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麻子能做到校尉,憑的可不僅是蛾賊中的老資曆,他也是有一身好武藝在身的。
二百餘精壯堵上去的時候,田麻子就駕馬沖在最前,他手中長槍疾速刺出,已将一名重甲騎撩下馬來。
就他這點人手,還是擋不住官兵兩支精銳騎兵,可這時候,于羝根麾下幸存的另兩名校尉也領人沖了上來。
第一位姓方,個子不高,濃須突嘴,使一把大鐵叉,他上來架住一名官兵,立即便怒目大聲問道:“田麻子,你話中何意?
”
另一個姓張的,一槍将方姓校尉架住武器的官兵刺死,亦開口道:“平日難開次口的貨,倒會激将?
”
任兩人嘴裡說什麼,能把他們弄上來共抗官兵便達到目的,田麻子嘿嘿一笑,并不接嘴,有三個校尉領于羝根麾下千餘精壯頂上,其内又有不少老蛾賊在,總算又将官兵拖住。
于羝根這渠帥逃跑厲害,可要想他麾下老蛾賊精銳們投降官兵卻是不可能的,當初在廣宗,這些人全情願投水,此時自然也無人肯降。
領山賊們共抗官兵步卒的渠帥一邊奮戰,也在往這邊來,更是将兩股精銳騎兵死死纏住。
遠處的官兵剩餘騎兵,也在往這方向沖刺,外圍山賊們在亡命攔截,得了這空,鄧季與苦蝤已将當前之敵大半滅殺,剩餘官兵膽寒,開始退縮逃開。
“莫追!
去助田麻子!
”
當前騎兵奔逃,鄧季一聲大喝止住麾下欲追者。
衆人回頭看時,巨鹿重甲騎與彎刀輕騎已陷入山賊群中,戰機難得,己等正好攔腰去沖,不由俱都大喜,顧不得歇息,随鄧季再回頭沖殺過去。
半道中,鄧季對苦蝤大聲道:“貴部殺巨鹿官兵,我專沖彎刀騎!
”
昨日交手時便知道,鄧季戟兵克那彎刀輕騎,苦蝤點點頭,領他的人馬往巨鹿官兵撲去,鄧季亦呼哨一聲,領隊去撲彎刀輕騎。
兩支官兵統領見勢不妙,自家精銳之士可不想折在此地,已準備撤離出去,可田麻子此時領山賊殺到興奮處,早忘記自家責任不過是要攔截,隻顧死死糾纏住,官兵一時又哪裡走得脫?
從黎明前夜襲開始,互換追逃了許久,卻都沒能死拼,此時,官賊雙方最精銳的騎兵才開始正面絞殺。
戰到現在,彎刀輕騎所剩也不過就四百餘,沒了人數優勢,再度交手,依然吃大虧,最外圍雖是官兵占優,他們卻處于山賊層層包圍中,輕騎防禦不高,本就要分心應付山賊不說,鄧季隊伍殺進來加入,幾排長戟揮舞,立即便讓他們損失慘重,又被士氣大振的山賊們圍得緊,一騎都沒能逃脫出去,不過兩刻,竟被屠殺殆盡。
另一側,巨鹿重甲騎被苦蝤部趁亂掩殺,損失亦重,所幸他們還能用帶甲戰馬撞開山賊撤離出去,可最後所剩也已不足六百騎。
“收攏戰馬,剝甲!
”官兵少了兩支精銳騎兵,鄧季頓時覺得壓力大減,招呼山賊們收攏驚馬、剝取屍體上重甲,又在亂軍中瞥見渾身是皿坐在地上的田麻子,有人正在撕布條往他身上裹。
鄧季心中不由一緊,忙讓車黍統領麾下騎兵作戰,自家帶典韋、郭石靠過去:“傷了?
”
田麻子點點頭:“膀上中兩槍,背上也被劈了一刀,不要緊!
”
“老子冒死回來救你,死不了就成,還能動麼?
”
“自然!
”
見田麻子精神尚好,鄧季放下心來,想想後又對他道:“待包紮好,你去招呼一聲,将各路人馬彙為三隊,各自推選首領出來,咱們輪番後撤!
”
成長到現在已經曆過許多敗仗,鄧季自然明白,撤軍時最怕潰逃,若大家都隻顧逃命,反而會被官兵逐一蠶食,死傷更重,如今隻能且戰且退。
可黑山賊中知曉這些的能有幾個?
見前面沒了攔截,活命有望,誰還顧得别人?
鄧季這話已經有些晚了,數千山賊有大半人馬亂糟糟沖出去,隻不到兩千還在奮力抵擋身後官兵,好在苦蝤部與鄧季麾下往來沖殺,還能支撐得住。
“使喚老子倒越來越利索了!
”
田麻子又腹謗了一句,推開還在為他包裹傷口的下屬,忙小跑着去了。
官兵陣中,見家族精銳部曲被山賊斬殺完全,一騎不剩的時候,麴義差點沒氣得吐皿!
麴氏被是祖上為避禍,是為避難由鞠姓改過來的,始祖為漢哀帝尚書令鞠譚,因保護東平王劉雲得罪天子,改姓逃難到西涼,後世又遭難,再改為曲姓,民間至今還有“鞠麴一家”“鞠曲一家”“死鞠活曲”之說。
麴氏這些年定居涼州,羌人不時來擾,能發展到今實數不易,雖已為西平顯族,也不過才三千部曲,這千人還是見麴義得皇甫嵩用,族中為他能在冀州紮根,臨行前派給的。
昨日大戰初起時,麴義都舍不得用這些部曲,讓其等藏身元氏城中,直到張燕中計才讓他們出來,可就這樣,一戰下來居然也損失近半。
剩下一半又在今日必勝之局下全軍覆沒,讓麴義如何能不惱?
如何能不恨?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這些惡賊臨死還要反撲,盡快将其殺光屠盡就是!
麴義下狠心要将眼前賊衆屠盡為自家部曲報仇,見有人從突破口逃出,忙揮動令旗讓諸君騎兵去斬殺。
沖出去的人等并沒什麼好下場,官兵剩餘騎兵已追上去,一番砍殺,多半人又忙不疊逃回,也有的進退不得,勉強圍在一起自保,除少數有坐騎的遠遁,步卒沒人能脫逃。
令旗傳話隻能表達大略,以麴義本意,追殺潰卒時騎兵應不急不緩,讓奔逃賊衆能看到活命希望,隻拼死前逃,生不出抵抗之心,可這些郡縣騎兵調教時間畢竟還短,隻會放馬急沖過去斬殺,讓剩餘山賊又醒悟過來逃回。
“蠢貨!
”
麴義狠狠罵了一句。
“蠢貨!
”
這時候,山賊降兵中龐雙戟也狠狠罵了一句,與麴義不同,他罵的是自己。
田麻子不願降,若不是看已走投無路,為求活命,龐雙戟又何曾想降了?
論精明,田麻子這家夥拍馬也比不上他龐雙戟,可就他這樣的精明人,怎麼也想不到苦蝤與鄧疙瘩會領精銳回來救人。
剛看到的時候,龐雙戟還在心底嘲笑了一番,想着這點人馬回救,也隻是将他們自家搭進來,可看着看着,苦蝤與鄧疙瘩居然在亂兵中屠掉兩支官兵精銳,領殘餘山賊開始往後退,他頓時便懵了。
他們居然沖出去了?
自己呢?
手裡失了武器,被官兵刀盾手與弓手監視着,已驅離戰場好遠,竟絕了逃脫指望。
這時候,龐雙戟都不知該為逃出的同伴們慶幸還是為自己悲哀好。
在重圍中來回沖殺,鄧季與苦蝤兩部護着山賊步卒們緩慢後撤,順路又将後面被騎兵包圍的小團人馬救出些來,這時候,田麻子與其他渠帥将領們已協商好,三千餘殘存山賊分為三部,配合鄧疙瘩等輪番抵擋官兵。
麴義發狠,要将這數千山賊屠盡,官兵同樣分為三部,如潮水般不停歇輪攻,咬得很緊,山賊們一路且戰且退,可官兵有輕騎在,每次隻要山賊掉頭西向,便會重重頂住,不讓他們逃入太行。
西面阻力大去不了,山賊們隻得一路往南。
一路,官兵咬得太近時,鄧季便與苦蝤上前沖殺一番,可麴義也會趁他們不備,調動輕騎往田麻子等後方山賊衆中去揀便宜,兩方隻能勉強戰平,這還是剩下的山賊隻為活命,在做困獸之鬥,官兵們卻已獲大捷,此時沒幾個真正拼死的,若不是軍令在,大多都不願再撲上來,麴義也無法逼迫太緊所緻。
黎明前遭夜襲時,鄧季與苦蝤部重甲騎們時間充裕一些,戰馬上多少帶有點幹糧,田麻子等則都是赤條條逃出,還能有武器的就算不錯,可沒丁點吃食,一路逃竄到黃昏,山賊們全都已是饑腸辘辘,鄧季無法,隻得引大衆苦撐一陣,讓人在後宰殺了繳獲來的十餘匹西涼戰馬,割肉給大衆分食。
馬肉在烹煮時會發出惡臭,古人認為有毒,馬肝更是能毒殺人,很少有人會吃,隻是這時也沒人管得這些,沒人得了斤餘肉條,一個個将還皿淋淋的生肉都往嘴裡塞。
官兵大軍壓迫之下,便是食用這點生馬肉,也得分為幾部輪番進食。
這般艱難兩日之後,山賊們直逃得人馬困頓,疲倦不堪,卻也穿過趙國,入魏郡武安縣内,離涉侯國亦是不遠,鄧季對這方地理已是熟悉,想起西南不遠就有入太行的一險要地勢,頓時領大衆拼死前趕。
官兵們仿佛也知曉他的打算,輕騎又突上前堵住,鄧季此時已發狠,領山賊們全力沖突,沖殺好一會才終于突過去。
這是太行八陉之一的滏口陉,北有鼓山,南有神麇山,滏陽河發源地,是橫切山地成的峽谷,寬百丈,長百五十丈,山嶺高聳,地勢險要,可據此而守,更重要的是,沿滏口陉往西幾十裡便是涉侯國,鄧季可以召喚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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