心裡倒是思念起二人。
他沒想到,皇宮裡竟然是一日三餐,每次飯時,便會有幾個小黃門,從外頭拿來各種吃食,倒也豐富,隻是皇宮裡規矩也多,每種菜食,竟然隻有一小碟,而每一種菜式他隻能動筷一次,他隻能盡量多夾一些,那小黃門也在身邊講解各種進食規矩。
原來是太宗孝文皇帝年間,孝文皇帝最忌鋪張浪費,從而定下規矩,天子不能貪與口腹,要學會克制,因此,進食之時,都會有小黃門,記事官在身邊,這真的是讓劉宏感到委屈,這些飯菜,多夾幾口,那小黃門便背甚麼太宗遺訓,讓自己節制,隻是少夾,自己又吃不飽!
怪不得我大漢天子都沒有甚麼長壽,感情都是被這制度餓死的!
小胖子戀戀不舍的看着小黃門端走飯碗,早已決定,掌權後一定要修改了這不成文的規矩,摸了摸肚子,還是有些腹餓,好家夥,做亭侯的時候,天天大吃大喝,做了天子反而不能好好吃一頓了!
如此過了兩日,小胖子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待在門口,不斷的張望,可是這三天以來,卻沒有任何人來找他,甚至,他連董氏都見不了,這種軟禁般的生活,讓小胖子有些恐懼,他看着那小黃門,問答:“你喚作甚麼?
是哪裡人?
”
那小黃門擡起頭,看了看小胖子,卻不敢回話。
“你不回話?
你是瞧不起朕麽?
”
“不敢,國家,奴婢宋典,任鈎盾令。
”
宋典小心翼翼的說道,卻不敢再說甚麼,小胖子點點頭,直接跪坐在了他的身邊,笑着說道:“宋典,《書》曰:命汝典樂,汝父卻是希望你能主管一方啊。
”,宋典低着頭,沒有言語,小胖子又笑着問道:“你是哪裡人,幾時入宮?
”
“奴婢祖籍關西扶風。
”
“扶風,聽聞你們那裡還有個大儒,叫做馬甚麼來着?
”小胖子裝模作樣的撓了撓頭。
“國家所言者,乃是大儒馬南郡,名融。
”
“對,對,正是此人,他是不是字季長?
我有一門客,喚作韓安,也是字季長....”小胖子開始和他聊了起來,那宋典好像也不再那麼畏懼小胖子,一問一答,聊了大半天,小胖子也沒有問他受的誰的命令,或者為何要如此之類,不能打草驚蛇啊。
如此,閑談了兩日,宋典正與他親近,他都已經準備跟他問話的時候,宋典被調走,換來了另外一個小黃門,對于此時,小胖子沒有憤怒或是多問,甚至,他已經放棄了再與小黃門搭話的想法,他隻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要迎來怎麼樣的命運。
他看了看門口的小黃門,心裡卻已經有了主意。
自己不能再這樣待下去,最起碼要試探出來,自己現在究竟處在甚麼位置。
飯時,潦草的吃了幾口,小胖子忽然痛苦的捂着肚子,面色猙獰,忽然倒了下去,頓時,無論是那些帶食的小黃門還是門口那個,都吓得跳了起來,飛奔過來,扶住了他,另一個急忙跑出去召禦醫,或者是去通報派他前來的人,小胖子隻是痛苦的叫着,幾乎要在地上翻滾。
沒過多久,便有禦醫跑了進來,将他放在床榻上,又是把脈,又是觀察,過了許久,方才擦了擦汗,這個時候,小胖子方才緩緩睜開眼睛,故意做出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看着周圍,在他對面,是一位穿着華服凰冕的女子,那女子模樣俊俏,隻是嘴唇微薄,有些冷淡之意。
小胖子仿佛現在才看清,急忙做出起身的模樣,那幾個小黃門自然不會讓他起身,他無奈的說道:“孩兒害得母後擔憂,實在是大過。
”,那女子沒有答話,隻是冷冷的打量了他片刻,方才點點頭,轉身便走了出去,這個時候,小胖子才看到底下跪着七個閹人。
此些閹人看到小胖子望了過來,各個都露出笑容來,對着天子再起身行禮,俯身後退,神色甚至恭敬,卻也依舊沒有與他叙話的興緻。
這個時候,小胖子仿佛才明白了何休曾經給他說的話。
你以為,登基之後,你便能掌握大權,行政天下麽?
難道,我不能麽?
小胖子冷冷的看着那些人,瞬間又變回原樣,一副緊張害怕的表情,着向身邊的醫者問道:“朕這是怎麼啦?
剛才還那麼痛,現在又不痛了?
”,那醫者笑着回答道:“陛下莫要擔憂,隻是些水土不服罷了,昔日先帝剛剛入宮時,也曾多犯此病,隻是,彼時,梁冀可不會來親自看望。
”
醫者微笑着,小胖子卻沉默下來,這家夥,話裡有話啊!
莫非大行皇帝,也是跟我一樣,被限制在了宮殿内,他做了二十一載天子,卻僅僅掌權九載,便是自己這般原因麽?
那醫者俯身行禮,便也走了出去,小胖子再次肚子躺在床榻上,腦海裡卻是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