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農夫三國

農夫三國 353.賠償

農夫三國 蒼山虎 3526 2024-02-18 08:09

  秋意漸濃,西涼的寒風開始刺骨起來。
…,申叔坐在泥地裡,任由寒風将他衣衫、發須吹得亂搖擺,刮得手臉上肌膚生疼。

  看着還屬于自己的這份土地,他很是沮喪,很是不舍。

  好不容易到手的二十畝地,難不成一次都沒耕種過就要放棄了麼?

  年初全家從南陽曆經苦難搬遷過來,到時已錯過春播,而現在雖正是撒種冬麥的時節,别家都在忙活,申叔卻已不能再将帶着希望的種子撒到田地裡去。

  這份土地,隻邊角上種過些菜蔬,其餘一直都是荒着的。

  家中已悄悄收拾好行裝,準備離開這生活不足一年的地方,再次踏上遙遠的旅程,南下回南陽或者上庸去投奔族人。

  若不是長子申醜還未養好傷,若不是心底還有一絲絲不甘,申叔家或許已經啟程上路了。

  有龐德、楊秋扯開旗号在臨近幾郡肅賊、招撫之後,叛亂總算是漸漸平息了下來,别處不一定就比西涼太平,迫使申叔離開的原因不是兵災,讓他不惜忍痛放棄田地、離開新的家園冒死再次上千裡大搬遷的原因很簡單他家為讨生活而替官府放牧的十幾匹馬兒,全被亂賊給搶奪了去。

  叛亂來得實在突然,部分見機快的民衆,逃到郡治、縣城避過大難,也有些死在道路上、縣城中,申叔這樣不肯動窩的,隻能被動等待災難降臨。

  天見可憐,當時為攔阻沖入家中的亂賊們奪馬,申叔背上還被抽了幾鞭子。
而他的長子申醜則腦袋上被亂賊用刀柄重重敲了一記。
當時就昏厥了過去。

  亂賊太兇殘。
再糾纏下去一家子都有性命之憂,與妻子一起抱着暈死的長子,申叔沒敢再繼續吭聲。

  這一次禍事,非但替官府放牧的馬匹全被搶走,他家自養的三隻羊兒也沒逃過毒手,全入了亂賊們的腹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申叔自己年紀大了,長子申醜又未成年。
家中并沒有可以被強抓加入賊軍的男丁,所以沒人送命。

  當時,同屯未逃離的百姓精壯就有十幾人被賊人強征走,直到最近亂事漸平息,才終有七八人得逃命歸來,其餘的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想着遇難人家婦人孩子們的痛聲嚎哭、刺眼的孝中白色、自己還出力幫忙壘起的無屍墳堆,家裡沒有損失人命确實值得慶幸,但該死的、遭瘟的叛賊搶走官馬,卻也是申叔這個小家庭承受不住之痛。

  當初接下牧馬這份差事時,申叔隻想着官府所給傭資足夠養活一家子。
牧馬條件也很寬松:所牧官馬若病死、遭瘟疫,損失由官府承擔。
不用申叔賠償;若走失、被盜竊、跌傷等,損失當由牧馬者賠給官府,以匹馬三十石糧食計。

  放牧在西涼民間的這批官馬,都是當初從羌氐、西涼聯軍繳獲來的,都能作戰馬用,官府本隻準備讓後到錯過春播的南陽民養護一年,掙些口糧,事過後建新養馬場來統一管理。

  在老家南陽,戰馬價格曆來高居不下,申叔也知道,即便是在西涼,三十石糧食一匹馬的價格也是官府壓了又壓,低得不能再低,根本不是正常市價,就是怕他這等升鬥小民不慎折損一二,賠償不起。

  官府給出的馬匹賠償價仁至義盡,可對申叔這樣的小家庭來說,一下将十幾匹馬全數弄丢,四百石的糧食也是天文數字,怎麼賠得起?
二十畝地照常耕種,即便年年風調雨順,阖家上下七口人省吃簡用到極緻,每年交納賦稅後最多能再有三五石餘糧,近百年才賠得清這筆賬!

  之前誰都沒料到西涼會再發生規模這麼大的亂事,訂立契約時并不周全,亂賊搶去的馬匹該怎麼算?
不算盜竊,這麼大的損失由官府來承擔?

  舉州叛亂這樣的大禍,損失官馬确實非申叔這樣小小牧馬人的責任,可是面對自古起小民就畏之如虎的官府,難不成申叔還能去講理?
去讨價?

  而且,他申叔就沒有丁點責任?
牧馬的人家非隻一戶,那些提前冒險趕着馬躲往城池裡的,就不全像他家這般倒黴,不少也将官馬保護了下來。

  若申叔這樣丢馬的不用賠償,那些冒死保住馬匹的人家又該如何?

  所以,就連申叔自己也知道,不賠,說不過去。

  賠,賠不起。

  叛亂漸平,各郡官方能運作後,就開始統計亂中損失,各郡共有三千餘官馬被亂賊搶奪,如此多的損耗,牽扯極大,别說各西涼郡太守,就連還在令居主持平叛的左軍師賈诩都不敢輕易下決斷,隻能等消息傳到雒陽,由鄧季親自定奪。

  不過這一來一回,耗時頗長,至今尚未有結果傳回來。
對申叔來說,等待的每一日都是萬分煎熬,前途似乎又是可以預見的悲涼凄慘,全家若不想背負這筆巨債,也就隻有悄悄打點行裝棄地逃離一路好走了。

  隻能離開,還種什麼地!

  一世窮鬼命,這二十畝地,終還是無福享有,以自家的卑微弱小,再多的不甘、不舍又能如何?

  這般肉疼着、悲哀着,申叔一直呆呆坐在秋風中,身涼,但比不上心中涼。

  直到下半晌,一屯中相熟的結束今日耕作準備歸家,路過時看見,喚了好幾聲,方才将他驚醒回神。

  無精打采地走回屯中,到了家。

  幾個小的沒心沒肺不知跑哪裡瘋玩去了,榻上養傷的長子還厭厭的沒力氣,老妻獨縮在裡屋抹淚。

  聽到申叔進門的響動,老妻打起精神,抹幹眼淚出來,對他埋怨道:“朝食又不歸?
竈上留有吃食。

  申叔靠牆蹲下,低頭不吭聲,老妻又小心道:“午時亭裡人來過,召你去亭所。

  申叔“嗖”地又驚起。

  這個時候,能有什麼事?

  屯長王谷不幸死在亂中,官府還沒來得及遣新屯長來任職,本屯是甲屯,與亭所在一起,民務大小事便暫時由亭中代理着。

  賊叛來得太突然,官府沒能及時組織百姓避亂,波及到高平縣的時候,顔伯領着遊繳等亭中小吏,集攏近百精壯,一直遊走在賊軍周邊襲擾斬殺不停,尚不時派人将各種消息傳遞進城裡去,即便叛賊大軍圍郡城時亦未放棄過。

  聽人說這次亂事中,亭長顔伯親手砍下的叛黨頭顱就不下六七個,如今亂平再歸來暫時任職,或許早晚便要升遷,已愈發使人生畏了。

  亭所相召,想到有可能要遇這位殺賊如殺雞的亭長,正準備畏債潛逃的申叔頓時就心虛了,急起身出門,老妻在後叫他先吃飯再去,隻是充耳不聞。

  一個人走到亭所外面,又不敢進去,磨磨唧唧老半天,直到顔伯領着三老等人出門。

  申叔吓了一跳,顔伯也看見他,開口道:“午時便使人召你,如何此時方至?

  申叔呐呐不能答,顔伯先轉頭對三老等:“且暫候一二。

  也不讓申叔進門,就在亭所門口,顔伯對他道:“你等失官馬之家,雒陽已有定論至,所失當償官府。

  連日的惶恐終于有結果,聽到這話,申叔痛苦地閉上眼,本來最後那絲不甘破滅,人應該解脫的,卻隻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顔伯再繼續:“然此事官府亦有過,鄧公傳語,所償數當減半……”

  尚未說完,申叔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張口打斷他:“減半亦還不起!

  這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都飛到對方臉上去。

  顔伯居然點點頭,同意他的話:“然!
故鄧公尚有仁政下,此次讨賊繳獲之馬,各郡失官馬之戶若無從賊事,許再牧養母馬三五匹,隻此番無雇薪給付,待各家母馬産育,一駒可抵欠馬一匹,若得五載償完,便罷!

  咦!

  申叔幾疑耳朵聽錯,欠賬減半不說,還許再養牧官馬,以官馬生育的小馬駒抵所欠大馬,這般簡單,自家之前所謂的天大難題就不存在了?

  這樣的好事反讓人難以置信,申叔尚激動不能語,顔伯又道:“失官馬之戶,再牧馬不得俸資,吃糧可由官府暫借,限三歲内還清;所欠官馬五歲内尚不得還清者,按十石糧一馬之價賠償!

  顔伯一口氣講完,見申叔已是呆呆傻傻的,伸手輕輕一推:“可聽明白?

  申叔激靈回神過來,什麼都顧不上,隻是眼淚突然成串往下落,反倒把顔伯吓得一跳。

  尚未出言勸慰,申叔雙膝一彎,身子已跪伏下去,額頭死死抵在地上,他想說些感激的話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嘴裡隻會“嗚嗚”地亂嚎,越叫似乎越是傷心,最後眼淚鼻涕盡都糊到臉上。

  好半天,顔伯與亭中三老等才将申叔扯起來,勸解幾句,止住他激動的情緒。

  待申叔平靜下來,幾人還有别事,便告辭離去。

  申叔又在原地站一小會,看看天,看看屯中的民居,看看來來往往的人們。

  世界似乎突然就變得和之前不再一樣了。

  良久,才突然想起一事,忙像個小孩兒般蹦跳着往家中去。

  離家老遠,他便扯開喉嚨呼喊他的老妻和孩子:“屋裡耶!
備麥種~補冬耕耶~”(未完待續。
)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